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舍命相救
一听到段棠大骂长缨，顾北不乐意了，抬手就给了段棠一个大耳光子。被扇蒙了的段棠眼前金光四溅，一屁股便坐到了泥坑里。
边上的王猛也蒙了。
原本他与段棠已经合计好，但凡有人下来，先由段棠吸引来人的注意力，自己则借着地坑的昏暗，趁其不备将其击倒。谁知顾北竟反其道而行之，不等自己出手，已经先下手为强，将段棠抽了个措手不及。
“你......边上跪下！”
顾北指着王猛喝道。
王猛一愣神，膝盖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跪在了段棠的身边。
顾北怒声说道：“段棠，话说‘长嫂如母’，你一张嘴便出言不逊，真是枉活了半生９不快给缨儿道歉？”
段棠捂着红肿的脸颊，侧头狠狠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边的王猛，自忖今日无法在顾北身上讨得便宜，眼珠子一转：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服软才是王道。
“大哥......我是在这坑里待得太久了，神志糊涂，才无意冒犯了大嫂啊......大哥打得好，打得好......大......大嫂要是还不解气，待会儿让大嫂再将棠儿我狠狠打一顿吧，我绝不还手！”
“哼......”顾北冷声说道，“你还知道神志糊涂啊？试想一下，昔日你将上千人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坑中，成日里以利刃割肤，浇灌血兰花，与你身边这个杀人狂魔有何区别？”
段棠脸色变得极快，一听顾北之言，当下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地哭道：“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大哥你看这样，这山上，我收集了大量的金银财宝，我愿意拿出半数，资助那些因兰花而死之人的家眷，大哥你看如何？”
长缨已经在上面听得又气又好笑，无奈地说道：“段棠啊，大嫂问你，那剩下的一半，你打算如何处理呢？”
段棠不愧是“双面海棠”，他连忙站起身，仰头朝长缨说道：“大嫂......剩下的一半我已经想好了，我四你和大哥六，这绝对公平，因为啊，我出去以后，还有好多人情得还......这些年，江湖中三大帮派里，我是欠下了太多的人情啊。单说大嫂你的‘长缨帮’，为了和敬投林长老搭上线，上上下下我差不多欠下二百多个人情，西河帮和关刀局就更不用说了，岂是千金万金能应付的了的啊......”
“哈哈......你还真够大方的啊，看来我和你大哥得向你叩首道谢才对啊！”
段棠竟然和长缨聊上瘾了，他朝长缨拱手施礼，打着哈哈说道：“大嫂客气了......我段棠无能，这几年总让大哥大嫂为我伤透了脑筋，惭愧啊惭愧。如今我也是做父亲的人了，以往的所作所为，还望哥嫂谅解，从今往后，我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带着萋萋和虎子好生过日子。”
顾北在一旁看着段棠，一听段棠的肺腑之言，忍不住说道：“你有这般想法自然是极好，不过话又说回来，涅盘山地宫里金银的主意，我劝你还是别打为妙。你知道如今国库亏空，户部连日常赈灾的银两都不能按时发放，你之前作恶多端，若诚心将这些金银捐给国库，我相信母亲的在天之灵一定会笑逐颜开，原谅你以往的过错的！”
段棠心里一怔，但脸上还是挂着诚挚的笑容说道：“大哥说的极是，只是地宫的机关图已经不在世上了，往后大哥要是想入地宫，自然是得由我领路......”
“图呢？”顾北问道。
段棠叹息一声说道：“唉......说来惭愧啊，当初我误入地宫，被困在里头不得出，饥饿难忍，濒死之际，只能拿它来充饥。大哥你还别说，素闻大哥烤羊腿的手艺天下一绝，可是你知道吗？那绘着机关图的羊皮，吃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啊，定是胜过了大哥的烤羊腿！”
顾北苦笑着说道：“段棠，你这张嘴啊，当真是叫天下书生、英雄望尘莫及，我问你......”
