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人间天上

打电话过来的是莹莹的老情人,她后爸,目的也很单纯,也就是适当的关怀她一下。莹莹略显失望的跟他说了两句尽管放心不用挂念之类的话语,便挂了电话,随后跟着行云走进人间天上,在吧台要了一杯“自酿苦果”慢慢啜饮。

行云安顿好莹莹,正要去换穿工作服,被领班经理拦住了。原来如意阁来了一位姓钱的贵客,指名道姓要行云去陪唱。行云推脱不掉,只好去了如意阁。那姓钱的贵宾,是一个五十开外秃顶的男子,三溜头发横过秃头,宛如毛笔画上去的三条黑道道。他先是让行云陪着唱歌,然后邀请她喝酒,酒后命令行云跳脱衣舞,突然像一只疯了的老狼,在她身上又掐又拧,跟个老娘儿们似的,却原来是个虐待狂,因无有男人能力而以这种方式进行发泄。

行云猝不及防,挨了几下掐拧,带着火辣辣的疼痛,惊慌而逃。来到莹莹身边,要了一杯血色鸡尾酒,一边喝一边骂。见莹莹笑吟吟的看她,不觉恼道:“我挨打受气,你不来安慰我也就罢了,咋还幸灾乐祸的笑呢,是要遭报应的。”一语未了,瞥见一个仪表非凡英俊洒脱的男人朝这边走来,便碰了一下莹莹说:“好帅啊!我喜欢!”

莹莹看那男人一眼说:“那就看你的本事喽,不过你可不要忘了赌约。”说着,起身迎过去说:“治国哥你来得倒是挺快的。”我责怪道:“你咋上这种地方来了,快跟我回去。”行云走过来,一边打量我一边说:“看你的年岁也不大嘛,咋跟刚从古墓里爬出来似的!来这种地方不丢身份,也不丢人,那些没身份没地位没钞票的人还进不来呢!”

我不认识她,又见她穿着极具诱惑力的工作服,料想她是这儿的工作人员,因不满我刚才的话,过来同我理论的,因而并未搭理她,依旧让莹莹随我离开这儿。她似乎因我的怠慢有些气愤了,伸手拉住莹莹说:“这种人,理他干什么,跟姐姐回去喝酒去。”莹莹说:“行云姐你先别闹,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李治国。”又说:“治国哥,她是我的好姐姐行云,你俩认识一下。”行云说:“哦,原来你就是李治国。”一面伸出纤纤玉手,意欲同我握手。我不想交结这号女人,便假装没看见她伸过来的手,让莹莹快点跟我回去。行云气坏了,说了一句“傲慢无礼的家伙”,又威胁莹莹说如果她跟我走了,就跟她断绝关系,然后迈着一字步走回到吧台,一口气喝完了杯中所剩余的酒,去舞台上将正在唱歌的歌女替换下来,还没开口,台下已是一片喧嚣了。

莹莹见行云真的生气了,埋怨我不该如此对待她,又说:“我好心介绍你认识她,你不认同她的工作也就罢了,不该连她这个人也轻视了,她也是有尊严的。她是我的好朋友,你既然能如此的轻视她,那么可见你不是出于对我的重视、关心和疼爱才来接我回去的,你这样做,只是为了标榜你的虚伪的善良,只是对我的同情和怜悯,只是施舍给我的一点心理抚慰。既然没有了真情,又何必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和行云说好了,先在她那儿住一段时间。”说完,径直回到吧台,继续啜饮那杯“自酿苦果”,一面注视着在舞台上边歌边舞的行云。

听了她这番话,我也觉得做得有些过分了。人虽有三六九等,可尊严都是相同的。我可以鄙视她那个人,却不能鄙视她的尊严。然而我并不打算向她说声对不起,因为我固执的认为她穿得那个样子,就是自甘堕落,就是自轻自贱。因见莹莹执拗起来了,料想一时半会儿说不动她的心,又觉得她和行云在一起虽有不妥,但终归有了住处,不至于流浪街头了,况且看情形行云对她也是极好的,于是就想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一会儿行云歌罢找我晦气。便在此时,一个穿着白衬衣打着黑色条纹领带的年轻人上台给行云敬献花篮,赫然正是辛维林。

