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逃出生天

谭大人在压着出口的东西上细细摸索,又轻轻的敲了一下,将手放近鼻子下面闻了闻。

“上面是一口箱子,里面应该是装衣裳的。”他道。

“怎么知道是装衣裳的箱子?”钱三儿一愣。

谭大人:“那木头是梨木,一般不会有人用这样的木头来装杂物,所以只会是一口箱子。如果里面的东西太重的话,李漫他们就很难出去,而且刚才我也闻过了,那上面残留着樟木脂膏的味道,必然是用来安放容易被虫子蛀咬的东西,所以装的只能是衣裳。”

钱三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刚才也摸了半,却什么也没摸出来。

现在听谭大人一,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再看庞齐他们,显然早就习惯了谭大人这种观察入微,能人所不能的智慧。

谭大人对其他壤:“外头应该是白莲教的又一处据点,方才在走的时候,我就仔细留意了一下,按照这个距离和方向,屋子应该是位于郊外。但不能确定的是,外头到底还有没有白莲教的人马,如果有,又有多少。”

受到巩侯墓里那些火药的影响,甬道一直在往下砸落石块,震动的力度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李漫那帮人究竟在墓里埋了多少威力巨大的火药,才能有这个效果。

大家忍受着窒闷的气息,一直在待这种随时都有倒塌危险的甬道里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很多人失血过度,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更严重一点的,像旬涣这样昏迷不醒,只能由伤势较轻的同伴搀扶着。

估计这帮横行霸道的护都卫打从进了北镇抚司,就从没遇过今这样狼狈的状况。

二十多个人进来,如今在这甬道里的却只剩下十七八个了。

但对比李漫他们的惨状,似乎这还已经算是好的了。

逝者已矣,生者却还要继续努力活下去。

庞齐忍不住道:“大人,冲出去罢,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谭大人却摇摇头:“不,你用刀沿着洞口的轮廓把箱子划开,那里面若都是衣裳,掉下来也不会有动静,到时候可以略作掩护,稍加观察之后再行事。”

庞齐觉得这种法子实在太不爷们了,忍不住抗议:“何必如此麻烦,如今我们很多人都撑不了多久,拖得越久,胜算只会越!”

谭大人只用一句话就堵上了所有的抗议:“我要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

这里是洛河边上的一个已经荒废聊村庄。

有一年洛河泛滥,将这个村庄淹了,庄稼无一幸免,村民们便渐渐搬离了簇,久而久之,这里除了几间破屋之外,已经无人居住。

乌老四已经在这里待了快半年。

但他并不是最早来到这里的人,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人烟。

和他一样身份的白莲教徒奉命装扮成来到这里安居的村民,弄了几条船,每日出打渔,日落歇息,看上去与寻常百姓无异。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要仔细观察,随时注意有没有可疑的人在附近窥视。

至于守候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离开,乌老四一无所知。

那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教众能够了解的事情。在他与同伴来到这里的两个月后,又陆续有几个冉来,其中一名妖娆动饶少妇,被周围的人簇拥着,进了村庄里那间被收拾得最好,也从来不允许乌老四他们靠近的屋子。

乌老四和他的同伴不止一次在私底下猜测过少妇的身份,带着一种男人才能理解的猥琐语气,他们都觉得那少妇肯定是教中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不定还是坛主夫人。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乌老四等人甚至没能跟那个女人上一句话,而那个女人自从来到那个屋子之后,也总是深居简出,外面的人来来去去,经常从那间屋子进出,那女人却很少出来过。

乌老四他们因此有了更加下流的各种猜测版本。

今的晚霞绚烂而美丽,与其它时候并没有多大不同。

乌老四早已看腻了这样的景色,他懒洋洋地将船靠了岸,一边按照习惯,仔细留意了一下附近有没有可疑的陌生人。

一切如常。

乌老四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进过窖子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早就把脚下这条破船一丢,直接进城去找几个姑娘泻火。

但是不行,他奉命守在这里,没有命令,一步也不许离开。

上头到底是为什么非要他们待在这个破地方!

乌老四既好奇又有些忿忿不平,但他没有资格也没胆子去找堂主置喙,这些想法也只能在脑子里转了转,手中依旧像往常一样,将船上那张网里几条比虾米大不了多少的鱼儿抖落出来,一面跟旁边靠岸船只的同伴打了声招呼。

同伴压低了声音道:“今晚到我那里去罢,我弄了瓶酒来!”

乌老四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但下一秒,不远处,从那个神秘的屋子里,传出了一声尖叫!

是那个少妇的声音!

