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老邢跑了
赵华半道上跑来的老婆老邢跑走了。几年来，她除了疯癫吓人之外，没有一点要走的迹象，人们都以为她在这儿扎下根了，不曾想她会如此突然的消失不见了。娘听到这件事情，先是叹息，然后又说：“跑了就跑了吧，一天三顿不离肉，老百姓谁能养得起呀。一个人要拉扯俩孩子，还得为她提心吊胆，这几年没少受她的拖累。就是可怜了俩孩子，没娘了，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啊。可是她那个样子，还真没见她疼过孩子。说句不好听的话，连狗都不如，狗还知道把孩子养活到满月。孩子从落地，就没见她喂过奶，都是喝羊奶长大的。不管咋说，她走了也好，虽说没了女人，可他终于有后了，等到老了的时候有人照顾了。想当初，谁都以为他这辈子也就一个人过了，却偏偏跑来个老邢，给他带来个闺女，生个儿子。这人啊，真是看不透，谁也不知道谁会走到哪一步。说不定老邢跑了，他家的日子从此就红火起来，也未可知。”终究是心里没底儿，因为只要赵华不改变对待生活的态度，那么他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因少了老邢的拖累而有多大起色。
这种担心是有根据的。自打来了老邢，赵华几乎向每一户人家都借了钱，却从来没有归还过。后来就没人借给他钱了，有人建议他去向赵坤借钱。他知道赵坤不会借给他钱，就背着赵坤向嫂子伸手要钱，见了赵菊也向她要个百儿八十的，以满足老邢永无止境的馋嘴病。次数多了，赵菊就向娘发牢骚说：“就是个无底洞，啥时候也填不满，可是他张开口了，又不好意思不给他，怕人家说闲话，可也得有个尽头不是，弄得我都不敢来了。”于是母女俩谁都不再给他钱了，不过规劝他找个正经事儿做，这才是居家过日子的道理。
赵华害怕他前脚刚走别人后脚就趁虚而入。只要有好吃的，哪怕是一只狗，老邢也会毫不犹豫的跟了去。她眼里只有好吃的食物，绝没有其旁的东西。赵菊和她娘见赵华不听劝说，依旧跟着老邢在家里晃悠，深觉寒心，便懒得再劝说他了。赵华没有进钱的门路，又伸手给别人借钱，借来借去就借到我家里。娘和父亲看着两个孩子可怜，已经没少帮助他了，包括金钱、衣物和食品，还先后给他找了两个差事。今见他又来借钱，心里不觉有些气恼，可还是给他拿了二百块钱，不为别的，只为两个可怜的孩子。然后又规劝说教他一回，说得他直掉眼泪。心想还有眼泪的人，就还有希望。于是又拿出田力当做例证。赵华也发誓说一定要靠自己的力气养家糊口。可是过了一夜，他的誓言就不复存在了，就像那只寒号鸟一样，只是他还没有被饿死罢了。
有人说老邢之所以跑了，是因为赵华无有能力满足她了。也有人说是赵华故意把她赶跑的。这两种说法都有站得住脚的理由。还有一种说法，似乎也有事实根据。三官庙重新开工后，父亲就安排赵华到工地上干活，也好挣点力气钱。老邢也跟着腻在那里，但不是为了干活，而是为了捣乱。高兴起来不管是啥，抓在手里只一味的疯撵招惹了她的人，弄得工地不像工地了，倒像个教练场。三官庙是父亲心中最神圣的地方，当然不会任由她亵渎神灵，就吓唬轰赶她。老邢便舍弃了那个人，转而扑打父亲。父亲既不转身逃跑，也不退避，抬手一把抓住劈头盖脸砸下来的木棍，用力一拽，紧接着一闪身，老邢便如肉球一般滚下大坑去了。随后不两天，老邢就走了。
于是就有人把老邢的走归结为难以忍受父亲的残暴。更有甚者，竟然唆使赵华来向父亲讨要说法。面对这样一个半吊子货，父亲既恼火又无奈。娘埋怨父亲说：“你说你六十多岁的人了，咋还没一点成儿，招惹她干啥。你看咱村子里有谁去招惹她，一个疯子，躲还躲不及哩。人家都能跑，你咋就不能跑了。这回可舒坦了，摔出个好歹来你拿不掉手，摔跑了你更拿不掉手了。现在他就赖在咱家里了，叫你赔他媳妇，你去给他找个媳妇去吧。老胳膊老腿了，还以为可年轻哩，闪住腰了没人伺候你，自个受去吧。”
申有财、赵坤、王平等人闻讯后赶过来拉劝赵华。见他不听，赵坤便恼了，抬脚跺他。申有财他们又来拉劝赵坤。东方进从瞧热闹的人群中走出来说：“我说石磙啊——”胡大娘啐道：“石磙也是你叫的啊，他都六十多岁了人了，孙男弟女一大群了，你还石磙石磙的叫他，就不怕老天爷怪罪你。”东方进说：“治军他娘都没说啥，你又算老几呀，倒插上嘴了，嘴够长的呀。”胡大娘恼道：“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撕烂，不积一点口德，就不怕死了下地狱。”申有财说：“你俩就别搁这儿添乱了。东方你有啥赶紧说。”东方进说：“不是她插一杠子，事情早就解决了。叫他给赵华找个媳妇，那是难为他，即便能够找到，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我看不如这样，叫他先给赵华拿一些钱，权当是把老邢打跑的一点补偿，赵华回去也好给俩孩子交代了。虽说没了娘，可有钱了，有了钱，也就等于有了娘了。”
众人一时鸦雀无声了，都盯着赵华和父亲。娘说：“中，就按巧儿她爹说的办，谁都不为，为了俩孩子，我也认了。你说吧，要多少，砸锅卖铁我也拿给你。”李刚从人群中跳出来，刚要开口说话，赵华早说道：“那就给一万吧。”李刚想拦没拦住，指点着他说：“你这个人真傻，大娘都说了，无论你要多少，都拿给你，你咋就要一万哩，真是没见过钱啥样的。”赵华说：“不是你说的要一万么，你说要多了他不给，要少了咱吃亏。”一语未了，李刚早恼羞成怒了，骂了赵华两句，挤开人群走了。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赵华拿了一万块钱刚到家里，李刚就来了，伸手给他要商定好的分成。赵华看看他，又瞅瞅钱，舍不得给了。把钱藏到身后，赶他走。李刚哪里肯依，硬是从他手里抢夺了钱，也不数，只把它分成一多一少两部分，拿了多的部分，把少的部分丢在地上，扬长而去了。赵华一边捡拾散落在地上的钱，一边嘟囔：“流氓，无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