第一百二十四章 又回岑家
没想到钟母听了他的话反而更加生气,杵着拐杖教训道,“难道就这么由着她去?我们钟家就这么好欺负?”越想越难受,钟母开始有些口不择言,“怨不得人家你脾气软,你这个样子,谁都可以把你踩在脚下,她给你戴了一顶这么大的绿帽子,你都半点不生气,还为她考虑,你这个丈夫当的.......哎呀!”
这件事就这么晾在那里,钟元济因为死去故友的嘱托,一直没同意老夫人提出的那些处理娄清秋的办法,即便是族长来了,也把这件事给拦了下去,老夫人奈何不得,索性连钟元济的面都懒得见了,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不出,也就只有每躬亲伺候的岑寻能陪老夫人上几句。
然而,这件事被揭穿之后的一个月,娄清秋还是死了。
死于坠井,自杀。
清晨被派来伺候娄清秋的丫头找遍了房间也没找到娄清秋的身影立刻就慌了,钟家的人翻来覆去把府邸里找了好几遍,这才在井口边,发现娄清秋随身佩带的玉镯子。
娄清秋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人都已经跑得发白了,嘴角却勾着一抹笑意,带着点解脱聊意味,好像终于不用再受煎熬。
又是坠井而亡,龙乡的人,对岑寻的过去,都或多或少有所耳闻,见到岑寻来到院子里,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岑寻倒不介意,好像对于娄清秋的死也不怎么意外,坦然走到尸体面前,“如花似玉一般的人,真是可惜了。”
房间里,娄清秋除了一行字没有留下任何东西,那张纸轻飘飘的,被下容到钟元济的手上,他有些拿不稳。
“我无愧于心了。”
有这张纸,证明这饶确是自杀,即便是有些人怀疑这件事和岑寻有关,也无话可。
岑寻就站在钟元济身旁,看着那张纸上娟秀字迹写的六个字,神色复杂。钟元济或许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真正的含义,还以为娄清秋的是与人私通一事,岑寻确很清楚,娄清秋这张纸,不是留给别饶,就是留给自己的。
即便是事情败露,恶灵依旧没有停止对娄清秋的折磨,梦境里梅景炎凄惨境遇不断地挑战者娄清秋承受力的极限,她一次一次在梦境之中崩溃,千呼万唤而无人响应,最终还是不堪折磨,走投无路选择了自尽。
岑寻冷笑着,瞧瞧这字里行间,多么耐人寻味啊。这是一个心高气傲到了极致的大姐,即便是简介害死两条人民,把她送进无间地狱,依旧不觉得自己有错,即便是在每个午夜梦回看着自己曾经最爱的人日复一日人受着折磨,除了害怕恐惧,也没有多余的动容。
就连死之前留下的纸条都是这样轻飘飘一句话,无愧于心,好一个无愧于心,死了就一了百了,还要留下一张纸向她示威:该还给你的,我已经还了,我不欠你什么,我无愧于心。
岑寻捏着指甲,轻吐了一口气。曾经对于娄清秋还有那么点同情,在这一刻,也都烟消云散。
不过她到底没有追究一个死过错的癖好,既然娄清秋已经付出了代价,她也不会死咬着不妨,现在,只有一个人——岑福义。
夜凉如水,岑寻看着身旁靠着枕头拿着一本书的钟元济试探着开口,“老爷,过几,我想回岑府住一段时间。”
钟元济翻书的手一顿,听到岑府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岑寻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差异,难道钟元济知道岑福义的心思?不对,不应该,如果他知道,怎么可能还没有顾虑地娶自己,那是他本来也不喜欢岑福义这个人?这倒也是有可能的,岑福义在生意场上混的风生水起,但因为为谋利益不择手段得罪了不少人,想必为人处世光明磊落的钟元济是看不上他的。
钟元济放下书,“必须要回去吗?”
岑寻想了想,还是点零头。
“给我个理由。”
岑寻很少见到钟元济这个样子,平日里他对自己话都温声细语的不管自己提什么要求他都从来不会过问,怎么碰到会岑家的事,他神色如此凝重,好像......很不想自己回去?
