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失心姑娘
“师父，你——”
“大姐，是他自己不知死活。”朱勤余怒未消，恨道：“我留手饶他一命，这狗贼反来攻我下三路，实是阴险可恨！”
“……”常云夕无言以对。她只是觉得单纯作为贼而言，被一脚踢死也实在有些凄惨了——云夕不怎么同情已是弥留状态的柳九青，她只同情那个哭得几乎昏绝过去的姑娘，唐月儿。
孩子对于情感的感应更为干净直接，仅仅出于直觉，常云夕觉得唐月儿十分可怜。也正因如此，云夕才会故意缠住朱勤好给柳九青带着唐月儿逃跑的时间，只可惜柳九青太蠢，不但没有把握这点时间，反而惹得朱勤发怒一脚踢死了他。
现在，面对这个局面常云夕也不知该怎么办才能救得出唐月儿。
“九郎，九郎——”
唐月儿的哭嚎声如此尖锐刺耳，以至于整条街上的百姓都围到巷子口处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当他们发现那个一丈高的身影，认出是寄宿在常家的朱勤，顿时散去了大半，只剩几个胆大不怕事的留在巷口看热闹。
月儿此时也顾不得羞耻、顾不得害怕，她抱着气息微弱的柳九青，死命掐住他的人郑这是唐月儿所知的唯一一种能够救饶办法，她不知这究竟是否有用，却没有其他的选择。
朱勤不后悔踢死柳九青，他只是觉得这幅场面令他觉得愧对常云夕，难堪之下便想先脱身为上。
“大姐，我们走吧。”
“嗯……”云夕也不忍继续听唐月儿的啼哭，她点点头，依旧牵着朱勤的衣摆往巷口走去。
“让开！”
一阵稀碎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刀鞘互相碰撞的声音。见是捕头张忍带着七八个官差赶到，百姓虽看不起停云县的官差，只是慑于淫威给它们让开了条道路，张忍便立刻带着官差往巷口闯来。
“出什么——”
张忍话到一半便迎面撞上了朱勤，吓得他立刻将剩下的半句话吞回肚里。
“……”
朱勤一贯瞧不起张忍的为人，他只是瞥了对方一眼便向着捕头和官差中间撞过去。那群人方才的威风顿时消失无形，低着头给朱勤让开道路，唯恐惹怒了这个活阎王让自己惹上是非。
“师父。”常云夕想起景叔曾叮嘱她：‘虽不必在乎衙门，却也要多少客气客气，两边脸面上过得去便相安无事’，便拉了下朱勤，独自对张忍道：“我们抓了个贼，就在巷子里面。”
云夕只知道对方是官差，张忍却认得她是常家千金。见云夕向自己搭话，张忍赶紧勉强挤出一副笑脸答道：“常大姐捉贼不易，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嗯。”云夕点点头，不知怎的从心中生起些许厌恶，便扭过身子拽着朱勤往人群外走。
没走几步，云夕觉得人群中一阵躁动，接着便是一声尖剑
“你们站住——！”
常云夕觉得这一声喊得自己毛骨悚然，她不想回头，但迫于一种对未知的恐惧，她还是转过了身子。
之前还干干净净、温婉娇柔的唐月儿披头散发地朝他们冲过来。几个官差生怕常云夕在自己跟前出什么事惹得常俭来衙门问责，赶紧上前拦住唐月儿。
月儿在声嘶力竭中迸发出阵阵不合常理的怪力，几乎要冲破官差们的防线。见此状况，张忍急忙上前对着月儿心口便是一掌，打得月儿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嘴角处渗出丝丝鲜血。
“你就是贼？！”张忍急于在云夕面前表现自己，扯着月儿披散的头发问道，“赃银在哪，快交出来！”
“不，不是……”唐月儿被打得气若游丝，微弱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交头接耳的人群郑
张忍将耳朵凑近唐月儿，“你什么？”
“九郎他……不是，他不是……”
“不是什么？”张忍有些不耐烦，“我问的你是赃银在何处，你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不是贼！”唐月儿猛地撑起身子，一口咬向张忍的耳朵。
“啊呀——”张忍一声惨叫，抬手一巴掌将唐月儿扇倒，抽出官刀骂道：“贼婆娘，你找死！”罢便举刀要往唐月儿身上砍。
常云夕看得心里阵阵作痛，见张忍拔刀要杀月儿，忙叫：“住手！”
若在平时，张忍惧怕常家势力，定会被这一声喝止。但此时他又痛又恼，愤怒之下哪里姑上这么多？眼见刀锋就要落下，人群忽然迸发出惊呼——
一声闷响过后，张忍昏倒在地，那柄险些缠上冤魂的刀孤零零地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贼……”唐月儿仰头看着刚刚救下她的朱勤，眼中充满了无穷的恨意，“狗贼——！”
“我叫朱勤。”朱勤淡淡地丢下这么句话，带上常云夕便离去了。
“朱贼——”
朱勤和常云夕的背后是唐月儿声嘶力竭的咒骂。
……
朱勤望着跳跃的篝火，举起葫芦想再喝一口酒却发现葫芦中空空如也，他将葫芦晃了晃丢到一边。接着讲道：“我和大姐走后不久便听那个唐月儿疯了似的跑向山上去，从此便不知踪影。当时只道她死了，却没想到过了将近一年，她不知从哪学了套武功，还要来找我索命。”
到这里，朱勤笑了笑，“来也怪，这世上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其中被我故意留了半条命的也大有人在。只是唯独这个唐月儿我不觉得后悔，兴许是因为大姐吧。”
“唐九月……”杨叡卿喃喃道，“‘九’是柳九青的名字，她就是用这种方式将他永远地记住。”
“是啊。”朱勤轻笑道，“也不知怎么的，这件事后来便被那些看热闹的人编成个故事传了出去，过不多久，大姐便听唐月儿家到中落，父死母嫁，逐渐破败了。”
杨叡卿有些惊讶，“常姑娘后来还打听过唐家的事？”
“对。”朱勤点点头，“大姐始终对这个唐月儿有些愧疚的意思，这次反倒要和她打一架，这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本以为唐月儿会将大姐作为人质来要挟我，没想到啊……”
“兴许，常姑娘也是有意为之的。”杨叡卿从身旁捡起一根枯枝扔进火里，眼神无比的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