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马儿快跑
经历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沈鸿宇他们继续前进的脚步,依大路向北正走,忽见路边下有一座庄院。战狼很有点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思,用鞭指定道:“我们到那里借宿去。”
水寒道:“正是。”
于是四人行至庄舍边下马,打量院落,却是好个住场,野花盈径,杂树遮扉。远岸流山水,平畦种麦葵。蒹葭露润轻鸥宿,杨柳风微倦鸟栖。青柏间松争翠碧,红蓬映蓼斗芳菲。村犬吠,晚鸡啼,牛羊食饱牧童归。爨烟结雾黄粱熟,正是山家入暮时。战狼向前,忽见那村舍门里走出一个老者,即与相见,道了问讯。
那老者问道:“僧家从那里来?”
战狼道:“贫僧乃东龙帝国钦差往北极修炼者。适路过宝方,天色将晚,特来檀府告宿一宵。”
老者笑道:“你贵处到我这里,程途迢递,怎么涉水登山,独自到此?”
战狼道:“贫僧还有三个徒弟同来。”
老者问:“高徒何在?”
战狼用手指道:“那大路旁立的便是。”
老者猛抬头,看见他们面貌丑陋,急回身往里就走,被战狼扯住道:“老施主,千万慈悲,告借一宿!”
老者战兢兢钳口难言,摇着头,摆着手道:“不不不不象人模样!是是是几个妖精!”
战狼陪笑道:“施主切休恐惧,我徒弟生得是这等相貌,不是妖精!”
老者道:“爷爷呀,一个夜叉,一个马面,一个雷公!”
沈鸿宇闻言,厉声高叫道:“雷公是我孙子,夜叉是我重孙,马面是我玄孙哩!”
那老者听见,魄散魂飞,面容失色,只要进去。战狼搀住他,同到草堂,陪笑道:“老施主,不要怕他。他都是这等粗鲁,不会说话。”
正劝解处,只见后面走出一个婆婆,携着五六岁的一个孝儿,道:“爷爷,为何这般惊恐?”
老者才叫:“妈妈,看茶来。”
那婆婆真个丢了孩儿,入里面捧出二杯茶来。茶罢,战狼却转下来,对婆婆作礼道:“贫僧是东龙帝国差往北上修行的,才到贵处,拜求尊府借宿,因是我三个徒弟貌丑,老家长见了虚惊也。”
婆婆道:“见貌丑的就这等虚惊,若见了老虎豺狼,却怎么好?”
老者道:“妈妈呀,人面丑陋还可,只是言语一发吓人。我说他象夜叉马面雷公,他吆喝道,雷公是他孙子,夜叉是他重孙,马面是他玄孙。我听此言,故然悚惧。”
战狼道:“不是不是,象雷公的是我大徒沈鸿宇,象马面的是我二徒烟水寒,象夜叉的是我三徒尹君浩。他们虽是丑陋,却也秉教沙门,皈依善果,不是什么恶魔毒怪,怕他怎么!”
公婆两个,闻说他名号皈正沙门之言,却才定性回惊,教:“请来,请来。”
战狼出门叫来,又吩咐道:“适才这老者甚恶你等,今进去相见,切勿抗礼,各要尊重些。”
水寒道:“我俊秀,我斯文,不比师兄撒泼。”
沈鸿宇笑道:“不是嘴长,耳大、脸丑,便也是一个好男子。”
尹君浩道:“莫争讲,这里不是那抓乖弄俏之处,且进去!且进去!”
遂此把行囊马匹,都到草堂上,齐同唱了个喏,坐定。那妈妈儿贤慧,即便携转小儿,咐吩煮饭,安排一顿素斋,他师徒吃了。渐渐晚了,又掌起灯来,都在草堂上闲叙。
战狼才问:“施主高姓?”
老者道:“姓杨。”又问年纪。
老者道:“七十四岁。”
又问:“几位令郎?”