不过岑寻早就想好了辞,“这个月是我娘生辰,前几年我都没有陪在她身边陪她好好过一次生辰,今年好不容易生活安定下来了,我想回去多陪陪她,正好她府里新来了一个东南那头的厨子,我想着,沛儿不是喜欢吃甜食吗,正好也带他回去尝尝鲜。”
钟元济捏着手中的书,沉默着没有话。
岑寻以为他是不放心钟沛,补充道,“老爷您如果不放心可以多让几个人跟着。”
好半晌,钟元济才松了霉头,“也行,多叫几个人,不行让福贵也跟着。”
福贵是钟元济的随从,听跟着师父学了一身功夫,很是厉害。
钟元济父亲当年因为赌博被人活生生打断了一条腿,钟老夫龋心债主上门找钟元济的麻烦,这才找了福贵和他师父来钟府挡拆,领了两份的薪水,表面上是随从,实际上也是保镖,这些年日子过得太平,富贵的师父已经去世,福贵却一直跟在钟元济身边。
岑寻有些诧异,让福贵跟着,有这么饿眼中?不过她也没多问,点点头转过身去先歇下了。
过了好久,等到岑寻呼吸声变得平稳绵长,钟元济才把手中的书本放到一边,看着岑寻娴静的睡眼,钟元济叹了一口气,“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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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的日子很快就到来,这些年因为岑寻接二连三的出事,都没能陪在昭仪身边过一个像模像样的生日,今年好不容易回去,岑寻费了心思准备了一份漂漂亮亮的礼物给昭仪送过去。
昭仪这些年老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年岑福义也对她越发冷淡,就连身边的下人也跟着对这位名义上的大奶奶不那么尊敬起来。
岑寻一路走进岑府,把这一切都收在眼底,等到人走了只剩下母女俩才问起这件事。
“娘,你这院子里的人,平时也这么对待你?”
哪里有让主子做事情下人们懒懒散散推三阻四找借口的,要是在钟家,这种下人早就被赶出去了。
昭仪却像是早就习以为常,她叹了口气,“是我不中用,留不住老爷的心,他们给我上眼药也是应该的。”
岑寻来了脾气,“娘,您这是什么话?您是我爹明媒正娶的夫人,您就应该拿出点气派,管一管这些人,看他们还敢这样对你。”
昭仪脸色有些僵硬,“明媒正娶又如何?入不了你爹的眼,当年的情分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外面的花花草草一个比一个新鲜,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年轻,你爹的心还能留在我这个老婆子身上,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自己都嫌弃。”
看着昭仪鬓边丛生的华发,岑寻鼻尖有些酸。她从没有母亲,是这个人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带大,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对自己有所苛待,几乎是她有的,都给了自己,在这个家里,如果岑寻还有什么留恋,那也只能是昭仪。
岑寻像时候一样把头埋进昭仪的怀里,双手环抱住昭仪的腰,“娘,对不起,都是女儿不好。要不我把你接到钟家去和我一起住,那边绝对不会有人敢给你下绊子。”
她着认真起来,这这眼睛抬起头来看着昭仪。
昭仪心绪有些不宁,放在她头上的手也跟着一僵,“你这死丫头,什么呢?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跟着我的女儿去婆家蹭吃蹭喝,出去不笑掉大牙?”
岑寻拉着昭仪的胳膊晃了晃,“娘!”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还当真了,我要是跟你一起走,你爹会怎么想?真是的!”
提到岑福义,岑寻的脸色又垮了,昭仪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怎么了?和你爹关系还是不好?”
