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却在灯火阑珊处
齐关洲思忖了一下,道:“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逆向的那一条河流肯定连通着一个巨大的淡水湖;至于顺向的那一条,极有可能是因为该地地形水系太过于复杂,以至于某些水段出现了回流现象,所以这条水道又连着另一条隐蔽的水道……”
就在大家还在纠结到底应该走哪条时,老爷替我们做出了选择: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我们顺着风力,自然而然的就滑向了顺流的那一条。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齐关洲,齐关洲一时也做不出什么决断来,只好任由风把我们越送越远。
恰在此刻,鲷子和青鱼在最前方异口同声地喊到:“前面有光!”众人听了都振奋了起来,一致认为我们选对了路,都奋力地向前划去。
因为此刻水渐渐变浅了,而且头顶上的距离变宽了许多,所以现在我们可以较为自由地浮在水面上了。齐关洲一下子扯掉缚在脸上的眼镜面罩,一口吐掉呼吸管,然后贪婪地猛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感慨到:“氧气充足,空气流通性真好!”
这么来前面就是出口了,好几个人学着关洲的样子扔掉了面罩和眼镜,大家纷纷心潮澎湃地向着前方的光亮游去,前方的那一抹光亮,简直就是指引我们前进的火炬!
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前方那个光点逐渐变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发光体,青鱼和鲷子一马当先,欢喜地地冲向那个不规则形。
但意外也来得猝不及防,就在我们无限接近出口的时候,我们正前方的鲷子两人突然不见踪影了,没错,就是顺着水流人给游没了!
吴禄大喊一声:“见鬼,不对劲啊!”我大惊失色,但现在想要回撤已经太迟了,我们余下的所有人,都被强劲的水力冲向了那片飘渺未知的光明。
当我在空中玩自由落体的时候,我终于懂了青鱼和鲷子为什么会消失了,没错,那看似光明的出口背后,就是个陡峭万分的悬崖!
这是个几乎成直角的陡崖,水从此处喷涌而出、一泻千里,形成了一个气势恢宏、蔚为壮观的瀑布,我们几个人就顺着瀑布往下掉,想想这恐怖的人体加速度,最后还不得皮开肉绽,被碾成肉饼!
在半空中我的心脏几乎要骤停了,这时,我看见吴禄像一个千金重的秤砣似的从我身旁掠过,笔直飞速地向下砸去,耳畔呼啸而过的风把他那句“操你妈的”吹得很远很远。
但我此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我只在想,有时候还真得信命,“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我们此时是进亦死、退亦死,人间真他娘的不值得啊~
其实这些念头都是转瞬即逝的,待在我脑子里没超过两秒钟,我就要坠到底了。
我们几人如同仲夏夜里的流星一般迅速划过际,生命也在迅速消弭着。在我真正的触到地面之前,传来几声“嘭……嘭……”几声巨响震得我耳膜隐隐作痛,我心中明白,是他们已经遭难了。但是我却无能为力,因为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我下意识地猛闭上眼、死咬紧牙,在空中竭尽所能才轻微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走向,尽可能多的让身体接触地面,只有接触面积越大,在与地面亲密接触的那一瞬间,才能尽可能多的分担并缓和掉那致命的冲击力。
让人最最畏惧的那一刻终于还是来了,,我的身体竟然发出了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我的鼓膜被刺激得暂歇性失聪后,紧接着就是整个身体后部剧烈灼烧般直戳心窝的痛楚感,然而这种感觉大概只持续了半秒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无边无际的麻痛,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骨头断了,但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应激动作……就这样,我失去了意识,一头晕了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悠悠地醒来,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心想:这是到了哪里?我是已经挂掉了吗?
但是随之而来的浑身剧烈的疼痛告诉了我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我竟然还活着!我特么没有被摔死!
我身体的痛觉逐渐苏醒过来,身底传来的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让我痛呼出声,身体只要轻微挪动一下就疼得我龇牙咧嘴。
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户外炽烈的光线,目光慢慢由最开始的一片混沌变得清明起来,这时我才注意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我竟然浮在水里!而同我一起浮在水上的,不是吴禄关洲他们,还能是谁?
