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护犊子的太上皇

太长公主见他来了,也未顺着他的言语,向诸位大臣问罪。一则法不责众,二则将叛国乱政的罪行归结于朝臣不知劝谏,一则堵住了女皇的口,二则婉转之间也是让端硕全身而退。

“路途遥远,皇兄怎么从别宫来了?”

太上皇听见她这样问,且回答道:“端硕昨夜去别宫请朕,端曌不知所踪,今日朝堂动乱,要朕来主持公道。”

太长公主也未想到,端硕这般愚蠢,这样做来难道不怕落人口实?还是仗着自己已然调动兵马,胜券在握?

“哦?”她又问端硕,“怎么,你昨日便未卜先知,知道今日朝堂之上会有动乱?还是你故意挑起动乱,才有这借口请来皇兄。孤很好奇,太上皇临朝主持政务之后,你又想做什么?”

兵力悬殊实在是始料未及的事情,眼见太上皇已经在圣座之上,遂定了心,“姑姑多虑了,并未想着怎样。女皇失踪本就关系朝政,加上宸君殿下也脱不了嫌疑,朝中无人主持大事,才特地请了父皇前来。”

她旋即又跪下叩拜,“父皇,陛下失踪实在是国之大事,还请父皇明察,以安社稷百姓之心。”

太长公主笑了笑,转而对着太上皇道:“皇兄,臣以性命担保,陛下就在高山娲皇神庙祈福,皇兄若是不信,自下一道旨意请回陛下就是。不过,陛下回来与否倒是不着急。端硕擅自调令地方兵力,远离封地包围萧山别宫,又令奕亲王驻守高山脚下。此乃重罪,还请皇兄依照国法处置,褫夺地方兵权,封号爵位,先入牢,再召回奕亲王查明个中缘由,是否有谋反叛乱之事。查明之后,待陛下还朝,再行处置。”

太上皇看着她,顺手将桌子上一盏香炉朝她砸过去,“你姑姑的可是真的?”

那香炉跌倒在她周围,香灰散开,透出阵阵逼人香气。她忙辩解道:“父皇,儿臣冤枉哪个,擅自调动兵马虽然不合国法,的确是担心陛下安危。姑姑口口声声陛下尚在高山,既然要问罪,也得陛下还朝容儿臣解释。”

鲁相复又出列,又将端硕方才种种一一道来,太上皇听在心底,更是焦虑万分。

瓮中之鳖,瓮中之鳖。端硕突然意识到,此时已然不能确认端曌是否在娲皇神庙了,兵甲提前布局,巧不巧的自己的近臣又见她悄上商船。一路通行无阻的到达王城,一切的一切,顺利的有些不合理,便是父皇也骤然传信来,答允重新临朝,临朝后再行另立新帝。

她从前举荐的大臣和十数个高位要职大臣皆排排跪下,替她求情,“长公主担忧陛下安危,一时乱了方寸。还请太上皇念其忠勇,宽宥公主。”

诸臣从前收受了她多少赏赐,在未登基前又暗自送了多少财物。以及从前触犯律法,悄然抹去的种种。一旦端硕倒下,少不得陛下会斩草除根,牵连甚广。

太长公主喃喃质问,“尔等,尔等,就这般视国法为儿戏吗?”

端硕又哭泣道:“父皇,儿臣和十六弟对月氏之忠心,地可见。若不是事出有因,又怎敢贸然触犯国法,实则是担忧陛下担忧社稷。儿臣知错,还请父皇赐罪。”

太上皇自贵妃死后便和宫外断了消息往来,也不愿意再掺和到儿女之间的事去。眼前这般种种,他掌控帝国数十载,又怎会不知道这大女儿已然是中了别人布下的圈套。以端曌的手腕,又怎会轻易给她这种放肆的机会。

端硕并不愚蠢,如今却做出这般愚蠢的事情,想必真是以为再无风险,皇座一步之遥。

可这孩子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奕儿又年轻不懂事,一旦不能按下事态,只怕她无法活着走出王城。事情又闹得这样大,一旦失去平衡,必定引起大的动乱。便是奕儿殊死一搏,地方亲眷掀起波澜,于朝廷只会不利。

硕儿,硕儿,你可真会给朕出难题。如今,朕如何护你全身而退?史官百姓之口诛笔伐,便能戳断失败者的脊梁骨。可若是此时不护住她姐弟二人,只怕,自己的子女们一个个的。

端曌,端曌,你何必这帮操之过急。

裳嵘这才起身,对着几个中立的姐妹兄弟暗示了些。有她做筏子,下一步就是权柄上移。皇室之中,其他人便岌岌可危。谁能保证,过往的年岁,女皇究竟有没有真的忘怀。历来权位之争,死去的皇室成员还少么?

她便带头跪下求情道:“父皇,陛下一直以仁孝治国。您今日任何决定,想必陛下皆无异议。端硕皇姐与十六皇弟所为虽然发不容情,却也是事出有因。还请太上皇念及陛下仁善慈孝,稍稍宽宥。皇姐以后定不敢再犯,列祖再上,如何会愿意见到子孙之间不睦。”

其他人亦由此感觉到莫大的隐患,诸公主皇子附和道:“请父皇圣明决断,念及陛下宽容慈孝,宽宥端硕长公主。”

太上皇也并非全然昏聩,最后保护自己的那支暗卫已然在来之前将所知告知了他。五千金吾位,便是要了十个端硕的命,也不是什么难事。今日定罪,只要不离开王城,有的是畏罪自尽的理由。

他花白的头发与胡须在凌厉的眼神投射中,颤抖了两许。

“端硕,你可知错?”

太长公主听他这样问,是知错而非知罪,便知晓事情有变。

端硕得了这个台阶,便忙顺着下了,“儿臣知错,以后绝不会再因担心陛下安危贸然行事,凡是一定先奏请朝廷,请二圣定夺后再听二圣御令。”

太长公主又道:“皇兄,您也别太生气。江太后才去不久,想来是极不愿意见您生气的。”

她一早安排了,让太上皇知道,真正杀死江氏的,是端硕。如今更是提醒他,别忘了爱妾之死。

“赤毓,不必担心朕,朕很好。”他用愤怒的眼神和口吻对应她的问候,都是皇权里滚过来的,又怎会看不出言语之间的刀光剑影。

又对着诸位大臣严肃道:“今日之事,乃端硕长公主之错。可诸卿庸碌无能不知劝谏,全无忠勇之臣,来日如何安民兴国,造福百姓。”

诸臣无言。

他指着端硕:“你,空顶了皇家公主的名头,哪里有点皇族的脑子,愚蠢的废物。你现在,马上给朕滚回封地去。朕让燕云十七冀去看着你,给朕面壁思过三年,无事别给朕到王城来丢人。至于南荣奕,也给朕滚回去思过。”

燕云十七冀,本就是他最后的保命符。

太长公主正:“皇兄,这般处置。。。。”

话还未完,便被呵斥道:“够了,赤毓你也是,这朝堂上是市井之地吗?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又拿着一方砚台,故意扔偏晾:“还跪着,给朕马上滚回封地去思过,你调集的兵马,从哪里来的,给朕调集回哪里去,不准花费朝廷一分银子。裳嵘,你亲自将她押送回去。”

裳嵘听后,跪下叩恩。

事情到这个地步,琦江也不能太过于逼迫太上皇,只是这样一来,只怕来日端硕会掀起更多风浪。

待端硕失败而回,哪里还有方才来时的盛气凌人和气势,如一只斗败聊母鸡一般颓丧。好在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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