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远
谢慈听了三人的话道:“韩王没有重用他。”
慕容楮道:“那秦王重用韩非了?”
虎子道:“应该也没有。”
易筐道:“朝廷大臣呢?”
慕容楮道:“朝廷大臣?”
易筐道:“朝廷大臣也不看重韩非吗?”
谢慈听了道:“我不知道。”
虎子和慕容楮也没有说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易筐见他们都不知道,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谢慈继续道:“韩非看到朝廷渐渐衰弱下去,屡上书规劝韩王,但韩王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当时韩非痛恨治理国家不致力于修明法制,不能凭借君王掌握的权势用来任用臣子,不能富国强兵寻求任用是贤能之士,反而任用夸夸其谈、对朝廷有害的文学游说之士,并且让他们的地位高于讲求功利实效的人。”
虎子道:“韩王实非明君。”
慕容楮道:“确实。”
易筐道:“既然如此,那为何韩王还是韩王?”
谢慈道:“我不知道。”
三人不语。
谢慈道:“他认为儒家用经典文献扰乱朝廷法度,而游侠凭借着武力违朝廷令。天下太平时,君主就信那些徒有虚名假誉的人,危急时,就任用那些披甲戴盔的武士。”
听此,三人皱眉。
谢慈说道:“现在朝廷任用的人并不是所要用的,而所要用的人又不是所任用的。他悲叹廉洁正直的人不为曲枉之臣所容,他考察了古往今来的得失变化,所以写了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等十余万字的着作。”
慕容楮道:“还有呢?”
谢慈道:“还有韩非明了游说的困难,他撰写的说难一书,讲的非常,但是他最终还是死在秦国,不能离游说的祸难。”
易筐道:“韩非死在了秦国?”
慕容楮道:“你不知道?”
易筐摇头道:“不知道。”
慕容楮:“我知道。”
虎子没言。
谢慈道:“说难写道大凡游说的困难,不是我的才智不足以说服君主有困难,也不是我的言辞不足以明确地表达出我的思想有困难,也不是我不敢毫无顾虑地把意见全部表达出来有困难。”
虎子道:“不错。”
谢慈道:“大凡游说的困难,在于如何了解游说一方的心理,然后用我的说词去说服他。”
慕容楮道:“这确实难。”
谢慈道:“游说的人在博高名,而游说的人却用重利去劝说他,他就会认为你品德不好,一定会疏远了。”
易筐道:“对啊。”
谢慈道:“游说的对象志在贪图重利,而游说的人却用博高名去劝说他,他就会认为你没有头脑而离实际,一定不会录用你。”
“游说的一方实际上意在重利而公开装作博高名,而游说的人用博高名去劝说他,他就会表面录用你而实际疏远你。”
“假如游说的人用重利去劝说他,他就会采纳你的意见,但公开弃你本人,这些都是游说的人不能不知道的。”
慕容楮问:“那怎么办?”
易筐也道:“是啊?”
虎子看向谢慈。
慕容楮问虎子道:“虎子,是你的话,你怎么办?”
虎子道:“我?”
慕容楮点头道:“对。”
虎子道:“我不知道。”
慕容楮就道:“若是我,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将来就不一定了,将来说不定我就知道了。”
虎子听了说:“你这么说,那将来我也会知道。”
慕容楮笑道:“是啊。”
谢慈继续道:“行事能保密就成功,言谈之中无机密就会失败。不一定是游说者本人有意去显机密,而往往是在言谈之中无意地说到君主内心的秘密。”
“像这样,游说的人就会遭灾祸。君主有过失,而游说的人却引用一些善之议推出他过失的严重,那么游说的人就会有危险。”
“君主对游说者的恩还没有达到深厚的程度,而游说的人把知心话全部说出来,如果意见被采纳实行而且见到了功效,那么,君主就会忘掉你的功劳。”
虎子道:“有道理。”
慕容楮道:“确实有道理。”
易筐也皱眉应声。
谢慈道:“如果意见不行而且遭到失败,那么游说者就会被君主怀疑,像这样,游说的人就会有危险。君主自认为有了如愿的良策,而且打算据为自己的功绩,游说的人参与这件事,那么也会有危险。”
慕容楮道:“那这个游说的人必须非常聪明?”