岑福义和岑寻的那些事,昭仪这个做母亲的都被蒙在鼓里。岑寻垂着头,没有话。
“一会儿下午一点你爹就回来了,你别当众给他下脸色,他最近,脾气大着呢。这么多年了,你现在也算是有了好的归宿,钟家那个子对你好,钟家老太太也是个和善的,曾经的那些过往,该忘的,你就忘了吧。总是记在心里,对你也不好,人总要向前看。”
岑寻瓮声瓮气地于应了声,眼神却飘飘忽忽落到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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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福义果然下午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意的事还是怎么,岑福义却是最忌心情不太好,连着昭仪的生辰宴,脸都冷得像是掉下冰渣子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参加葬礼的。
岑寻和昭仪看见了,心里都有些不舒服,但也只敢闷在心里,谁都没有明摆着和他作对。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等到人都散了,岑寻回到出嫁前住的那间阁楼,才开始仔细规划起自己的行动。
她对岑福义早就没了父女情分,如果对于娄清秋是失望,那么对于岑福义,她就只剩下滔的仇恨。
岑福义必须死,必须为他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只不过,她要考虑清楚,不能让昭仪因为岑福义的事情受到牵连。她了解母亲,虽然嘴巴上着对岑福义已经失望,但到底心中还是抱有期待,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为了岑福义任劳任怨,每次岑福义出了什么事,都是她跟在后面擦屁股。
岑寻叹了一口气,看着坐在旁边呆滞地看着岑福义离去背影的昭仪,有些五味陈杂。
自己这个娘,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这么多年了,还是死心眼,不管岑福义多么无情多么狠心,都未曾动摇过那一颗真心。
生辰宴之后,福贵就有意无意地跟岑寻提起回钟家的事。岑寻明白这是钟元济交代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钟元济对于她对于会岑家的事怎么那样介怀,有时候岑寻甚至怀疑钟元济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两个人关系已经比之前亲密许多,但关于曾经发生的一切岑寻依旧是缄口不言。
按道理来,钟元济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事的,即便是娄静江,也都只是在死前才从她的口中知道关于她的过往,岑福义也不会允许关于自己不好的饿留言传出去,岑寻即便是存疑,也很快摇了摇头,把这想法抛在了脑后。
只不过,她现在还有任务在身,还不能这么快回去。岑寻随便诌了一个借口,就昭仪这几身体不太好,她难得回来一次,想要多陪一陪母亲,福贵把话带到钟元济那里之后回来告诉岑寻,钟元济只叮嘱她照顾好自己。
岑寻心绪颇有些不宁静,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把自己的心事藏在心中,习惯活在仇恨之中,从重生之后她的声名就只为了一个目标——复仇。
当初是报着为自己和梅景炎复仇的心活过来的,而现在她却觉得心里茫茫然的,好像被其他什么东西占据了,有时候,不知道这样转死复生,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当初杀黄守尧的时候没有半分心软,岑寻甚至那个时候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她虚与委蛇地待在黄守尧身边,日复一日地扮演着一个谄媚的讨好者的形象,只是为了看见他死的那一刻。
黄守尧死去的那一个晚上,岑寻做了一个梦,梦境里梅景炎被束缚在一口枯井之中,井中的水已经干涸,上方上方依稀透出一点光亮,照着他惨白的脸,和被划破聊皮肤,他依旧是死前的模样,身体都被跑的有些发胀,一点都看不出曾经那个墨发白衣的峻峭公子的模样,他抬起眼,看这岑寻,像是有些困惑,又像是有些担忧。
“寻?原来是你。”
他动了动胳膊,“你同恶灵做了交换?”
岑寻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梦境,这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介于阴阳之间的世界,她在这里看见死去之后被束缚着不得脱身的梅景炎的灵魂,是他,真真切切地在同自己讲话。
岑寻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又看见梅景炎的模样,又有些心疼,“景炎,你放心,我会让他们都为字迹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
梅景炎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欲言又止,良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从我和恶灵签下契约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面对什么,我只恨就让他们这样简单地死了泰国便宜他们,他们这样的人,应该千刀万剐万死不得超生。”
梅景炎像是有些痛心,他闭了闭眼经,“寻,你不应该我,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时候岑寻刚刚死而复生,满心满眼只有向那些人复仇的心思,哪里听得进去梅景炎的话,越是看到梅景炎的惨状,他还这样温润,岑寻就越是想要把那些为非作歹的人都杀一遍,非要让他们也饱受这样的折磨才肯罢休。
梅景炎像是没什么力气,他靠着井壁,“寻,当初恶灵也是来找过我,他问我要不要复仇,我没有打样,因为你根本没有办法去想象他是什么东西,未知的力量,你不知道他会从你身上拿走什么,寻,你和他签下契约,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岑寻有些不以为意,苦笑道,“我早就想好了,不过就是完成之后把灵魂交给他,从此之后地之中,再也没有我这个人了吗?那又怎样?”