顾北说话的时候，没有瞧见段棠的手轻轻地戳了戳旁边的王猛。王猛会意，暗中提起双掌，准备给顾北致命一击。
“我问你......”顾北接着问道，“你此番是真心悔改么？”
段棠毕恭毕敬地答道：“大哥，我被皇上困于涅盘山三年之久，这三年间，我尝尽了人间苦楚......”段棠话未说完，身边的王猛已经出手了。
王猛的这次出手，毫无章法可言，完全是奔着鱼死网破去的。
只见他以双掌做刀，双脚狠狠一蹬脚下的泥土，像一颗弹丸一般向顾北弹射过去。纵使顾北长着三头六臂，但在这不足四尺的距离内，要想避开王猛这雷霆万钧般的舍命一击，除非天上的神仙方能做到。
段棠已经开始微笑了。
顾北一死，天下就是他的了！
毋庸置疑！
长缨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想要出手已经晚了。
就在得意的微笑从段棠脸上绽开的刹那，一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巨石一般砸向王猛。
顾北始料未及，在王猛出手的一霎间，身子本能地往后倒，只觉得头顶传来一股劲风，来不及回头，腾化中的身躯急坠而下，砸在了即将插向顾北胸膛的王猛身上。
“砰！”
一声巨响，腾化中和王猛齐齐倒在了顾北脚下，俩人同时昏死了过去。
顾北大喊：“腾化中！”手下却不闲着，从王猛身上抱起腾化中，身子腾空而起，脚尖踢向王猛要害命门。这一脚，倒是便宜了王猛，让他在昏死的当儿，舒舒服服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顾北抱着腾化中从坑里跃出，来到长缨身边，阴着脸说道：“缨儿......走！”长缨紧随其后，三人出了地道，来到大殿内。
此时的腾化中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显然，他在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不顾自己轻功拙劣，舍身救下了顾北，此时全身的骨头已经断了一半。
顾北让长缨回避，解开腾化中的衣物，细细查验他的伤势。
长缨转身来到屏风后，回头看了一眼全神贯注疗伤的顾北，咬咬嘴唇，又钻进了地道，来到段棠所在的深坑边。
“段棠......你当真是死不悔改啊！”长缨望着坑内因为没有击中顾北，正悔恨地捶胸顿首的段棠说道，“你大哥已然放过了你，你为何这般狠毒，想要置他于死地？你简直比王猛还要可恨啊！”
段棠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大嫂......不过是这王猛自不量力，和大哥开了个玩笑罢了，大嫂何必嫁祸于我身上啊？如今王猛一死，大哥武功天下第一，我自然拿他无可奈何了，大嫂息怒，若是急火攻心，对我未来的侄儿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长缨淡淡一笑：“段棠，我真的十分佩服你，死到临头，竟还有这么多的说辞！要不是我夫君阻拦，真让你做了北国的皇帝，天下百姓恐怕要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死到临头？”段棠有恃无恐地说道，“我就不信你敢在我大哥面前将我杀了？大哥不杀我，那是因为我对他还有用处......是不是段岭那家伙已经死了，大哥让那尚未断乳的儿子做皇帝，结果惺帝也跟着段岭去了，北国真正的皇族段氏，就剩下我一人了，大哥想让我回宫啊？”
“你想得美！”长缨冷冷说道，“顾北不杀你，完全是看在宜妃娘娘的面上。他念兄弟之情，不舍得杀你，我与你之间，却只有仇恨，你巴不得顾北和我暴毙在面前，我何尝不是一样？”
段棠一听，心里暗吃一惊，忖道：“这西凉女子性情刚烈，少有人情味，我若将她惹急了，指不定会被她弄死在这坑里......”
“大嫂，对大哥痛下杀手的是王猛而非我啊......你瞧瞧王猛，尸体已经都冰凉了，当真是死有余辜！我劝大嫂还是帮大哥去瞧瞧刚才那位舍身救大哥的壮士去吧，我这就刨个坑将王猛埋了，免得待会大哥瞧见心烦。”
段棠说着，已经伸出双手，趴在泥泞不堪的坑底刨挖起来。
其实他这样做还有别的意图，那就是将自己浑身上下弄脏，如若长缨想杀他，这坑内恶臭扑鼻的气味和肮脏的衣衫，不失为保护自己的得力铠甲。
长缨冷冷地看着举止近乎疯狂的段棠将自己涂成了一个泥人，淡淡说道：“你何必这般大费周章，我要杀你，难道非要跳下深坑，挨到你的身体不成！”
长缨撇下这句话后，转身来到一个深凹处，握着一根长竹子来到深坑边。
段棠这次是彻底的慌了，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蹲到地上死命地拽起王猛的尸体挡在自己身前，仰头朝长缨说道：“大嫂......大哥没有发话，你不能杀我......”