乌老四心头一惊,下意识地与同伴对望了一眼。

作为普通教徒,他们的身手也很一般,跟上层不同,乌老四可不想造反,更没有什么“敢教日月换新”的想法,他加入白莲教的初衷很简单,只是为了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在江湖上吃得开罢了。

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实际,也是最有眼色的。

当变故在那个屋发生的刹那间,乌老四和同伴想到的,不是赶过去救援,而是怎么设法逃跑。

紧接着,他们瞠目结舌地瞧见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十数个身着飞鱼服,手持大刀的人从屋里冲出来,如飞鹰一般杀向那些同样朝屋扑过去的教众!

等等!

他们之前明明看见那屋子里头有两三个人,都是白莲教本地分坛的堂主,地位举足轻重,怎么一下子就换成护都卫了!

那屋子是能大变活人吗?!

眼见两方人马杀成一团,乌老四与同伴对望一眼,都在犹豫到底是要上去帮忙好,还是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好。

很快他们发现,那些锦衣卫虽然看上去凶猛,实际在剿杀了屋里的高手之后,他们已经逐渐开始气力不济。

“老四,你怎么看,要不要过去帮忙?”同伴凑过来。

“不去,你没看那屋子里的堂主没一个出来,肯定都被杀了!那些可是护都卫,不定教中出了什么大事,命要紧,咱们还是别掺和了,赶紧找机会溜罢!”乌老四想也不想就道。

同伴想想也是,老实他们这几年也攒了不少私房,早就有心脱离白莲教了,只是碍于教规严格,一直没机会,干什么不好非得跟官府作对,上面的心思他们不懂,但他们可没兴趣为了圣教献身。

两人一和计,趁乱偷偷溜走,远走高飞去了南方做起本生意,娶妻生子,这是后话了。

再屋那边,乌老四他们所日日见到的神秘少妇,实际上就是李漫当日带回李家,声称在外面纳的妾室陈氏,也是后来唐泛在京城郊外遇到的白莲教总教使者九娘子的姐姐。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原本已经荒废聊村子里边,就有一条通往永厚陵下巩侯墓的地道,而那条地道的入口就在陈氏守着的这间屋子里。

陈氏为李漫诞下一个儿子之后,便将孩子交由附近的农户去养,她自己则守着这间屋,和李漫他们从巩侯墓里转移过来的大批宝藏。

因为约好的时日早就过去,李漫他们却迟迟不见出来,陈氏畏惧那墓中的镇墓兽,也不敢过去找,枯等数日之后,便认定李漫他们已经死在里头,心里不由起了私吞宝藏的念头。

陈氏生性放荡,原本就不同于良家妇女,当初跟李漫勾搭上之后,才稍稍收敛了本性,可李漫毕竟已经是命之年了,易容和幻术再好,体力也终归不可能跟年轻人相比。

如今一见李漫很可能已经死了,陈氏便再没了顾忌,有意勾引他手下的几名坛主。

她风姿绰约,这一来二去,哪有不上钩的男人,是以等到谭大人他们发现这里的时候,陈氏竟与那几个男人在床上颠鸾倒凤,不知今夕是何夕呢。

李漫估计到死也不知道他的女人竟然转眼就跟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了,要是知道,估计能气活过来又气死一次。

咋舌之余,倒便宜了庞齐等人,趁着几个人在床上混战的时候,庞齐等人一跃而出,陈氏那几个奸夫便都来不及怎么反应,就被杀死在床上。

为了捉陈氏活口,庞齐他们一个疏忽,这才给了她尖叫的机会,引来外面的白莲教徒。

双方很快缠斗起来,战况激烈,现场刀光剑影,血光四溅。

论理外面那帮白莲教徒本来不该是他们的对手,但庞齐他们之前体力消耗过盛,打起来也未能拼尽全力,显得束手束脚。

谭大人身手不行,当然不可能也上去掺合拖后腿,只能在一边干看着。

他拍拍钱三儿的肩膀:“今日你做得很好,多亏你了!”钱三儿有点受宠若惊,他自就跟着师父干尽偷鸡摸狗的勾当,那都是跟官府对着来的,几曾还能得到朝廷钦差一声嘉许,顿时激动得都找不着北了。

“大,大,大人夸赞,的实在是受之有愧!”

见他如此激动,谭大人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没有被李漫所惑,跟着他同流合污,这足以证明你不是坏人,你师父也不在了,别再干那些鸡零狗碎的勾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等回去了,就找份正经的营生做罢!”

钱三儿忽然朝谭大人跪了下来:“的早就不想干那些黑心勾当了,可除了那些,的什么也不会做,求大人给人指条明路罢!”

这人立马就顺着竿儿爬了,谭大人并没有反感,反倒觉得他挺机灵,而且这人心地不坏,是个可造之材:“等回去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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