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夏跟老刘学了一招
金枝因肚子不争气,一直没有为他生下一男半女,觉得有愧于他,在不危及婚姻幸福的前提下,总是对他和言悦语。不过因为没有孩子,家庭的稳固缺少了坚实的基石,总感觉她的婚姻幸福无时不处在了风口浪尖,稍有不慎就会被风吹散被浪打翻,因而时刻警惕着他在外面的一举一动。今见他和梦月共打一把伞,喜笑颜开的样子就像得了儿子似的,早打翻了醋缸,却又碍于脸面不好当场发作,待他一进屋,便拧着他的耳朵问:“你的伞哩?”
李达志呲牙咧嘴说:“你先松开,我没打伞啊。”金枝说:“谁说你没打伞,我亲手递给你的,你敢说你没打伞,老实交代,安的啥心。”李达志说:“我能安啥心啊,赶紧松开,我去找伞,急着回来忘了。”金枝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花花肠子,你哪里是忘了,你是故意的,好跟梦月一把伞,梦月多好啊,还年轻还漂亮还能给你生孩子,想瞎你的眼。”李达志说:“无理取闹,我是那样的人吗。”
金枝说:“你不是那样的人,谁是那样的人,连学生都敢睡,这种屙血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还有啥不能干得出来的。”李达志最痛恨的就是金枝到学校里打闹,把他从高中闹回了小学,整天面对一群屁事儿不懂的孩子。听了这话,不觉燃气旧时的怒火,抬手一把将金枝推开。金枝冷不防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指着他的鼻尖说:“好啊,长本事了,给你几天好脸,就忘了马王爷有三只眼了。”一面说,一面扑上来劈头盖脸的又抓又挠。
李达志骂道:“好你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脾气倒还是不小,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不是打不过你,是让着你。”两口子从堂屋里打到院子里,一时间难以分开。雨已经停止了,风吹动树叶,哗啦哗啦的响。四邻听到动静,赶过来劝架时,金枝正掂着菜刀,披头散发的满院子追赶李德生。女人们都吓坏了,远远地站着劝说她。有男人拦住她,从她手中夺下菜刀。女人们这才敢走到她身边,把她拉回到堂屋里。李德生又气又累又臊得慌,嘴唇灰白,双手颤抖,扬言一天也能跟这种野蛮不讲理的女人过了。他有这个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没结婚那会儿就想甩掉她,一直到现在也没能将她甩掉,因此这个信誓旦旦的扬言,也同以往的发誓赌咒一样,快活快活嘴罢了。不过内心深处的确厌烦透了金枝,梦想着有朝一日终能从这场不幸的婚姻中解脱出来。
小窟窿掏个大螃蟹,意思是说原本三两句话就能解决掉的小事,却因办事人的能力缺陷,致使这件小事竟然变成了既棘手又繁杂的大事情。况且夫妻俩争吵,往往不是因为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而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而当听到金枝和德生解释这次吵闹打斗的原因只是因为一把雨伞,许多人都信以为真了,嘲笑他两口子将好日子过腻味了,争吵打斗一下寻找刺激。不过对金枝和德生比较了解的人则认为事情的起因并非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简单,只是他们试图掩盖的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呢,没有多少人愿意追究这个问题,当然也有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人。
不几天,村子里便悄然流传起了德生和梦月关系暧昧的谣言。娘惊诧地说:“不会吧,不是说他俩因为一把伞吗,对了,说起伞,我倒想起来了,那天治军从外面拿回来一把黑伞,原想着叫他赶紧给人家送回去,莲花搁这儿一闹,就忘了,现在还在南屋里搁着哩,不知道是不是他家的,要是的话,可就是俺的罪孽了。”胡大娘说:“伞不伞的已经不重要了,一把伞也就是八九十几块钱,别说丢一把,就是丢十把,也不值当的掂着刀杀人。你想啊,德生一开始就不想要她,脾气赖不说,还不能生养,早想把她一脚蹬了,就是没有找到下家,怕两头不得一头,现在终于有了下家了,还不可着劲闹一场啊,好找个由头离婚,然后娶梦月。你是不知道,那天俩人打着一把伞,都笑得跟花似的,看情形好的不能再好了,说不定俩人早就睡过了,在一个办公室里,门一关,啥事不能做啊。金枝要不是恼的不能再恼了,能掂着刀疯了似的非砍他不中啊,反正过不下去,砍一刀是一刀。”
