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娘没事,就是这些累着了,”凤倾城惨淡的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一丝笑意,“咱们就在这歇会儿。”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吵了,”安念蹙着眉,四下望了望拥挤的人流,“咱们去楼上的包间吧,您还能躺会儿。”
“好,扶娘起来。”
店二便引着两人去二楼最里面的那间厢房。
这间饺子馆装修一般,文人雅客甚少来这儿,今日却招来了一双举止优雅,气质非常的姐妹花,引得客人纷纷落下筷子,仰目而视。
安念着了湖绿色的曳地百褶流仙裙,以素雅的浅色花素绫束腰,衣摆处是一大簇一大簇的月色的茉莉花,飘飘似开,盛丽非凡。
而凤倾城,一身水芙色的烟笼梅花百水裙,袖口处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颈前戴了八宝攒珠璎珞,周身散场一股由内而外的淡雅之气。
移步间,裙摆处的那只金纹蝴蝶仿佛在追逐安念身上那簇雪色的茉莉花般,袅袅婷婷,栩栩如生。
惊得众壬大了眼睛。
而在不起眼的西墙角,坐着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身明蓝色的衣袍,剑眉入鬓,硬邦邦的络腮胡子张扬地飞舞着,带着股生人勿近的警告意味,一双圆圆的荔枝眼半陷进眼窝,手中是刚刚上来的鲜牛肉,正在一口一口地撕咬着。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馆子中微妙的气氛,混不在意地抬了一下眼皮,瞳孔瞬间放大,嘴角也随之抽动了几下,眼睛微微一茫
本皇子在璃南的皇城中找了这么久,今日是交了哪门子的好运,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而刚刚被吓到的凤倾城,丝毫未注意到,后面有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犹如在雪地里布置抓鸟机关的猎人,今日鸟儿自己乖乖地跑进笼子一样。
“娘,咱们先躺会儿。”安念把被子铺开,扶着凤倾城去了软榻,又在茶桌上倒了杯水。
“念儿,”凤倾城一脸慈爱,看着安念羽睫下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挽起了嘴角道,“娘有事想和你。”
“您,”安念走到软榻边,将茶水递给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只要不是让女儿收起性子,乖乖地做一只猫,女儿都听您的。”
她宠溺地摸了摸安念的头发。
“念儿,你有秘密吗?”凤倾城看着自己白皙柔嫩的手指,想起以前皇兄曾经夸她的手格外漂亮,轻笑了一声,“娘啊,其实有很多的秘密。”
我不叫凤倾城,我是百里婕,是央昭的长公主,是萧隐的亲姑姑。
“女儿也有跟多秘密啊,”安念眼睛笑得像新生的月牙儿,“有秘密又不丢人。”
凤倾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笑起来,只是笑里带了些难言而隐晦的苦涩,“念儿啊,娘想你外祖父了。”
安念上辈子没听母亲提起过外祖父,也没见过他的样子,倒是这辈子听了两次,却依旧不知该怎么去安慰,便抱紧了她,“娘,你身上流着他的血液,要是想他了,你就多看看自己,看看念儿也应该是管用的。”
“傻孩子,”凤倾城心里一阵酸涩,“如果有一,你发现娘不是现在的娘,你会怎么办?”
“什么意思,”安念吓得杯子差点掉在地上,“娘,您的意思是我是你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就捡回来的呗,”安念看了看凤倾城苍白的脸色,亲昵地搂着凤倾城的脖子,“在我眼里,您呀,就是我的亲娘。”
“傻孩子,”凤倾城把她推开,带着一丝怒意道,“我当然是你的亲娘了,就你这个猴性子,谁敢抱?”
“是是是,”安念眯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儿一般,爬在凤倾城的胳膊上,“只有娘这只五指山才能压得住我这只美猴王。”
当当当
“娘,我去开门。”安念顺手将水杯放在了茶桌上,打开门,明蓝色的衣角便映入了眼帘。
“公子,你找谁?”安念抬起眼皮,那男子比她高整整一头,快到耳边络腮胡子恣意地叫嚣着,让安念眉头一跳。
“姑娘,”这男子皇城话的有些蹩脚,嗓音略带这沙哑,很有辨识力,“请问这是你们的帕子吗?”
着,男子将手臂轻轻一抬,雪色的绣帕映入安念的眼帘,“我是在楼底下捡到的。”
“这不是我的,”安念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凤倾城,“娘,?您可丢了一条素色帕子?”
“没有,”凤倾城的声音轻轻传了过来。
“不是我们的,”安念礼貌地对来人笑了一下,“这帕子对女儿家极其重要,要不您再去别处问问吧。”
“如此,那便打扰姑娘了。”
“不客气。”
门关上的瞬间,男子嘴角微勾,眼底现出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娘,您睡会吧,”安念未察觉到门后之人微妙的表情,“一会我叫您。”
“好,”凤倾城向上扯了扯被子,挡住了自己惊恐又煞白的脸,“娘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母女连心,安念感觉出母亲今的不对劲儿,只是回头看时,凤倾城已经合上了眸子,像是睡熟了。
只有凤倾城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内心此时是多么的害怕和恐慌。
十七年了。
她已经十七年没见过他了。
央昭的四皇子百里赤渊。
凤倾城在软榻上睡着,安念一个人顿觉无聊,便给她掖了掖被角,拿着李记的果脯,靠在窗子旁边吃边无聊地向楼下望着。
窗子开了一个缝,安念透过缝隙,打量着楼下进进出出的人群,刚好看见身着明蓝色衣袍的男子,手中依旧攥着那条绣帕,脚步走得生风一般,混不在意地将那帕子扔进了垃圾桶。
女孩子的帕子怎么能随意扔…安念拿着果脯的一只手悬在半空,腹诽道,这人可真是的…
可能他找遍了餐馆也没找到它的主人吧,安念又在心中为他辩解了一番,毕竟人家可是亲自上门来问有没有丢了帕子。
许是察觉到上方半是打量半是疑惑的目光,那男子向上看了一眼,与正向嘴里塞着苹果干的安念恰巧对上。
他向她笑了一下,笑容实在不亲切,吓得安念手一抖,直接把窗子给关上了。
这姑娘可真是,百里赤渊心里暗暗笑了几下,我可是你亲舅舅,怕个什么?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径直走到刚刚坐的位子上,叫店二加了三盘羊肉。
过了一会儿,楼上的安念百无聊赖,心地又在窗子开了个缝,刚好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那眼睛又大又深邃,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此时正一脸笑容地看着她。
怎么有种长辈看孩子的感觉?安念吓了一跳,啧啧两声,啪地将窗子给重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