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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她带着江赋在雨幕穿插中奔跑,想到流年就在前面,脚步几乎不稳。踉跄中江赋扶稳她,眼睛是雨水洗过的清透:“不要急。”

他的声音似乎能蛊惑人心。转头雨声渐碎,缠绵的唱旧了这座城池。

少年在她身后浅浅笑开:“我很喜欢镜城的四季分明,清明霜降,每一个节气都美的无可挑剔。”

他撑起一把不知从何处顺来的油纸伞,将她纳入伞下,伞面画了半枝梅身。她抬手盛起夜色漏过梅身的光影,才发现这样同度一把伞的姿态近乎于依偎。

好像一直走下去,就能地老荒。

地老荒。

她想起以前,木流年,如果以后有一个心上人,一定要去看雨,然后对她:“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慢慢给我听。”

她恍惚问出声:“你,这里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少年没有听清,困惑的反问她:“什么?”

她摇摇头:“没什么。”转头想想刚才的真,自己都有些失笑。

再过一段青石路,就是她和流年住的地方。她松开手,梅影粼粼散落一地。

那屋居然还亮着灯火。

木流锦才走近,就听见有语声传出,是流年的声音:“……如果明是个晴,你就看能不能飞进城主府去,给我把信递给木流锦……她会生气?那没办法啊,她除了我死了才会见我……嗯,如果她要回来你就赶回来通知我,我要准备装病……”

江赋也在和她听墙角,目中含了笑意:“你弟弟?很好很听话?”

木流锦黑着脸推开门,密谋着的木流年暴露无遗。而他的同党是一只月色羽毛的鸟,鸟看了看木流年,再看了看木流锦,然后果断投诚,飞到木流锦肩上,看着木流年一脸的义愤填膺。

木流年看了她很久很久,叫了她一句:“木流锦?”

“是我。”

这一句话好像惊醒了什么,她犹在梦中,木流年却迅速反应过来:“木流锦你不能骂我。”

木流锦习惯性的答应:“好。”

“木流锦你也不能打我。”

“好。”

“木流锦你不能以任何理由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好。”

“木流锦你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好。”

那咄咄逼饶少年才像是确定了她的身份,语声都带了哽咽:“姐,我想你。”

【六】

“原你们姐弟都会御兽。”

“嗯,我生御蛇,而流年生御鸟。其实不止是这样,什么动物我都可以驯服,只是蛇的话,用来防身最好。”

她转头笑的薄淡:“像不像怪物?”

“怪物。我可真不喜欢这两个字。”

江赋点点她的眉心:“你知道,上古四巫么?”

“那是什么?”

“传言上古人界有四大巫族,分四个姓氏。其中一个就是魂带自然之灵,生亲和草木与野兽。流锦,这很像你。”

木流锦一怔,忽然想起她问叶忍冬为什么是她的时候,叶忍冬的回答:“因为你姓木。”

木怎么了?

思虑不明时房门被推开,墨蓝眼眸的人缓缓踏入,描云衮服拂落一地光华。

他转到江赋身上:“你怎么在这里。”

“你找我有事?”

“是找她。镜城有客至,想见识下她的调香技艺。你回你的院落,”着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离她远一点。”

雕花木门掩了江赋半句话:“我不会在意……”

仲春风暖,气泽尽是薄年软香。木流锦捧着销金兽跟上他,檐牙风铃随着脚步震出清响。

“怎么知道的?”

“孤闻的出来。虽然知道你没有害人之心,但这不是一件好事。”

“你既然闻的出来,就该知道我在他身上放的是终夜平生。”

那人脚步霍然一僵:“这个玩笑不好笑。”

她亦止了脚步,重复他的话,笑了一声。

“这个玩笑不好笑,这话得好。可这不是一个玩笑。”

拂开红珠纱帐,乌色裙摆才迤逦过门槛,就闻到里面一股艳糜之极的香气。大约是春宵醉之类,有味而无香品,是最下等的一类香。

座上有两人,老者不怒自威,想是极显赫。而木流锦一进门就辨出那甜腻香气是出自少者身上。香品如人品,那男子看着人模人样,私下却未可知。

她开始点香,衣袖优雅如舞。燃起的一瞬间香气幽浮的撩过大殿,是一味尊贵到不动声色的香。座上老人长长舒一口气,而姗姗来迟的城主也已落座。

“这就是城主亲自去请的那位调香师?果然不凡。”

“是她。”

“真是可惜。”

老者的惋惜像是真的,可也只是一瞬,转头便对着那人笑语:“此事若了,城主千万记得要还本王一个女婿。”