娘狐疑道:“也没听说他俩闹离婚啊,都两天了,也没个动静啊,要是真想离婚,还不趁热打铁啊。”胡大娘说:“金枝是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啊,没结婚的时候就要吊死在他家门头上,这会子当然更不想离了,不定又咋着寻死觅活哩,她可是说得出来做得出来,估摸着德生正连邪乎带吓唬的劝说逼迫她离婚哩。”二姐抱着宝宝从申梅家回来说:“听说了没,村子里都传遍了,说德生跟梦月关系不正常哩,按说不挨啊,梦月咋能看上德生了哩,德生三十好几了,她才十七八岁,打死我我都不信。”胡大娘说:“你没听人家说嘛,王八看绿豆,对眼了,谁睖中谁哪有一定哩。十七八岁的大闺女还要死要活的非得嫁给八十岁的老头哩。”
二姐说:“老头有钱,要是个穷光蛋要饭的,看还有谁愿意嫁给他,别说嫁给他了,怕看一眼都嫌弄脏了眼球哩。”娘说:“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你打算咋办,还真想在我这儿长住下去啊,住两天消消气也就算了,趁早回家去吧,两口子哪有不磕碰的哩,谁家的灶屋里不冒烟啊,牙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哩,那就把舌头割了吧,把牙掰了吧,真是的。”一语未了,二姐早抱着宝宝上楼去了。胡大娘说:“你就别再催逼孩子了,孩子心里够委屈难受的了,都两天了,也没见宋健伸个头,要我说,他不来请着莲花,就让她娘儿俩一直住下去,又不是管不起吃穿,我就不信宋健的心是铁做成的,不想媳妇,连儿子都不想了啊。”
娘叹口气说:“没一个叫人省心的,她闹这一出,张口合口的离婚,你说这离婚哪能挂在嘴边上哩,多伤感情啊。治国吧,眼一直不得法,都好长时间没有去上班了,成天价窝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少不得叫人家提意见说闲话,今儿个叫他去,他说明儿个就去,明儿个叫他去,他又说明儿个就去,明儿个接着明儿个,啥时候是个头啊。到如今快三十了,连个媳妇都没有,真是愁死人哩。”
胡大娘说:“你要是犯愁,那人家就别过了。要家有家,要人有人,要品行有品行,要学问有学问,要职权有职权,也就是他不想将就,要是想将就了,十个八个都给你娶回家来了。”娘说:“我也不要他娶十个八个,就给我娶一个就中了,我就烧香拜佛了。说到烧香拜佛,我又一肚子的气,那个死老头子,黄土都埋到胸口了,也不消停一会儿,翻精事儿一心二心要盖三官庙,你看他的头发,这几天都白一半子还多了,啥时候俩眼一闭,才算安生了。”胡大娘说:“你可不能这么说,他盖三官庙为了啥呀,还不是为了咱村的老百姓有个神灵保佑啊。你想想看这几年里咱村里走了多少人,年纪人走了也就走了,反正也活够了,该走了,走了不可惜,那些年轻人哩,就好像树喀吧一声从中间折断了,让人看了心疼,还有孝。”
娘说:“你别再说了,我这心都纠结成一蛋子了。”胡大娘说:“说的也是啊,所以说得有个庙,把神灵请到咱跟前来,离得近看得清,一有个风吹草动,他能及时的保佑庇护咱们,咱们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安心些。”一语未了,小弟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说:“快去看看吧,老夏把梦月绑在树上,说是活活打死她哩。”娘愕然道:“这又是咋的啦,哎呦我的娘哎,我咋感觉到又看见刘湘了啊。”原来老夏也风闻了有关女儿的传言,到大队部里把梦月叫回到家里,询问梦月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儿。
梦月又气又怒,气的是那些无事生非乱嚼舌头的人,唯恐天下不乱,到处造谣中伤,玷污了她的清白,怒的是父亲竟然不辨黑白,问出这种话,侮辱了她的人格。不过还是耐心的解释了半天,见越描越黑,父亲不但不相信她的解说,还说出什么无风不起浪、做了不检点的事儿叫人家抓住了话柄等可恶的话语。一时间恼恨交加,索性张口说:“是又咋了,他今儿个离了婚,我明儿个就嫁给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这才有了与刘湘相似的情形,这一招,估计老夏是从老刘那儿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