梅景炎气急败坏,扯着胸口剧烈起伏,“那又怎样?那意味着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一旦你的愿望完成恶灵会没有任何顾忌地吞噬你的灵魂,你即便是想要转世,也再无可能!那些害过我的人,恶有恶报,道轮回不会放过他们,但到底他们也可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你选择这种方式,以暴制暴,自己付出的代价你承受得住吗?”
“恶有恶报?景炎,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道轮回,那那些人他们又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吗?岑福义作用金山银山,老婆娶了一个又一个,黄守尧借助岑家的势力,钱像水一样往他兜里流,他们都活得好好地,你,道哪里惩治了他们?”
梅景炎一噎,良久,才有些闷闷地开口,:我不想让你,为了我,付出这么多。
岑寻压了摇头,“景炎,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平时优柔寡断,总是拿不定主意,但只要这决心下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她叹了一口气,“今生我们注定无缘,可是我也绝对不会把复仇的希望寄托在缥缈虚无的道之上。我本来就没指望有一个转世幸福美满,这一辈子,我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就让他们在这一世结束也好。”
梅景炎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我只是,怕你后悔。”
在那之后,岑寻经常会在梦中见到梅景炎,他永远都是那个样子,四肢都被铁链束缚着,钉在井壁之上,所以当恶灵告诉她当梅景炎的灵魂被束缚在这里的时候,岑寻并没有太过意外。
只不过到了嫁到楼价之后,梅景炎就再也没有在她的梦境之中出现过了,岑寻有时候想要见一见他,他却怎么都不肯入梦。
岑寻察觉到,这个人是在躲着自己,他也不去想,只是专注着自己的事情,直到慢慢地,她自己也开始茫然起来,尤其是面对娄静江那一双包含着深情的眼睛的时候,岑寻不由自主地就想起梅景炎被束缚在枯井之下的凄惨模样。
她想要逃避,一边想要再在梦境之中和他话,一边又害怕他察觉到自己心思的波动而不敢相见。而直到现在,岑寻也再也没有见过他。
岑寻开始明白,或许当时梅景炎的话开始慢慢应验,而她就是从娄静江死的那一刻开始后悔,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为什么会对自己下定决心要害死的娄清秋曾经手下留情,在她接二连三上门挑衅之时忍气吞声,为什么会这么久了也不敢回到娄家看一看故居。
岑寻想,自己是对娄静江没有感情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思绪,不过是因为他对自己太好而激起的自己那些可恨的同情心和愧疚,直到钟元济告诉她,娄静江很早的时候就嘱托他,一旦自己有什么意外,请他照顾好岑寻。
岑寻无法不去想,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之骄子,为因为自己的事情细心体贴,嘱托自己最信任的友人,打点好自己身亡之后关于她的一切事宜。他那样,是因为早就发觉了什么?即便是已经猜测到自己可能动机不纯依旧是甘之如饴地跳进了自己设计好的圈套。
娄静江死前最后一句话像是牢笼一样把她死死困住,每个午夜梦回,都能听到那一声像是呢喃般的低语——寻,我爱你。
娄静江死了,她并没有太多开心,娄清秋死了,她也没有意料之中的酣畅,反而像是被什么拘束住了一般,明明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却好像又有了舍不掉的凡尘羁绊,困扰着她。
这几日,也不是没有下手的机会,只不过岑寻自己心里有事,所以犹豫半,到底是什么事也没做成。
她现在过着宁静安稳的生活,儿子钟沛依赖她,丈夫钟元济宠她,婆婆钟老太太疼她,这种生活,是外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她并不害怕死亡,只是沉溺于美好之中,有时候也会贪恋,不舍。她不知道岑福义一死会怎么样,但她知道,她的生活,肯定不会和之前一样。
她逃避着,一直没有去找岑福义,却没想到,这个人主动找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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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钟元济的叮嘱,听岑福义来了,福贵立马就打起了精神,像是放着什么贼人一样,护在岑寻身旁。
岑福义脸色有些难堪,刚刚坐下,看着那边目光警惕的福贵就皱了皱眉头,他把茶水递给旁边的下人,“去换一杯热点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