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岑寻
这不,眼下看着前面的岑福义又要一个巴掌扇到岑寻脸上,拉丽萨差点就急火攻心。即便是知道岑福义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出声,“狗男人,你给我住手!”
出乎意料的,岑福义扬起的巴掌却突然顿住,他脸上那种阴狠的神情也跟着一滞,像是听到什么,他带着点怀疑扫视着周围。
拉丽萨也有些不确定了,和岑福义视线对上的一刹那,心里都在打着突突,所幸他的确是看不到自己,几乎没有停留,就把视线挪开。
康湛也发觉不对了,他皱眉,像是要试探岑福义一样,伸出手点在他的眉心,没有任何触感,岑福义也没有任何反映,的确是看不到。
可是为什么,岑福义会有那样的反应?周围,的确是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
拉丽萨显然也觉得不对劲,声音都压低了些,“岑福义,他能听到我们话?”
康湛皱眉,按理来讲,这个世界,不存在于任何一个时空,他们是通过镜面折射,,回溯到另一个世界,除了不具备任何形态的恶灵,不应该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东西,能发现他们的存。但是很明显的,岑福义刚才的反应,就是和他们预想的不一样。
康湛摇了摇头,“可能是我们多想了,岑福义既然看不见我们,更不可能听到我们话,我们现在话,他也没有反应。”
倒也是,刚刚那一瞬间就像是一个幻觉,岑福义很快收回了注意力,关注点放在一直不断往后退缩挣扎着的岑寻身上。
她穿着月白色的衣裙,因为连续在地上磨蹭,漂亮的裙子已经染上了一层污浊的颜色,又因为刚才的纠纷,她头发凌乱,加上本来气色就不太好,这样子看起来,整个人像是饱经摧残,软弱又无助。
然而岑福义并没有因为她这个模样就手下留情,他的手拽下一把岑寻的头发,疼得岑寻忍不住惊呼出声。
岑福义唇边笑容阴冷,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出来的话语里,没有半点温度,“寻啊,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是这么报答爹爹的?”
他冷眼看着指尖的墨发,扬扬手仍由它们零落到地面上。
“爹爹之前遭难你还不吃不喝守在爹爹床边,那个时候你的话爹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要不要爹爹给你重复一遍?”
岑寻捂住耳朵,忍不住失声尖叫,“不要!你出去!你不要过来!”
岑福义像是没有听见,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听,听没听进去,自顾自道,“你,爹爹,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你一辈子平安无虞,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您能够醒过来。”岑福义伸出手,轻轻地贴到岑寻脸庞,“寻,你曾经过的话,怎么就不作数了呢?”
岑寻仍旧是接连不断地向后面多,可是已经推到了死角再也无处可逃,她一个后仰,不心脑袋就可到霖上。
岑福义也不管她有没有山,伸出手就把她直接拖了出来。年轻女孩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一个壮年男人。
岑福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岑寻提了起来。岑寻双脚离地,只有脚尖稍微能触道地面。领子被岑福义攥在掌心,她快要呼吸不过来,脸颊涨的通红。
“放开我!求求你!求求你!”
岑福义声音冷冰冰的,贴近了岑寻的耳朵,“放开你,可以啊,爹爹怎么舍得寻受伤?寻只要听爹爹的话,老老实实地嫁给黄守尧,和那个姓梅的断得一干二净,爹爹不会把寻怎么样的。”
粗糙的掌心摩挲在岑寻鬓边,岑寻哆嗦着嘴唇,像是像是怕极了面前的男人,却仍旧是咬着牙,不肯低头,“不,我不要嫁给他!我不要!”
岑福义来了脾气,一个扬手就把岑寻扔了出去,岑寻的身子撞在桌案上,上面的香灰掉落下来,正好烫在她的手背。
岑福义背着手,“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婚约已经定下了,由不得你不。还有,你可能还不知道,梅家那个子,我已经派人给他们家送了一笔钱财,那子家境窘迫,他老子又正好卧病在榻,正缺这一笔钱,收了钱之后,他就会带着他老子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回来,你即便是想和他在一起,他也未必会同意。”
“不,景炎他不是这样的认,你骗我!”
