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行走于迷宫的人们（3）
“啊，这样啊。不过希望你别忘了，你这大块头这一年之所以能活下来，可没沾到席尔梅斯殿下的一点光。”
“我明白，多亏了有你照顾。我很感谢你。”
查迪似乎在女人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
“话又说回来，你明明没见过那个席尔梅斯殿下的脸，居然还能认出自己的主君。”
“你还搞不懂？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
“你是想说，右半边脸被火烧伤因而一直带着假面具的就是席尔梅斯王子？”
“没、没错。”
“既然如此，你也能当席尔梅斯王子了不是吗？只要把脸烧伤再戴上面具，就成了不折不扣的王子殿下了！”
女人语毕，立刻迅速向后跳开。查迪挥落的老拳在半空中呼呼生响，粗壮的臂膀擦过餐桌，餐盘被撞飞了出去。牛内脏和大豆在空中飞舞，在瓷砖地面上描绘出红黑色的花纹。
“你若胆敢继续侮辱席尔梅斯殿下，我绝饶不了你，派莉莎！”
“知道了，知道了，忠诚的查迪大人。”
女人的语气听似在揶揄查迪，同时也包含着怄气的成分；但多多少少也带着为查迪担心的一份真情。
查迪调整好呼吸，重新在椅子上坐定。他抓起葡萄酒壶，却发现壶中已空空如也，只得一声咋舌之后放开酒壶。
“我毕生的目标就是协助席尔梅斯殿下恢复正统的王位。不，当然我自己也渴望功成名就。一旦事成，随着席尔梅斯王诞生，我就是堂堂大将军，而你就是大将军的正室。所以拜托你，说话能不能收敛点，有点气质？”
名叫派莉莎的女性美目圆睁，用手抵着自己丰满的胸部。
“我是大将军的正室？你是认真的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查迪的语气虽然粗鲁生硬，却带着些许的腼腆。派莉莎是他在流浪期间邂逅的女性，她以歌舞维生，在诸国之间徘徊。她不仅料理手艺一流，生活能力更是没话说，还暗中进行一些台面之下的交易。总而言之，查迪在离开帕尔斯之后和派莉莎相遇，不知不觉便共同展开了旅行。由于查迪在武艺之外别无长处，这段日子多亏了派莉莎，他才不至于饿死。
“依我看，还是趁此机会把话说清楚比较好。你总是对席尔梅斯殿下恶言相向，到底为什么？难道你跟殿下有什么仇？”
“这个嘛，仇恨倒是谈不上。”派莉莎微微侧头。她再度扪心自问，为什么总是看席尔梅斯王子不顺眼。“我在意的是，席尔梅斯殿下为什么总戴着那种虚张声势的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那是为了掩饰脸上的烧伤，我不是说过好多次了吗？”
“不对。”
派莉莎斩钉截铁的态度让查迪无法大动肝火，反而兴味盎然地默默注视着派莉莎的面孔。
“戴着假面具，不正是图谋不轨的证明吗？”
“才不是图谋不轨，只是表明心志，为了完成恢复正统王位的伟业。”
“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说的话完全不得要领。”
尽管狠狠地丢出这句话，但他的内心仍然开始泛起涟漪。不管再怎么强辩，查迪打从一开始也对那个给人以强烈印象的黄金假面看不顺眼。
“大男人伤了脸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我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不过事后想想，真会在意也无可厚非。不过啊……”女人向男人询问道，“那个席尔梅斯殿下有在众人面前展露过真实的面目吗？”
“有过，只有一次。”
那是在席尔梅斯决心取代安德拉寇拉斯王，即位成为帕尔斯国王的时刻。在叶克巴达那王宫的露台上，席尔梅斯摘下了银假面，将真面目曝露在众人眼前。
“面对曾经看过自己真实面目的人，有什么必要继续戴着面具？事到如今还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吗？”
“这我怎么知道？”
这句话查迪完全说不出口。虽然他很想为主君辩护，心中的疑云却愈发地厚重晦暗。
“你在密斯鲁见过席尔梅斯王子几次了？”
“记得应该是三次。”
“久别重逢一定很感动。那么，君臣之间想必积攒了不少想说的话吧。”
“不，每次会面的时间都不长。”
查迪心中的疑云继续扩散，使得他的声音也丧失了活力。
“伊莉娜公主——是这个名字吧。你们有没有谈过马尔亚姆国的公主殿下？”
“不，没有。”
查迪根本没敢提。何塞因王曾耳提面命不得提及这个话题。
“他是在回避你，你肯定是被他给嫌弃了。”
“不许胡说！”
查迪再度怒吼，声音虽大却显得有气无力。仔细想来，疑点实在太多了。查迪从来不曾和“席尔梅斯王子”促膝长谈；每次会面都要得到何塞因王的许可，会面时必定有密斯鲁人一同出席，并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竖起耳朵偷听；黄金假面开口的次数也寥寥可数，总是尽可能地以“嗯”或“啊”这种最简便的方式回复。查迪本人热切地期望能够就过去与将来之事和席尔梅斯彻夜长谈，却一直得不到这样的机会。虽然遗憾，但他又不得不告诉自己，不能因此而心生不满。而即便压抑住了不满，却克制不住疑惑的滋生。
“应该有办法能够确认的。”派莉莎淡淡地说道。“有个办法能确定你那个席尔梅斯殿下的真假。”
“什么办法？”
查迪不假思索地追问，代表了他本人心态上的后退。他对席尔梅斯王子的忠诚心固然如花岗岩那般坚硬，但面对“黄金假面”却出现了某个弱点，而派莉莎则正确无误地击中了那个弱点。
派莉莎似乎比查迪更具才干。她单手抚摸自己浓密的秀发回答道：“很简单，只要说一件只有你和席尔梅斯王子两个人知道的事，拿那个去套对方的话就好。如果他答错了，就是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