那天在五一广场,他因说错话被许晓打了一耳光,到现在还记恨着许晓,不论在什么诚,只要见到她,总是对她视而不见。我听刘强说他俩闹别扭了,生分得跟仇人似的,就寻个机会,装作与许晓意外偶遇,问她和他闹别扭的原因。许晓颇感惊讶的说:“有啥好大惊小怪的,人与人之间,闹点小别扭不是很正常的吗,值当的你如此正经八百的一问。”我倒没了话说,转而劝她该主动和解就主动和解了吧,老是这样僵持下去,可真是越来越生分了,对谁都不好。许晓却说:“我一没指望他提拔我,二没打算嫁给他,干嘛要向他低头讨好他啊,他一个大男人都这般小气,我一个女人为啥就不能比他更小气一些呢,这个地球上,谁离了谁都照样生活。”一句话把我噎得再也没词儿了。

今天在这种诚看见辛维林为一个歌舞女奉献花篮,我不觉暗想:“你要是把这个花篮送给许晓,不知她该会多么激动呢,说不定她不但原谅了你,还会答应嫁给你呢。”又想:“还是别站在这儿了,要是被他看见了,反倒不好了。”一念至此,急忙转身,然而为时已晚了,因为去洗手间的刘强看见了我,把我喊住了。张伟石峰也来了,两个人听到刘强喊我的名字,跑过来连拉带拽的把我拉过去了。此时辛维林已经从舞台上下来了,跟我寒暄了两句,继续痴迷的注目着舞台上的行云。显然,他为了行云,已经到了神魂颠倒的程度了。

行云轻蔑的瞟我一眼,停止了歌舞,然后说:“这里有一个人是我不想看到的,看到他,我的歌声会跑调,我的舞姿会扭曲,你们说还要不要这个人在这儿。”众人齐声说:“不要,把这个人叉出去!”石峰歪过脑袋对我说:“该不是冲你吧。”又补充道:“你一来她就说这种话。”行云用手一指石峰说:“这位先生您说对了,就是坐在您身边的那个人,请您把他赶走好吗?”有几个年轻人站起来,一叠声的要我离开这儿,说不要搅扰了大家的好心情。我自觉无趣,站起来要走。

张伟一把拉住我说:“干嘛走啊!”又对行云说:“你一个唱歌跳舞的,有啥资格挑肥拣瘦,能坐下来听你唱歌跳舞,就是给你捧场了,就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你不说声谢谢倒也罢了,咋还撵起来了呢,太没有职业素质了!”辛维林说:“老张你这话说得不对,她能说出轰赶治国的话,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咋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呢,”另有一些人见心目中的女王受到了贬低,一起围攻张伟。刘强从洗手间回来,见张伟和我成了众矢之的,忙问明缘由,提出了一个平息众怒的方案:由我上台为大家唱歌跳舞。如果我的歌声还能入大家的耳朵,我的舞蹈也能一观,那么大家就要原谅我和张伟,让俺俩继续留下来欣赏行云的表演。否则,就让俺俩向大家和行云赔礼道歉,然后立马滚蛋。

石峰和辛维林立刻举双手赞成,只不过两个人的心思不同。石峰是为了一睹我的才艺,光听说我会跳舞,可从来没见我跳过。辛维林则是为了看我站在舞台上出丑的窘态,他觉得有行云的歌舞在那儿摆着,大家哪里还会瞧得上我的歌舞了。张伟认为就这么叫人家赶走了,有失尊严和颜面,竭力鼓动我到台上去,说现在正是你展现魅力征服世界的大好时候,此时不上,更待何时。又说了许多恳求我顾及一下他的自尊心的话,还说他为了我敢于犯众怒,我不能做弃朋友于不顾的事情。总之,这个舞台我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根本就没有我选择的余地和权利。其旁人也一个劲的架秧子起哄,弄得我是骑虎难下了。

万般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登上舞台,从行云手里接过话筒,唱了一首郑智化的《水手》,得到观众的叫好声。以为可以就此完结了,刚要将话筒交给行云,辛维林站起来说:“人家美女是边唱边跳,你往那儿一站,光唱不跳,未免有失众望了,大家说是不是啊。”于是就有人说:“要是只为了听歌,干嘛花钱跑这儿来呀,这个不算,你得拿出真本事来,否则即便我们让你留下来,美女也不会答应。”没办法,我又唱了一首风靡一时的英文歌曲《aslongasyouloveme》,的确是边唱边跳了,可有些人听不懂英文,仍是不满意,要我用中文把这首歌再唱一遍。行云在一边说:“他只会英文,不会中文,就别难为他了。”起初,我只当她这是激将法,等到满足了不懂英文朋友的愿望,再细细品味她这句话,倒觉得她这是在骂我不是中国人了。话语就是这样,越品越有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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