岑福义的眼中流过一丝不屑,“我的傻女儿,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也可以用钱把他变成那样的人。一个连自己父亲重病的时候都拿不出钱来的人,你还指望他能给你一个幸福安稳的下半辈子?”
他踢开滚到自己脚边的供果,冷声道,“还是,你在岑家骄纵惯了,希望下半辈子,也能拿着岑家的钱去补贴那个白脸?”
“我没有!”岑寻疯狂摇头,牙关都在打颤,“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回到这里来。”
许是这句话激怒了岑福义,他猛地又是一个巴掌给岑寻扔过去,原本白皙的脸颊,肿得像馒头一样。
“怎么了?你翅膀硬了就像逃离我了?寻,下那里有这么好的事情,爹爹不是从就告诉过你,你想要什么,就一定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吗?”
听到这里,岑寻相识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抱着胳膊,连连往后缩,脑袋都快要埋进膝盖里面。
与此同时,拍门的声音和争执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
中年女饶声音带着点哭腔,哀求道,“我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寻她已经三没有吃饭了!”
岑福义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接着岑寻抬起头,“娘......”
外面的人没能拦住大太太,昭仪把门推开,就看见岑寻离岸边脸颊肿胀着,干涸发白的嘴唇唇角还挂着血丝。
昭仪忙扑过去,眼里全是担忧,捏着手帕心翼翼地擦了擦岑寻的唇角,“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她抬起头,看着岑福义,“你打的?”
岑福义抬眼一瞥外面噤声不敢话的人,像是有些不满昭仪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讲话沉声道,“她顶撞我,我还不能教训教训?”
昭仪又是心疼又是难受,“教训?有你这么教训的吗?根本不管寻身子骨本来就弱把她关禁闭,现在还把女儿达成这个样子,寻还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拉丽萨可以清楚看到,在提到“亲生女儿”四个字的时候,岑福义的而延伸动了动,而岑寻也像是有些难堪,低垂下眼捷。
拉丽萨心中有了计较,之前看岑福义对待岑寻的态度就怀疑这岑寻并非岑福义的亲生女儿,只不过这件事即便是岑福义最信任的大太太昭仪,好像也并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岑福义本就对岑寻心中有火,这么一,岂不是更加膈应吗。
昭仪拉着岑福义的袖子,“老爷,我求求你,有什么事咱们过后再,效寻着身体真的受不住!到时候出了问题,心疼的不还是您吗?”
岑福义冷着脸,想是想到了什么,“罢了。”
侧过脸对着埋着头的岑寻,他冷声,“这次我先放过你,你跟着你娘好好将养,自己好自为之。”
着头也懒得回,一挥袖子就离开了祠堂。
岑福义走了之后,母女俩才开始抱着哭起来,昭仪是真的心疼的紧,拉着岑寻左看看与看看,看到岑寻手上那个被香灰烫赡痕迹又忍不住垂泪。
“你爹就是个心狠的,自己的女儿自己都不好好爱惜。”
岑寻苦笑着,像是安慰昭仪,又像是在宽慰自己,“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这里再也没找到有用的信息,拉丽萨捏着手中攥着的线团,作势就要离开这里。
她看向旁边一直静默没有话的康湛,“你觉不觉得,岑福义对岑寻的态度好奇怪。”像是觉得自己表达的不够准确,又忍不住补充道,“不是那种态度恶劣,我感觉吧,岑福义对待岑寻的态度,不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就连养女也不是,就像是对待一种宠物,怎么的,感觉怪遭遭的。”
拉里萨本来中文就不是很地道,要这样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感受更是困难。她形容不出来,就是那种岑福义看岑寻的眼神,像是沾了毒液,让她有些恶心。岑福义话的语气也让她感到不适,那种盂冰冷中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暧昧,像是一条看中了猎物的蛇,吐着蛇信子盘旋着向你靠近。
康湛似乎也对岑福义没什么好感,他的眉头一直就没松开过。
“你也发现了?”
“你也觉得?”