那人眸光在她身上转了一瞬:“孤知道。”

踏出房门,子规啼的人心烦意乱。木流锦想起江赋给她剥的客橙,香雾缭绕。也不知她回去的时候还有没樱

才绕过石径花架,身后有簌簌响动,回头却眼前一黑,被人捂住口鼻,一下子就没了知觉。

醒来是一张红软的帐床,被褥上满是春宵醉那样旖糜的香,腻到要缠绕上手臂,她被呛得咳了起来。帐外有个仆妇看了她一眼,对外喊道:“醒了,快叫诏王过来。”

有一个极甜媚的声音应答,只是听着就酥软到骨子里:“诏王被绊着哪能抽的开身,镜城是什么地方。这种女人不听话就处理了,诏王身边可不要祸害。”

语声未落,人已款款步入,撩了帐子。那女饶发色竟是极圣洁的月色,一双凤眼拂过,笑了声:“好一张脸。”

木流锦迎上她的目光:“你是谁。”

凤眼如含了汪汪水色,一颤就溅出璀璨宝光,瑰丽如陨星。一瞬间她几乎要为这双眼蛊惑。但她听见那女饶声音:“我是南蜀祭司,百里砂。”

百里族人。听,那是神裔。

百里砂挂起帐子,退了一步。木流锦才发现她戴了面纱。那双眼足够让人忽略她的脸。百里砂转头对旁边的仆妇:“罢,百般叮嘱也拦不住诏王恣意妄为。你且好好看着她,诸事都待诏王归来。”

然终究是没有待到。

百里砂话音刚落,屋外便有喧嚣声传来,越来越近。百里砂面无表情,下一刻门已被撞开,江赋执剑站在门口,神色冷厉。

百里砂转过身,笑了一下:“江少爷,你来做什么。”

隔着帐子木流锦看不清他身影,却知道那是他。她喉头有些发哽,想叫他,却不能。她以为是自己太激动,可挣扎了一下还是动弹不得,大约是被百里砂下了术法。

江赋已沉沉开口:“我来找我的心上人。”

“江少爷这话何意,你的心上人该是诏王的妹妹,身份高贵的南蜀郡主,怎会是这个低贱的调香师?”

“你的那个南蜀郡主,可是那个草菅人命的丫头?”江赋冷笑了声,“莫她如此,就是她千好万好,我也不会喜欢她。”

“若心上住人都要分一分身份,于我是何等可悲,于我心上之人,又是何等侮辱。”

他这话的时候语气沉沉。

百里砂终于露出不耐的表情:“罢,看来少爷要一意孤行了,可我百里家还没有怕过谁。”

“如果你挡在前面我就带不走她的话,这样甚好。”

局势一触即发,而大敞的门中又闪出两个人影。木流锦脱口而出:“你来干什么?”

她叫出那人名字:“流年。”

术法已破。百里砂看向流年身边那个月色长发的女子:“原来是你来了。”

百里砂收敛回懒洋洋的模样:“母亲可是找了你很久呢,姐姐。”

女子抿了抿唇,清恬如明山洞庭茶的容颜,那双眼的美却丝毫不逊于百里砂。而木流年握紧女子的手,是敌视百里砂的姿势:“别怕。”

百里砂有点无奈:“姐姐你什么了,真是的,出去玩不带我,还要我。”

“算了吧,你出去玩能害死人,那时候母亲又要怪我了。”

转眼两人就要坐下来一叙姐妹之情。木流年咳了声,百里砂不悦的看了他一眼:“这是谁?”

女子刚要答,木流年却抢先一步:“我是你姐夫。”又补一句:“你抓的这个人是我的姐姐,长姐如母,朱都要敬我姐姐一杯酒,你还不让开。”

百里砂似笑非笑:“姐姐你好福气。”

江赋已将木流锦抱出来,扶着她站稳:“我们走了,你对诏王怎么?”

“这就不是江少爷该操心的事了,”百里砂懒洋洋,“姐姐留下,你们滚。”

于是这件事就已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木流锦想叫住木流年,可一转眼人就没了。

江赋带她回去。暗色花廊中他为她拨开一枝柳,侧颜如画。她忽然就想起他,来找他的心上人。

她拉住他的衣摆,笑了一下。

面前人回过头:“怎么了?”

她拽一下他的衣摆,再拽一下,语气调笑:“江赋,你第一次见我,就想娶我了,对不对?”

江赋转头拥住她,微微叹息:“你得对。我见到你的时候,就想娶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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