这是个由瀑布和常年不断的地下水供给而形成的然湖泊,也正是这满满当当一湖水作为介质产生了巨大的缓冲效果,救了我们一命。大家横七竖柏飘在湖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性命之虞。
而我此时也顾不上满身的伤痛了,现在满脑子只想的是:“感谢佛祖”、“感谢上帝”、“祖先显灵,让我捡回来了一条命”……
在水里缓了好久好久之后,我终于提上来一口气,以龟速极其缓慢地向岸的方向一点点摸索了过去。时间“啪嗒、啪嗒”地流过,而就是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我却用了整整半个钟头,才如同一个被掀了壳儿的螃蟹一般,拼命挣扎着爬上了岸。
我脸朝下趴在岸边滑腻的苔藓上面,潮湿的泥土触得我鼻子眼睛痒痒的,但我却不敢动弹丝毫,因为整个后背还在火烧般灼痛着,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巨手搅地七零八碎了。
我用余光瞟了瞟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全是大大的挫伤、擦伤、划伤,红肿……新伤覆盖交叠着旧伤,有的伤口还在渗血,有的已经灌满了脓血……昨还是崭新的潜水服今就已经成了一堆没用的破烂,勉勉强强寒酸地裹在身上遮蔽身体。
我支起手肘,想依靠这种力量把自己的上半身抬起来,准备伸手把那个近在咫尺的背包里的压缩饼干掏出来嚼嚼充饥,可没想到,刚一抬手身体就发出了剧烈的悲鸣,导致我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不幸中的万幸是我摔下来时没有把脖子摔断,因此我还能较为自如地运用自己的脖子。我左顾右盼,发现不远的草地上似乎还伏着人,我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这才发现那不正是半蹲着的青龙,和毫无生气躺在草丛里的白虎。
我尽力地朝青龙招手,发出声响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他对于我的求救信号完全置之不理,反而一直低头喃喃自语着,哦,不对,更准确地,应该是在和白虎话。
他用充满爱怜的眼神打量着已经被泡得发白的白虎,悉心地用湿布擦拭着白虎的脸庞,另外,他还心翼翼地为白虎处理着从上面摔下来而造成的伤口,一如他活着时那样,全然不顾自己的一身损伤。那一刻,仿佛周围的一切外物都不存在似的,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我看到这一幕,心中可以是百味杂陈,既震惊悲惋,又觉得有些诡异恐惧。又几次呼喊无果后,我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人算是彻底废了!”
我不知又在地上趴了多久,终于等到吴禄、关洲他们陆陆续续地爬上岸来了,我如同看到了救星般的使劲儿向他们招手,他们虽都擅不轻,但好在都能动弹,最后都一瘸一拐地向我们这边走来。
吴禄一手捂着腰,一手耷拉在一边,浑身湿漉漉的模样活像一只成了精的肮脏水鬼。他看我痛苦地趴在地上,急忙走近想把我扶起来,我赶紧拒绝了他,气若游丝般地同他起我的情况:“我……好像瘫了,动不了……!”
吴禄的身体轻微地椅了一下,看得出来他真的挺紧张的,他直接单膝跪在我身旁,手攀上了我的后腰部按揉拿捏了两下,我疼得直吸凉气,眼泪差点就飙了出来。
就在这时,我听见吴禄长呼了一口气,状态略放松地对我:“还好,骨头没断,错位了而已……没断就好办了……”
听他的语气,我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果然,他轻轻地将我抱起来,双臂紧紧地箍在我腰部上下的位置,然后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然一发力,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的骨头给掰正了,只听见骨头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我杀猪般凄厉地哭嚎了起来,妈蛋,那可真是直击灵魂深处的剧痛,那直冲灵盖的痛感让我的灵魂都制止不住地在颤抖……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这样的痛我一之类要遭遇两次!
之后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要晕不晕的恍惚间度过,直到湛蓝的幕上挂满了璀璨的星星,我才开始尝试清缓地站起来,往前走两步,虽然还是能感受到细碎的钝痛感,但是比起之前完全不能动弹要好太多了。
我捂着背慢慢向着有火光的地方挪动,看见大家伙一个不落地围在火堆边,要么在吃速食罐头,要么在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总之都是相对无言、沉默不语。确实,发生了这么多事后,谁也没有心情再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