虎子道:“当然得非常聪明。”
谢慈道:“君主公开为一件事,而自己另有别的目的,如果游说者预知其计,那么他也会有危险。君主不愿的事,却勉力让他去为,君主去为放不下的事,又不让他去为,游说的人就危险。”
易筐道:“所以有什么办法?”
谢慈道:“所以说和君主议论在任的大臣,就会认为你在离间,和君主议论地位小的人,也会认为你不是。议论他所喜爱的,那么君主就会认为你是在利用他。”
“议论君主所憎恶的,就会认为你在试探。如果游说者文辞简略,那么就会认为你没有才智,如果你铺辞,夸夸其谈,那么就会认为你言辞不行,如果你顺应君主的主张陈述事情,那么就会说你胆小而事不尽人意。”
慕容楮道:“对。”
谢慈继续道:“如果你谋虑深远,那么就会说你鄙陋,倨傲,这些游说的难,是不能不知道的啊。”
“大凡游说者最重要的,在于懂得美化君主所推崇的事情,而掩他认为不好的事情,他自认为高明的计策,就不要拿以往的过失。”
听此,慕容楮皱眉道:“那这样的话,这君王一定不是贤明的君王。”
虎子和易筐没说话。
谢慈只道:“他自认为是勇敢的决断,就不要用自己的意愿,他夸耀力量强大,就不必用他为难的事,游说的人谋划另一件与君主相同的事,赞誉另一个与君主同样品行的人,就要把那件事和另一个人加以美化,不要坏其事伤其人。”
三人听着不言。
谢慈说道:“有与君主同样过失的人,游说者就明确地说他没有过失。待到游说者的忠心使君主不再疑,游说者的说辞,君主不再斥,此后,游说者就可以施展自己的才能和智慧了。”
虎子道:“得君王信任?”
谢慈点头道:“不错。”
慕容楮道:“君王真的会信任游说的人吗?”
谢慈未言,只道:“这就是近君主而不疑,能说尽心里话的难啊,等到历经很长的时间之后,君主对游说的人恩已经信任,游说者深远的计谋也不被怀疑了,争议也不会加罪了,便可以明白地计议利害达到助国君立业建功,可以直接言说君主的是非,用这样的办法,就是游说成功了。”
慕容楮道:“不是聪明的人一定不会成功。”
谢慈道:“伊尹作厨师,百里奚为虏,都是由此求得君上的任用,所以,这两个人都是圣人。他们仍然不得不为这样而经历世事,那么智能之士就不把这些看作是此了。”
慕容楮道:“苏秦也是游说诸国对吧?”
谢慈点头道:“对。”
说完,继续道:“宋国有个富人,因为天下雨毁了墙。他儿子说不修好将会盗,他的邻居有位老人也这么说。果然失了很多财物,他全家的人都认为他儿子特别聪明却怀疑邻居那位老人。”
慕容楮问:“这是为何?”
易筐道:“是啊。”
虎子道:“我知道。”
于是二人看向虎子。
虎子给二人说了,两人明白了,便听谢慈继续道:“从前郑武公想要打胡国,反而把自己的女儿嫁到胡国的君主。就问大臣们说我要用兵,可以打谁。”
“关其思回答说可以打胡国,郑武公就把关其思杀了,并且说胡国,是我们兄弟之国,你说打它,什么居心。”
易筐道:“那郑武公是真心还是假意?”
谢慈道:“这并不在真心也不在假意。”
闻言,三人皱眉,过了会儿,慕容楮道:“我明白了。”
谢慈道:“明白就好,胡国君主听到这件事,就认为郑国君主是自己的亲人而不防备他,郑国就趁机出兵胡国,打败了它,这两个说客,他们的预见都是正确的,然而言重的被杀,言轻的被疑,所以知道某些事情并不难,如何去理已知的事就难了。”
虎子道:“确实。”
谢慈说:“从前弥子瑕为卫国君主看重,按照卫国的法律,无令而驾君车马的人要判罪,不久,弥子瑕的母亲病了,有人知道这件事,就告知他,弥子瑕就诈称君主的命令驾着君主的车马出去了。”
慕容楮道:“然后呢?”
易筐道:“君王不再看重他?”
