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诰命

傍晚时分,凌月来给慕容轩送信了。

慕容轩看着信纸上的“吾儿亲启”四个大字,眉头若有若无地皱了起来,他缓缓撕去上面的胶封,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幽不可探。

安念知道母妃留信的目的,她与易嬷嬷去了皇陵,再也不会回来了。

母妃要给慕容轩打一针安心剂。

让他无后顾无忧,去保护璃南的子民,去搏他想要的位置。

她不会拖累他。

安念的手指不停地蹭着八仙椅上的雕花纹路,勉强挽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嘴角,心道,“母妃了什么?”

“没什么,她去皇陵祈福了,”慕容轩搁下信纸,脸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轻笑道,“她,要替王府求个宝宝。”

安念慢慢红了脸,一手摸起桌上的雨前龙井,咕噜咕噜下了肚。

凌月和屋子里的下人也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那个…”安念被慕容轩看得眼神飘忽,脸上发烫,她攥紧了双手,嘻嘻哈哈地转移了话题,“师父还好吗?”

慕容轩嗯了一声,看着茶中蒸腾的热气,默了一会儿,道,“他去寻银蛇毒的解药了。”

安念听后一惊,“师父去哪寻了?”

“去雪山上。”

“可…可…笙芜怎么办?“安念用一双着急的眸子将他给望着,”昨日笙芜还与我,她想师父了,过几日便回含元虚。”

“银蛇毒事关千万璃南将士的性命,师父试遍了平原丘壑所有的药材,别无他法,才去雪山碰碰运气。”

安念压了压嘴角,长叹一声,“百姓之事确实是重中之重,就是,哎,可怜笙芜了。”

慕容轩见她信了,眼角多了一丝笑意,“她只比你四个月,不了。”

“是是是,我不了,”安念扁了扁嘴,支着胳膊看他,“你比我大四岁呢,你都老了吧。”

慕容轩眯了眯内窄外宽的凤眼,递给她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赶紧给本王道歉”的信号。

安念却不接他的眼神,别过头去,起身往外跑,“我去找笙芜玩了。”

安念一出门,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慕容轩关上房门,点上烛台,将太妃的信纸投入其中,他瞳孔微缩,幽深的眸子倒映出跳跃的火焰,犹如深海下暗流涌动的凶波,看着信纸一点一点,燃成灰烬。

“太子怯懦,皇后欲代其权,朝堂人心不稳,外敌虎视眈眈,愿吾儿横刀立马,还下海晏河清之时,我们母子再见。”

沉稳有力的字迹,与火交融,化作一缕轻烟,飘向遥远的际。

慕容轩攥紧了拳,眼里暗涌着杀伐果断的锐气,他将烛台转了个角度,一道机括应声而开,露出一个暗格,他在里面摸索了一番,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正是先皇立他为储君的圣旨。

他在烛台前默了许久。

现下央昭冒犯边境,章德与章善两兄弟齐齐上阵,却依旧挡不住央昭大皇子的铁骑兵马。

照现下的情形,不出三个月,虎视眈眈的央昭便会攻破所有的防线,冲过边境,进入璃南的腹地。

作为王爷,他不能坐视不管。

只是太子成婚后,皇后一直在暗地里巩固自己的势力,他若领兵打仗,班师回朝时,怕是皇后已经将他的东西都挖空了。

还会要了他的命,王府上上下下几百饶命。

慕容轩思虑许久,第二日去了东宫。

他站在太子的书桌前,像块静默的石头,无论太子怎样劝,就是不肯入座。

太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皇叔这是要唱哪出?

许久,慕容轩终于开了口,他一撩衣袍,双膝跪地,请战道,“现央昭来犯,臣愿带兵出征,收复失地,还百姓安生太平。”

不则已,一惊人。

太子从没见过王爷如此举止,自他记事起,只有人哆哆嗦嗦地跪在皇叔的跟前跪地求饶,还没见他…

慕容晨有点站不稳了。

“太子,臣在请战。”

太子抖着嘴角,虚扶了他一把,“太好了…皇叔…,如今章家兄弟连日战败,你若出马,边境的百姓…便有救了。”

“你抖什么?”

太子攥了攥拳头,咬着牙道,“侄儿没抖…”

慕容轩眉头微皱,依旧是八风吹不倒的严肃面孔,他对太子拜了一拜,“太子忧心国事,是百姓之福,不过,臣有个不情之请——”

太子扶着桌案,“皇叔请。”

“请太子封王妃为一品诰命,赐免死金牌,臣不在之时,您和皇嫂尽力担待她。”

原来皇叔是为这事…

“皇叔,你这是的什么话?”太子笑了起来,信心满满道,“她是我皇嫂,待您回来时,她连毛发都不会少一根。”

“那臣的请求?”

“自然是听皇叔的。”

慕容轩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轻轻撇着上面的茶沫子,“本王不在的日子里,你可有好好管理国事?”

慕容晨额角跳了跳,从自称臣到自称本王,从一本正经地站着到悠然自得的品茶,皇叔这转变也太快零吧…

不过,他并不敢表现出来,拢了拢两旁的袖子,认真答道,“皇叔,侄儿这些日子经常会与大臣讨论为君之道,许多大事也是和相丞商量过后,才做的决定。”

慕容轩转了转桌上的青瓷杯,心道,文从谏啊文从谏,是块难啃的骨头。

“皇叔?”

“没事,”慕容轩回过神,敷衍地夸了句“不错,”又沉声道,“那纸笔来。”

太子乖乖地呈上纸笔。

慕容轩执起笔,思虑了一瞬,行云流水般,在纸上写了一串又一串的人名,最后在中间划了一道,递给慕容晨,“你把这些人名记下来,上面的可信,至于下面这些——”

“如果日后相丞或皇后向你提及,即使你推脱不过,也万不可将要职委与他们。”

慕容晨看着上面熟悉的人名,心里一惊,这些都是相丞口中的“栋梁之才”。

“晨儿,?”慕容轩很少以皇叔的名义叫他,“你是皇兄唯一的亲儿子,也是本王唯一的侄儿,本王,不会骗你。”

“皇叔,可这些人里…”

“本王已经帮你打理好了,我明早便带兵出发,我不在,“他指了指宣纸上方的人名,”他们会帮你的。”

“是。”

慕容轩出了太子的书房,一脚一脚地踩在白玉板上,他看了看渺远的际,心想,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与温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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