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行走于迷宫的人们（2）
马西尼撒将军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查迪背后。他的手始终搁在剑柄上，万一查迪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他就准备跃起来从背后刺穿查迪的心脏。然而，查迪完全忘却了马西尼撒的存在，尽管受到冲击，但打从一开始他就将对方认定为席尔梅斯。怀念与同情的双重情绪涌起，促使查迪跪倒在床边。待他好不容易报上姓名之后，黄金假面则以低沉嘶哑的声音作为回复。
“查迪啊，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属下感激不尽。”
“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我连一寸的土地都没有，却蒙你们父子两代人尽忠。待我完成大业，必将赐予你与你的子孙后代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黄金假面的声音中饱含热忱。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在病榻上动了动身子。
“对了，就让你的家族世袭大将军一职吧。”
“殿下，这未免也太……”
“不，至少我要做到这一点，若非如此我绝对过意不去。”
黄金假面的话语中断，咳嗽了两三声。面对浮起冷笑的马西尼撒，黄金假面再度发挥他精湛的演技。
“只不过一切都改变了。你变得更强，我却沦落到这副模样。”
“殿下……”
“真是丢脸。看在你眼中，恐怕我已不是原来的我了吧，就连声音都改变了。”
这是为了让查迪不至于起疑而特意安排的演技。说难听点是头脑简单，说好听点就是率直纯粹的查迪顿时感觉胸口一紧，赶忙大声说道：“不，根本没这回事。殿下的英姿依然不减当年，身在另一个世界的家父卡兰也会继续支持殿下的。”
“希望如此……”
“属下、属下必将帕尔斯的王位送到殿下手中。”
“唔，我相信你。”
“哪怕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如此，时隔三年重逢的主仆二人再度联手，迈向那远大的目标，至少查迪是如此相信的。也只有他会如此坚信不移。
这次重逢发生在去年，也就是帕尔斯历三二四年年末的时候。在此之后，何塞因王赋予了查迪等同于密斯鲁将军的待遇，他的使命除了“辅佐席尔梅斯王子”外，另有两项重要的工作。
其中之一，是将密斯鲁国内的帕尔斯人组织起来。这群人的数量约在三万，大半是对亚尔斯兰的治世抱有反感之人，包括被放逐的奴隶商人、与海盗相互勾结的官员、被剥夺特权的神官和家道中落的贵族。查迪向这些人发出召集令，聚集起来的约一万人向“席尔梅斯王子”宣誓效忠。这些人的亲朋好友仍然在帕尔斯境内，只要双方取得联络，待机会到来时就能在帕尔斯国内引发暴动。
“看上去没什么用得上的人才。不过总之，现在我们需要友军，总比光杆司令来得强。”
查迪如此认定。当这些人死乞白赖地要求工作费或活动费，他就从自己管理的军用资金中拨款。
另一项工作就是训练密斯鲁的骑兵部队。论及骑兵的战法和训练，帕尔斯的方式明显优于密斯鲁。用查迪的说法就是，帕尔斯的骑兵部队是地上最强的军队一事是理所当然的。
查迪尽得亡父卡兰在武术和骑兵战法方面的真传。受到何塞因王的委托之后，他爽快地立刻着手密斯鲁骑兵的训练。但热心过头的教师往往招致学生的厌恶，再加上查迪又是异国人，密斯鲁骑兵骑兵便对他有了成见，但随着训练的累积，他们的动作变得愈发娴熟，反复的模拟战也为他们累积了实力。
ii
三月中旬的某日，在完成了密斯鲁骑兵的训练之后，查迪返回自己的宿舍。夜色之中，黄铜色的月亮高挂在亚热带的树梢之上，来自北海的习习凉风吹拂，这是一个让人倍感惬意的南国春夜。
查迪的宿舍是一栋矗立在红黄相间的花丛中的白色石质建筑。他对花不感兴趣，因而不知道花的名称，只觉得这些花色泽浓郁、香气袭人。
“你回来了，查迪。”
年轻女性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说的是帕尔斯语。站在玄关处迎接查迪的女性身形高挑，亚麻布料的衣服下裹着一具丰满的躯体，带着波浪卷的黑色长发一直垂到肩膀下端，肌肤则是小麦色。虽然口鼻略嫌过大，面部整体仍然美貌，而且是一种充满生命力的美感，和伊莉娜公主那种虚弱感完全绝缘。
“我不是让你请个佣人吗？何塞因王付给我的俸禄足够支付佣人的薪水。”
“哪能随随便便地说请就请。在四五个月之前我们还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流浪生活呢。”
“那是四五个月前的事，现在完全不同。再过个三年，我就是集荣光于一身的帕尔斯王国大将军了。”
“那还真是不错，所谓的美梦就是毁灭再多次都不会减少的玩意。”
女人冷淡地浇灭了查迪的自负。查迪虽然面露阴沉的表情，却没有破口大骂。他走到设在屋子深处的餐桌旁坐下，桌上已经摆上了密斯鲁产的葡萄酒、牛内脏和大豆混煮的炖菜、小麦葱花薄面包和羊肉串烧。查迪一边将美食装入胃袋，一边和女人聊天，而他的话题向来一成不变，永远都围绕着“席尔梅斯殿下的艰难人生”的回忆打转。女人则冷淡以对。
“说到底，这位伟大的席尔梅斯殿下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心甘情愿地为他当牛做马，末了他却弃你于不顾，当真是薄情啊。”
“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查迪认真地为主君辩护起来。“不管怎么说，席尔梅斯殿下始终坚信自己是欧斯洛耶斯五世陛下的亲生儿子。在得知事实并非如此的时候，他究竟受到了多大的打击啊？也难怪他会厌世，自暴自弃。我一点都不怨恨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