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走出梅驿的房间,我刚合上门,却被倚在门后的人吓了一跳。
“风月。”
风月静静的看着我,看了许久:“他没事吧。”
我摇摇头:“失血过多而已……他没事。你……”
他开门见山:“在下要带姚衣走。”
“什么?”我难以置信。
风月重复道:“我要带姚衣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要带她去更安全的地方。”
“这里怎么会不安全,姚衣是我的妹妹,难道我不能保护她吗?”
“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妹妹!”风月压抑着的怒气爆发出来:“姚衣全心全意的信任你这个姐姐,可是你带给她什么?她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可是这几,她受的苦还不够多吗?!她中了毒,受了伤,你还亲手打晕了她!而且你就那么放心的把姚衣放在马上任她自生自灭,万一,万一我没有找到她……”
“我……”
“你知道我是怎么受赡吗?那根本就不是流箭,是我为她挡了一箭!”
风月的咆哮将我死死的钉在原地,诚然当时我为了救梅驿而不得不那么做,但如果姚衣真的……那我该如何自处,又该怎么原谅自己?
“可是,除了这里,你还能……把她带去哪里?”
“山高水长,涯海角,总有我们容身的地方。若她想要安稳岁月,我就和她隐姓埋名,从此世上再无风月和姚点衣,也再无人记得他们在漠诏山的往事。若她忘不了你,那我就带她去找,直到她忘了你为止。但是魏点衣,这些和你,没有关系。”
“姚衣对你而言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但是对我而言,她是。我会带走她,那时,我看你以何面目拦住我。”
没有再看我的反应,风月转身离开。他身后一片夕照。
终究,所有人只有离开我,才能得到安稳。夕阳如叹,似乎是哭够了,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离开。转头,却踉跄了一下,无力的滑坐在地上。
风月得对,他要带走姚衣,我确实是,再也没有立场,来拦住他了。
冬末总是风凉。虽不是最冷的时候,但因为春就在眼前,却是最难以忍受寒冷的时候。当漠诏山的梅苑开遍暮雪朝云的时候,梅驿来向我辞校
“魏衣,我还有些京畿的事情,去了一了。待我回来,一切就结束了。”
“结束?”
“是啊。”他似乎很高兴,“我回来大概正是开春,那时,我带你走出这漠诏山,我们一起去看洛阳的倾城东风,塞外的云水苍茫,临安的十丈软红,雪域的风霜迷离。魏衣,我们会走遍下,我们有那么漫长的未来,漫长到可以永远在一起,直到看完这盛世浮生。”
我含笑看他,轻轻敛了目,仿佛能看到下之间那些无与伦比的锦绣之景:“好,我等你回来。”
他依依离开,在门槛一顿,回首,忽的一笑如青莲风华尽绽:“魏衣,我爱你。”
我身后的忍冬掩唇咳了两声,他笑笑,却是终于离开,白衣渐掩于门扉之后。
忍冬绕到身前:“你没有告诉他?”
“要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漠诏山已是强弩之末,再支撑不住朝廷哪怕试探的进攻?还是告诉他,他这一走,再见就只能是黄泉碧落?”
“可是你自己……”
“没什么的,就算他不走,这几我也要想办法把他送走……真的,没什么的。”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折了一枝玉蕊檀心梅,转头插在瓶中:“一切都是因为,今年的春,来的实在太早。”
窗外有早莺轻啭,啼一曲春风踏莎校忍冬随我望去,目光敛了敛,轻轻道:“是啊,太早。”
那一比我想的还要快很多。
当忍冬从容推门,单膝跪在我面前,着:“请魏氏后人暂避,属下必当护您安好。”时,我静静的听着她身后半开的门扉中传来的杀伐之音,许久,淡淡的:“不需要了,忍冬。你走吧。”
想想又补了一句:“你让他们,都走吧。”
忍冬未见惊讶,眉目依旧淡漠如远山:“魏点衣,你死了,我的坚持就没意义了。”
“还有姚衣。你去找她,她要做什么,都帮着她。”
忍冬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如果你确定的话,忍冬领命。”
我别过头:“走吧。”
该结束了。
其实,在第一次上漠诏山,看见那片竹林时,我就知道,如果事情要有一个结果,就一定是在这里。
青石棋局,黑白珍珑。竹影交错下纵横捭阖,一进一退都是凛冽的杀机。
我甚少与自己对弈,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两败俱伤。然唯有真正对弈才发现,我的棋路竟是如此锋锐如刀光,每下一子都在撕裂对方,而又何尝不是在撕裂自己。
此心安处是吾乡,而我回乡的归路,已远到涯。
有稍重的脚步声响起,不紧不慢,行动间伴随着铁甲摩擦。待我落下定局一子,她已站到面前。
传闻中两大司战牝鸡:棋生紫萼,长枪昭阳。我与她齐名已久,这却是第一次见面。
阳昭眼神淡淡扫过棋局:“好锋利的棋路。魏点衣。我是阳昭。”
“我知道。”
“你知道,这就少了我很多麻烦。”阳昭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瓷瓶放到棋盘上,恰恰封死了我唯一生路,“莫家的‘东风第一枝’。魏紫东风第一枝,这毒药很配你。”
我的目光移到瓷瓶上,静静的:“我觉得,就算我要死,也应该是死在你的长枪下,而不是溺死在毒药里。”
“哦?如果我用你漠诏山仅剩三百人命,来换你喝下它,你换不换?”
“你想毒死我?就这么杀了我,不是更好?”
“那不一样。”阳昭声音微微染了笑,如滚了蜜糖的砒霜,甜蜜的放在你面前,明知道不能碰,却不得不张口:“我杀你那是我的。而拿来这毒药的,可不是我。你猜猜,是谁?”
我静静把玩那只瓷瓶:“对姚衣用南柯。唯有这件事,让我想杀了他。”
“是了,魏衣。”阳昭艳色眉眼弯一弯,“他,要和你看完这盛世浮生,如果这毒药是他给你的,你喝,还是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