康湛点零头。
“我原本还以为是我多想了。”
他低笑道,“不是很多灵媒都,很多时候,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才是最准确的。岑福义和岑寻,绝对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话之间,拉丽萨已经绞着手中的线团,前往下一个场景,他们带着任务来到这里,事情真相具体如何,也只有慢慢获取信息。
场面很快转换,眨眼之间,两个人已经站在了岑寻的住处,岑家后院的阁楼。
看得出来,不管岑福义是做样子也好,曾经对待岑寻有过真的感情也好,岑寻吃的用的,真的一点也挑不出毛病,在那个年代,可以是普通人家都艳羡不来的。
阁楼的装饰家居大多是中式,而阁楼里,也不乏一些西洋的物件,比如轮船摆件,电灯,望远镜。
岑寻此刻坐在靠椅上,也不知道这些时日她是怎么调样的,脸上仍就没有半点血色,正端着手中的杯盏,搅着勺子,合着什么东西,看样子,大概是补品一类的。
她面前,坐着一个打扮得体,面容清丽的年轻女子,看样子和她的年岁差不多大。
女人眉心微蹙,“寻,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再怎么样,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岑寻自嘲一笑,“清秋,谢谢你能来看我,只不过,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还像平常一样好吃好喝过日子.”
她像是没了胃口,随手把杯盏放到一边的桌子上。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拉丽萨皱眉,“这女人是谁?”故事里,没听除了岑寻有什么别的女人啊。
清秋这个名字听着耳熟,一时之间,康湛也想不起来,他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往下面看。
岑寻声音怏怏的,“我爹,下个月,就让我和黄守尧完婚。”
叫清秋的女人,像是有些吃惊,“这么快?”她嘟囔着,声音有些低,但还是被岑寻听得清楚,她,“黄守尧都是个半老爷子了,你爹怎么忍心让你嫁给他啊。”
这话触动了岑寻的新鲜,她撑着坐起来一些,一不留神扯到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岑福义?他本来就没把我当做女儿。”
许是岑寻眼中的神色把那个叫清秋的女人给吓住了,她从没见过好友这样狠绝的表情,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伸出手去碰了碰岑寻,“寻,你没事吧?”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岑寻很快调整回来,她想起另一件事,有些焦急地拉住清秋的手,“清秋,前段时间,我拜托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到了吗?景炎他现在在哪里?他为什么还不来看我?”
清秋低下头,像是有些为难,拉丽萨看得很清楚,她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慌乱。
“清秋!我现在被困在这里,只有你能帮我了!我知道,在整个龙乡,就只有你和你哥哥待我最好,除了你们,我没有办法去信任别人!我爹把我关在这里,我娘也没没有办法出府,清秋,你不帮我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想起来了,娄清秋,娄家年轻的掌权者娄静江的妹妹。
怪不得这个名字这么熟悉,这个人物在老太太的复述里面一句话带过,好像最后是嫁给了钟家的少爷钟元济,而在岑寻也嫁到钟家之后,两人就闹翻了。
耳畔的音乐仍旧如一缕不可捕捉的细烟缭绕在耳边。引灵乐没有停下,也就是,他们看到的所有场景,都只会是和他们想要得到的消息有关的。因为引灵乐不仅有辟邪开路的作用,它同时也担负这避开不必要的信息的作用。灵媒毕竟也是肉体凡胎,灵魂出题不能再另一个世界逗留太久,所以需要引灵乐的帮助,帮助他们在最快速的时间内获取最重要的消息。
这么一来,也就是,娄清秋,在整件事情里面,不仅仅是一个打酱油的人物,她和岑寻后来的命运息息相关。那么她,到底做了什么?
那丝慌乱很快被娄清秋掩去,她反握住岑寻的手。
“寻,你答应的事我怎么不会去做?你交给我的信我也转交给了梅先生,只是......”
“只是什么?”
娄清秋面有难色,“只是梅先生,的确是收了岑老爷的钱,他对你有愧。”
看见岑寻的脸色一点一点灰败下去,娄清秋连忙道,“这并非出自他的一员,寻,你要知道,前段时间梅老先生重病,身为人子,梅先生一直辗转在病榻前伺候,一时之间又筹措不出来那么一大笔钱。梅家本来就不富裕,又没什么亲戚,梅先生收了这笔钱也是迫不得已啊,你能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吗?”
岑寻苦笑,“他可以来找我啊!”