长缨没有接话，白了段棠一眼，举起了手中的竹竿。
“大嫂大嫂......”段棠拖着王猛的尸体来到坑壁边，背靠坑壁，尽可能地将自己藏在尸体后面，惊慌失措地说道：“大嫂......你有孕在身，万万不可起杀心啊，我听说，母亲要是在怀着孩子期间杀了人，这孩子将来出世后，一定性情暴烈，难以管教啊！”
长缨举着竹竿说道：“谁说我要杀你？我只不过是将你全身的经脉挑断，让你从今往后，瞧得见却说不出，动得了却写不出，面上永远一副与世无争的神色，和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这下可真吓呆了段棠，他苦声哀求道：“大嫂，以往都是我段棠的错啊，还请大嫂手下留情啊......我段棠对天发誓，今后只听大哥大嫂的话，绝不再做伤天害理之事......大嫂，手下留情啊大嫂......”
长缨早就听腻了段棠口蜜腹剑的言辞，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道：“孩子......你瞧清楚了，这位就是你的叔父，他生来作恶多端，屡次想杀了我和你爹，娘今日瞧在你的面上，饶他一命，但为防他日后祸乱黎民苍生，娘要将他打成一个废人，你转过脸去，不许看！”
长缨说完，觉得肚子里微微一动，当下笑着说道：“真是个乖孩子！”
不等段棠再次求饶，长缨手中的长竹竿如雨点般朝段棠刺去......
顾北好不容易将腾化中全身包成了粽子，看着腾化中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朝屏风后喊道：“缨儿......你出来吧，化中已无性命之忧了......”
长缨微笑着从屏风后走出来，来到顾北身边，看着腾化中说道：“夫君啊，想不到你才收他为徒，他便为救你而不惜舍命，这样的人，真比亲兄弟都要靠得住啊。”
顾北听出了长缨话外之意，淡淡地笑着说道：“的确够是讽刺的......棠儿乃是我的至亲，竟屡次对我痛下杀手。化中这孩子，这才与我初次相见，凭我一句要教授他武功，就不惜舍命救我。他让我想起了柄文和乔烈大哥......”
说到谢柄文和乔烈，顾北眼眶一红，低头抱起腾化中，与长缨并肩走出大殿，来到长缨卧房旁边的一间屋子，将他轻轻放到卧榻上，低声说道：“化中......你就在此好生歇息，我和缨儿等到你伤好了，再带你回京，绝不会丢下你的......”
腾化中似乎听见了顾北的话，两颗泪水自眼角滑落。
顾北连忙帮他擦去泪水，说道：“你莫要动气......尽量保持心绪平和，这样有助于你伤势尽快痊愈......”他又回头对长缨说道：“缨儿，你在此陪着化中，我去瞧瞧留在山上的人中，有没有懂医理的，唤来给化中采些草药来。”
“好！”长缨眼珠一转，说道，“夫君，你再找一位给段棠送饭的人，化中受伤，无人给他送饭，会饿死他的，你还要照顾我，怕是忙不过来！”
长缨这般大度，让顾北有些汗颜，他连忙搬过来一把座椅让长缨坐下歇息，又拉起长缨的手说道：“缨儿......谢谢你......”
长缨俏皮地扬起脖子，笑着说道：“你要谢我，还不简单，我今晚要吃烤羊腿，外焦里嫩的那种！”
“好说好说......”顾北捧着长缨的手轻轻一吻，说道，“一个时辰内，保证让你吃到天下一绝的烤羊腿！”
长缨拉过顾北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咬，柔声道：“去吧，化中交给我，你放心！”
顾北点头出门。仅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领着三名神色不安的男子来到了腾化中的卧榻前。
万古朝野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