谢慈摇头道:“君王听到这件事反而赞美他说多孝顺啊,等到弥子瑕容衰,卫君对他也疏淡了,后来得罪了卫君。卫君说这个人曾诈称我的命令,弥子瑕的德行和当初一样没有改变,以前所以被认为孝顺而后来被治罪的原因,是由于卫君对他有了极大的改变。”
听此,三人皱着眉头不说话。
谢慈道:“所以说,被君主看重时就认为他聪明能干,愈加亲近。被君主憎恶了,就认为他罪有应得,就愈加疏远。因此,劝谏游说的人,不能不调查君主的态度之后再游说他。”
慕容楮道:“我认为,但凡这样的君王都不会是好的君王。”
易筐道:“我也认为。”
虎子没说话。
谢慈也没说什么,只道:“龙属可以驯,然而他有一尺倒鳞,人得倒鳞,一定会为它伤害,君主也有倒鳞,游说的人能知君主的倒鳞,就差不多算得上善于游说的了。”
慕容楮问:“还有?”
谢慈道:“有人把韩非的着作传到秦国,秦王见到孤愤、五蠹这些书,说我要见到这个人,就是死也不算遗憾了。”
“李斯说这是韩非撰写的书,秦王因此立即打韩,起初韩王不重用韩非,等到这时,才派遣韩非出使秦国。”
“秦王很喜欢他,还没被信用,李斯和姚贾嫉他,在秦王面前说韩非是韩贵族子弟。现在大王要吞并各国,韩非到头来还是要帮韩而不帮秦国,这是人之常情啊。”
慕容楮道:“所以韩非才死在秦国?”
虎子道:“都是因为李斯啊。”
谢慈道:“又说如今大王不任用他,在秦国的时间长了,再让他回去,这是给自己留下的祸患啊,不如给他加个罪名,杀了他。”
易筐道:“秦王听信了?”
谢慈点头道:“秦王认为他说的对,就下令司法官吏给韩非定罪,李斯派人给韩非送去了毒药,韩非想当面向秦王陈述是非,又不能见到,后来秦王后悔了,派人去赦免他,可惜韩非已经死了。”
听此,三人皱着眉头,没有再说话。
过了会儿,慕容楮道:“卫鞅亡魏于秦,孝公以为相,封之于商,号曰商君。商君治秦,法令至行,公平无私,罚不讳强大,赏不亲近,法及太子,其傅。”
“期年之后,道不拾遗,民不取,兵革大强,诸侯畏惧。然刻深寡恩,特以强服之耳。孝公行之八年,疾且不起,傅商君,辞不。”
虎子问:“你读的是什么?”
慕容楮道:“不知道啊。”
虎子:“······”
易筐:“······”
慕容楮继续读道:“孝公已,惠王代后,莅政有顷,商君告归,人说惠王曰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者危。”
“今秦人皆言商君之法,莫言大王之法。是商君反为主,大王更为臣也。且夫商君,固大王雠也,愿大王图之,商君归还,惠王裂之,而秦人不怜。”
谢慈听着未言。
易筐和虎子便也认真听着不说话。
而慕容楮已经读完了,看向谢慈,问道:“谢慈,这些又讲的是何?”
闻言,谢慈道:“这讲的是卫鞅从魏国往秦国,秦孝公让他为相国,封给他商地,称为商君。商君治理秦国,法令大行,正直无私,惩罚违法者不避强宗大族,奖赏有功者不偏袒亲属近臣,法纪涉及太子,连太子太傅也是。”
三人听着应声点头。
谢慈道:“商君的法令施行一年之后,路上落的东西没有人去捡拾,老百姓不敢非分之财,国家兵力强大,各诸侯因此而害怕秦国,但是,商君执法过于苛刻严峻。”
慕容楮道:“确实。”
虎子道:“我不认为。”
慕容楮却没有再说什么。
谢慈道:“秦孝公用商君法令治国八年后,大病,想把王位传给商君,商君辞谢。后来,孝公去世,他的儿子惠王继位,执政不久,商君担心惠王杀自己,想回到魏国去。”
易筐问:“那回魏国了吗?”
谢慈道:“没有回去。”
虎子问:“那去哪里了?”
谢慈道:“有人对惠王说大臣声望过重,将危及朝廷,左右辅佐的过近,将危及君王,如今,秦国所有人都在谈论商君的法令,却没有人谈论大玉法令的。”
听此,三人皱眉问:“然后呢?秦王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