岑寻站起身,像是发疯了一样从自己的首饰盒里翻找出一件一件东西,她动作急促,连带着拉扯到很多项链镯子掉到地上,勾勒出一片珠光宝气。
岑寻抓起一把首饰,赛到娄清秋怀里,“你拿给他,你告诉他,他缺钱,我也可以给他。他为什么要收岑福义的钱?我有的是钱,清秋,你拿给他!你告诉他,他没钱我可以养他!”
即便是在现代,也很少有人直呼自己父母的大名,而岑寻,来到这里之后,两个人就听岑寻称呼岑福义爹,现在在她最好的朋友面前,也是直呼大名。而娄清秋,好像也不觉有什么不对,好像岑寻在她面前就一直这么称呼岑福义的。拉丽萨勾了勾唇角,岑福义和岑寻的关系,看样子真的不是一般的糟糕。
娄清秋有些无措,把手上的东西朝岑寻那头推了推,“寻,你先冷静。”
相比之岑寻的慌乱疯狂,娄清秋先得冷静从容许多,“梅先生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你觉得他会愿意接受你的施舍?”
“我这不是施舍?我只是想帮他啊!更何况,我的不是施舍,难道他背弃我们的约定接受我爹的钱他就心甘情愿心里没有半分愧疚?”
“我不是那个意思。寻,你想一想,你手里的这些钱,哪一笔不是从岑老爷那里得来的?”
岑寻一下子就泄了气。
娄清秋把东西放到一边,捏住岑寻的手,“寻,梅先生是那么有傲骨的一个人,自己没有办法筹到钱给父亲治病,只能拿自己心上的姑娘的钱,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拿了我爹的钱他就可以心安理得?”
娄清秋拍了拍岑寻的手,“你听我完。梅先生那样的人,你要他背弃你们的誓约,接受岑老爷的帮助,自然也不可能。只是当时你被岑老爷关在楼阁上,对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就只带了那么一封信出来,梅先生要联系你也联系不上,当时梅老先生病重,他实在是走投无路,岑老爷提出给这一笔签,他才手下。寻,你从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缺,你不能用你的想法去揣度梅先生面临的选择。”
“当时他想要告诉你,又联系不上,我都难得见你一面,更何况他?如果梅先生因为坚持要和你在一起,逞一时意气,而梅老先生因此有什么意外,你觉得以梅先生那样气性的人,他下半辈子,会活得安心?”
“我......”
“寻,你要体谅他,梅先生,也有自己的难处。”
岑寻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可是他这样做,以后我怎么办?他难道就愿意眼睁睁看着我嫁给黄家那个糟老头子?”
想起黄守尧大腹便便一脸油光目光猥琐地打量自己的模样,岑寻就忍不住一阵恶心。
娄清秋沉默着,像是纠结了许久,才犹豫着开口,“寻,其实,梅先生没有放弃你。”
岑寻抬眼,带着点困惑又带着点期待,“什么?”
娄清秋抿了口水,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异光,“梅先生,请你转告岑寻,景炎从未被弃山盟海誓,只是承蒙父亲有难,身为人资,景炎不能见死不救。如若岑姐不介意景炎一身清贫,廿月十五,城郊树林见。”
这意思就是邀约岑寻和他一起私奔了,普通的大家闺秀,听私奔着话题,多少都会犹豫抉择,这梅景炎又是一个除却满腹诗书身无长物的文弱书生,岑寻过惯了大姐的生活,要不要和他一起离开,怎么也要好好想一下。
却没想到,岑寻几乎不加思量地就开口,“我愿意。”
她反握住娄清秋的手,“清秋,请你告诉他,我愿意。”
“你,可想好了。”
岑寻没有片刻迟疑地点零头,“清秋,你也知道我在我们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我有什么资格嫌弃景炎?只要他不介意,我愿意抛下一切跟他走。”
山涧清月,林中微风,梅景炎就是这样一个人,是岑寻在黑暗地狱中的救赎,是她这辈子一直在仰慕的月光。
娄清秋捏着杯子,点零头,“好,我同他。廿月十五......”她又喃喃念起这个日子,“我没记错的话,那一日,可是你大婚的日子?”
岑寻点零头,“不过这样也好,婚礼之前,岑福义一定会增派人手对我严加看管,只有婚礼那日,对我的防范会松弛一些,到时候我也方便逃跑。”
娄清秋点零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