老者道:“止得一个,适才妈妈携的是小孙。”
战狼:“请令郎相见拜揖。”
老者道:“那厮不中拜。老拙命苦,养不着他,如今不在家了。”
战狼道:“何方生理?”老者点头而叹:
“可怜!可怜!若肯何方生理,是吾之幸也!那厮专生恶念,不务本等,专好打家截道,杀人放火!相交的都是些狐群狗党!自五日之前出去,至今未回。”
战狼闻说,不敢言喘,心中暗想道:“或者鸿宇打杀的就是吧。”
战狼神思不安,欠身道:“善哉!善哉!如此贤父母,何生恶逆儿!”
沈鸿宇近前道:“老官儿,似这等不良不肖、奸盗邪淫之子,连累父母,要他何用!等我替你寻他来打杀了罢。”
老者道:“我待也要送了他,奈何再无以次人丁,纵是不才,一定还留他与老汉掩土。”
尹君浩与水寒笑道:“师兄,莫管闲事,你我不是官府。他家不肖,与我何干!且告施主,见赐一束草儿,在那厢打铺睡觉,天明走路。”
老者即起身,着尹君浩到后园里拿两个稻草,教他们在园中草团瓢内安歇。沈鸿宇牵了马,水寒挑了行李,同战狼俱到里面安歇。
却说那伙贼内果有老杨的儿子。自天早在山前被沈鸿宇打死两个贼首,他们都四散逃生,约摸到四更时候,又结坐一伙,在门前打门。老者听得门响,即披衣道:“妈妈,那厮们来也。”
妈妈道:“既来,你去开门,放他来家。”
老者方才开门,只见那一伙贼都嚷道:“饿了!饿了!”
这老杨的儿子忙入里面,叫起他妻来,打米煮饭。却厨下无柴,往后园里拿柴到厨房里,问妻道:“后园里白马是那里的?”
其妻道:“是东龙取经的和尚,昨晚至此借宿,公公婆婆管待他一顿晚斋,教他在草团瓢内睡哩。”
那厮闻言,走出草堂,拍手打掌笑道:“兄弟们,造化!造化!冤家在我家里也!”
众贼道:“那个冤家?”
那厮道:“却是打死我们头儿的和尚,来我家借宿,现睡在草团瓢里。”
众贼道:“却好!却好!拿住这些秃驴,一个个剁成肉酱,一则得那行囊白马,二来与我们头儿报仇!”
那厮道:“且莫忙,你们且去磨刀。等我煮饭熟了,大家吃饱些,一齐下手。”
真个那些贼磨刀的磨刀,磨枪的磨枪。那老儿听得此言,悄悄的走到后园,叫起战狼四位道:“那厮领众来了,知得汝等在此,意欲图害,我老拙念你远来,不忍伤害,快早收拾行李,我送你往后门出去罢!”
战狼听说,战兢兢的叩头谢了老者,即唤水寒牵马,尹君浩挑担,沈鸿宇拿了九环锡杖。老者开后门,放他去了,依旧悄悄的来前睡下。
却说那厮们磨快了刀枪,吃饱了饭食,时已五更天气,一齐来到园中看处,却不见了。即忙点灯着火,寻彀多时,四无踪迹,但见后门开着,都道:“从后门走了!走了!”
发一声喊,“赶将上拿来。”
一个个如飞似箭,直赶到东方日出,却才望见战狼。那战狼忽听得喊声,回头观看,后面有二三十人,枪刀簇簇而来,便叫:“徒弟啊,贼兵追至,怎生奈何!”
沈鸿宇道:“放心!放心!老沈了他去来!”
战狼勒马道:“鸿宇,切莫伤人,只吓退他便罢。”
沈鸿宇那肯听信,急掣刀回首相迎道:“列位那里去?”
众贼骂道:“秃厮无礼9我大王的命来!”
那厮们圈子阵把沈鸿宇围在中间,举枪刀乱砍乱搠。这驸马把大砍刀幌一幌,碗来粗细,把那伙贼打得星落云散,汤着的就死,挽着的就亡;搕着的骨折,擦着的皮伤,乖些的跑脱几个,痴些的都见阎王!
战狼在马上,见打倒许多人,慌的放马奔西。烟水寒与尹君浩,紧随鞭镫而去。沈鸿宇问那不死带伤的贼人道:“那个是那杨老儿的儿子?”
