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乱云季节（7）
在到达王都之前，伊格里拉斯就花尽了那五百枚的金币。他买通了负责押送的官差，预备逃亡。然而，并非所有的官差都能被收买。伊格里拉斯的逃亡很快曝光，在被追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伊格里拉斯从断崖坠入深谷，摔断了头盖骨和颈骨，当场身亡。
接到消息的法兰吉丝茫然失措，古尔干则勃然大怒。最糟糕的情况是，在那不久之后就逮到了神官暴毙事件的真凶，证明伊格里拉斯是无辜的。
“莫非密斯拉神不愿意拯救无辜的兄长？神明也无能为力？还是神明怠惰了？我再也不相信神明和正义了，也不愿成为神官，我要让那些对兄长见死不救的混蛋好看！”
无论法兰吉丝如何安慰，神官长如何开解，古尔干都充耳不闻。某个夜晚，古尔干从神殿逃离。非但如此，在他消失之后，密斯拉神像被发现淋上了狗血，负责神殿会计工作的神官头部被棍棒击城重伤，上百枚金币被盗。并且，神官长的办公桌上还横躺了一只咽喉被割裂的死狗。
古尔干被宣告逐出师门，并受到紧密的追捕。法兰吉丝也接受了审讯，但在女神官长的从中调停之下，又很快被释放。事实上，法兰吉丝对古尔干的去向完全一无所知，但神官们因这些亵渎神明的行为而震怒不已，法兰吉丝险些受到拷问。
不久之后，传来通报说，发现了疑似古尔干的旅人。神殿派出十名全副武装的神官和五十名士兵，准备抓捕古尔干。据传，疑似古尔干的旅人正在前往魔山迪马邦特的途中。从信仰的层面来说，神殿也不能对此置之不理。
法兰吉丝请求加入追捕古尔干的队伍，却未获得批准。在追捕队从神殿出发之后，法兰吉丝又请求面见女神官长。她表示，由于自己没能拯救伊格里拉斯，又无法制止古尔干，给众人造成了诸多麻烦，因而自请离神殿而去。
“没有经历过失败和烦恼的人，是无法成为神官的，因为这样的人无法理解，依赖众神的人们的心灵是何等脆弱。再者，没有犯过错误的人也无法宽恕他人的错误。你好不容易才获得了神官的资格，千万珍惜。每个人都只能自救，伊格里拉斯也应该依靠自身的力量振作。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这是女神官长的回复。言语虽然缺乏独创性，但温暖又柔和的语调让法兰吉丝热泪盈眶。也正在那一刻，她下定了以女神官的身份终生侍奉密斯拉神的决心。
话说回来，古尔干究竟又如何了？法兰吉丝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点。
一个月后，追捕队回来了，人数锐减为二十人，每个人都因恐惧和苦难而显得衰老不堪，面对众人的质疑均三缄其口。在此之后，无人再见过古尔干。随着岁月流转，法兰吉丝年岁渐增，俏丽的短发也逐渐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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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玷污了您的双耳，陛下。”
语毕，法兰吉丝行了一个礼，亚尔斯兰则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想到看上去超脱于人世之外，与烦恼苦闷完全绝缘的法兰吉丝也有着那样的过去。不，正因为有了这段过往，法兰吉丝才能在女神官的修炼中精益求精、磨练武艺、充实学问，培养出超然至此的态度。法兰吉丝站了起来，她并未由挫折转向失望，进而自暴自弃，反而以柔克刚地重新振作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往事，法兰吉丝。我本以为可以帮你解决一些烦恼，看样子是我太自大了。我该好好学习你的生活方式。”
每个人各有各的生活方式，旁人无权对此指手画脚。然而，王者的生活方式会对国家和国民带来极大的影响，若王者心灵脆弱、嫉妒他人、将失败归咎于他人，就无法维持一个国家。亚尔斯兰决不能像伊格里拉斯那般自掘坟墓。
年轻国王回想起那尔撒斯的一番话。
“世上从不存在天生的王者，人在有了自觉之后才能成王。并且，为人臣者绝不会抛弃拥有自觉的王。”
被臣下抛弃的王者是很可悲的，正如同被友人放弃的自由民那般，或许更甚于此。伊格里拉斯最初因为身份制度的高墙而跌倒，但再度跌倒全因他自己，到了最后，他败给了身份制度。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法兰吉丝形式上的谢辞中包含了深刻的心意。
“对了，陛下，您还记得湖上祭的事吗？”
“啊，去年的湖上祭好像出了一些骚动。发生过翻船的事……”
“就在那时，我和古尔干重逢了。”
“……是吗！”
亚尔斯兰能说的只有这句话，他同情地望着女神官。
“他已经献身魔道。虽然我对此早有设想，但没想到他真的走到了那一步。”
“这不是法兰吉丝的错，是古尔干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我们都不要再为自己无能为力的事而自责了，该做的你都已经做到。”年轻国王由衷地说道。
片刻之后，法兰吉丝告退。当她走下露台来到庭院，只见一名男子迈着轻盈的步伐朝她走来。
“美丽的法兰吉丝小姐，如果你打算就寝，就让在下护送你回房吧。说不定从哪还会冒出个妖魔鬼怪来。”
“我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哈哈哈，你说笑了。我可是亚希女神忠实的仆从，四处保护美女免遭魔掌的侵袭。”
“听上去像是你四处被甩。”
“不不，法兰吉丝小姐，如果害怕被甩就不配谈恋爱，就如同害怕死亡就无法活下去一样。”
“嗯，你说的或许是真理。”
法兰吉丝的反应让奇夫向她投以略带意外的视线。
“你怎么了，奇夫？”
“啊，没什么，只是认识法兰吉丝小姐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你称赞我。”
“原来我是第一次称赞你啊，那也就是最后一次了。这样才比较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