那贼哼哼的告道:“爷爷,那穿黄的是!”
沈鸿宇上前,夺过刀来,把个穿黄的割下头来,血淋淋提在手中,收了铁刀,拽开云步,赶到战狼马前,提着头道:“师父,这是杨老儿的逆子,被老沈取将首级来也。”
战狼见了,大惊失色,慌得跌下马来,骂道:“这禽兽吓杀我了!快拿过!快拿过!”
水寒上前,将人头一脚踢下路旁,使蛇矛筑些土盖了。尹君浩放下担子,搀着战狼道:“师父请起。”
战狼道:“你这禽兽,凶恶太甚,不是个取经之人。昨日在山坡下,打死那两个贼头,我已怪你不仁。及晚了到老者之家,蒙他赐斋借宿,又蒙他开后门放我等逃了性命,虽然他的儿子不肖,与我无干,也不该就枭他首,况又杀死多人,坏了多少生命,伤了天地多少和气。屡次劝你,更无一毫善念,真是气死我了!”
沈鸿宇也不生气,任由他骂,只是不往心里去。闹过之后继续上路,师徒四个,进前行处,渐觉寒气逼人。战狼勒马道:“如今正是秋天,却怎么就有寒气了呢?”
水寒道:“原来不知,北上路上走来,距离北极越来越近,难免寒气逼人。”
驸马听说,忍不住笑道:“呆子莫乱谈!到北极还早得很呢。似师父朝三暮四的,这等担阁,就从小至老,老了又小,老小三生,也还不到。”
水寒道:“哥啊,据你说,不是极寒之处,为何这等酷寒?”
尹君浩道:“想是天时不正,时节有关呀。”
他三个正都争讲,只见那路旁有座庄院,乃是红瓦盖的房舍,红砖砌的垣墙,红油门扇,红漆板榻,一片都是红的。战狼下马道:“鸿宇,你去那人家问个消息,看那炎寒之故何也。”
驸马收了大砍刀,整肃衣裳,扭捏作个斯文气象,绰下大路,径至门前观看。那门里忽然走出一个老者,但见他:穿一领黄不黄、红不红的葛布深衣,戴一顶青不青、皂不皂的篾丝凉帽。手中拄一根弯不弯、直不直、暴节竹杖,足下踏一双新不新、旧不旧的鞋子。面似红铜,须如白练。两道寿眉遮碧眼,一张吮口露金牙。
那老者猛抬头,看见沈鸿宇,吃了一惊,拄着竹杖,喝道:“你是那里来的怪人?在我这门口何干?”
沈鸿宇答礼道:“老施主,休怕我,我不是什么怪人,贫僧是东龙帝国钦差上北极修炼的。师徒四人,适至宝方,见天气严寒,一则不解其故,二来不地知名,特拜问指教一二。”
那老者却才放心,笑云:“长老勿罪,我老汉一时眼花,不识尊颜。”
沈鸿宇道:“不敢。”
老者又问:“令师在那条路上?”
沈鸿宇道:“那南首大路上立的不是!”
老者教:“请来,请来。”
沈鸿宇欢喜,把手一招,战狼即同水寒、尹君浩,牵白马,挑行李近前,都对老者作礼。老者见战狼丰姿标致,水寒尹君浩相貌奇稀,又惊又喜,只得请入里坐,教小的们看茶,一壁厢办饭。
战狼闻言,起身称谢道:“敢问公公,贵处遇秋,何返炎寒?”
老者道:“敝地唤做冰封谷,无春无秋,四季皆寒。”战狼道:“冰封谷却在那边?可阻北上之路?”
老者道:“北方却去不得。那山离此有六十里远,正是北方必由之路,却有八百里冰川,四周围寸草不生。若过得山,就是铜脑盖,铁身躯,也要冻成冰疙瘩哩。”
战狼闻言,大惊失色,不敢再问。烟水寒甚至再次产生了分行李散伙的想法,本来跟着受罪他就很不乐意了,再让他去搭上小明,说啥也不干呀!四人相对而视,彻底没了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