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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梅驿转头走开,身影孑孑。如同洛城中的那个色如春花的少年。虽然眼盲寄人篱下,却极是倔强。想要什么从来不会,只是死撑着,等你问他。

我终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急行几步拉住他。

梅驿回头,是有些许怨气的:“何事?”

我拉住他根本没经过思考,被他一反问,一时也不知道什么,只是抓着他,站在那里。

他不耐,扯了扯衣服:“我要回去了。”

我还是没话,他渐渐的不客气起来:“喂,你放是不放。”

忽然他的袖子被我用力扯过来,裂帛声尖锐的响在耳侧。我都没反应过来,垂头却已狠狠的把他抵在墙上。他有一瞬的惊慌,却很快就安静下来,绝色的脸上满是倔强。

我低声道:“你记着,梅驿。别的地方我管不了你,但是在漠诏山,你还在山上,我就不会走。在你走到百子,赢了我之前,我等着你。”

有轻声笑语滑过耳侧,是山上的女子,冬季犹唱着《采莲歌》,曲调活泼若海棠落。

他静静的看了我许久,道:“好,可你,不要后悔。”

“姑娘真是好棋艺。”

最后一子落下,伴着梅驿的一声赞叹。我不语,转向亭外雪榭。

风月在一旁跃跃欲试:“魏衣,在下虽然总输给你,但梅公子能在你手下走八十七路,也算撩。魏衣你让开,在下或许还有一搏之力。”

我让开棋盘。风月兴奋的坐下,二人分了先后便对弈起来。我记挂着还有入冬前的几味草药没有晒,看今日是难得的晴,便寻了姚衣,一起去向阳处翻检草药。

忙了一上午终于分清药性。风月和姚衣都擅长用药,我却生搞不懂草木之分。姚衣去做最后的收尾,我便进屋歇了歇。估了这个时辰,风月和梅驿的棋也该下完了。

果然屋外传来风月的声音:“姚衣,错了。马钱子和狼毒都带着毒性,别和远志混在一起。”

我将凌乱的床铺整了整,正要出去,却有脚步声沉稳走来,停在我门前,然后叩了叩门。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梅驿已推门进来。看见我衣衫不整的样子,怔了怔,眸中却掠过一丝极快的笑意。

他:“魏姑娘,你怎么……”

我立在床边,冷冷道:“出去。”

他不仅不出去,反而将门掩上,转身向我走来。眼睛含的依旧是那种清冽的能灼伤我的光。刻意的冷静有些维持不下去,我重复道:“出去。”

他依旧脚步未停,却是越过我,走到床前:“啧,锦衾还没叠呢,很好。”

委实我没有和一个男人讨论被子叠没叠这种事情的经历。正想反唇相讥回去,手上却忽然被一股大力一拽,我惊呼一声,抬头就把梅驿乒在床上,灯架倒了一地。

瞬间未绾的青丝泻出三千流墨线,倾在我与他身侧。他的指尖还扣在我的腕上。

我撑起来一点,冷冷看着他。

有急促脚步声响在门外,下一秒门被大力推开。随着门的响声是姚衣在叫我:“姐……姐。”却在看清房中情况瞬间失语。

风月紧随其后,探头一望也是怔住。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捂坠想什么的姚衣的嘴,拖出去:“那个,呃,我们就进来看看你怎么了……呃,打扰你们真是抱歉。你们继续,继续哈……”

这个混蛋。

门再次被关上,又回复到一室寂静。梅驿动了动,轻笑一声。

我直视着他,指尖流连在他的眉间:“这就是,你心中所想?”

梅驿笑了笑,忽然挣扎起来,像是要翻身而上。我制住他,轻轻俯下身去,贴在他耳侧:“别闹,乖一些。”

他就真的没有再动。转而抚上我的发:“好,我乖一些。”可他的眼神却戏谑。

我笑起来:“你千方百计要留在这漠诏山,半夜吹笛引我出来,现在又这样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梅驿,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眸底笑意更深:“因为魏姑娘和我的故人像,故人不在身旁,就只能喜欢魏姑娘。魏姑娘是这样想的?如果真是这样,魏姑娘会不会伤心?”

“伤心倒不会,就是有点痛心。好好的公子,下一手好围棋,死的还这么早。”

梅驿静静地:“每当魏姑娘这样,我才能感觉到,魏姑娘不是她。”

我施施然起身,扣好衣襟,耐心理了理压出褶子的袖边:“你比我想的要清醒。这事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别有下回。”

我披上大氅,手指才搭上门,床上梅驿坐起来,却问我:“有下回,便怎样?”

我叩着门,正想一句先奸后杀,梅驿却叹了气:“我如果真的喜欢魏姑娘,魏姑娘也不会信吧。”

他这话时语气低垂。

其实我能看出梅驿每一句话时他在想什么,心思也好诡计也罢,我知道了就不怕。可他这样,惆怅如南朝落梅,我读不出别的东西,几乎要相信这是真的。

我皱眉:“怎么这样?”冷冷又补了一句:“怕是惯?我可不是花街柳巷的人,听不出梅公子的真心。”真心是用了重音的。

他:“魏姑娘觉得我用了真心,那我的肺腑都可以掏出来给你看。若你觉得我是在逗你,那就当成一个玩笑,不要听就好。”

我冷淡道:“没问题。只是我这人不太懂幽默,往后这样的玩笑,别找我就是了。”

我推门离开。合上的门后,梅驿慢悠悠坐起来:“呵,一个姑娘这么聪明,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梅驿走到桌边,抽了张宣纸铺展,缓缓将墨研开,提笔。

我已打入漠诏叛军内部,发现此处戒备森严,大军若强攻,死伤必众。不若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将漠诏连北带南,悉数奉上。

西军那里可以动手了,五后是最佳时期。后山竹林是最好的地方,到时候我会去接应。

另,若漠诏山破,我要一个人。

梅驿。

梅驿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用怀中银笛吹了声鸽哨。马上就有白鸽扑腾飞来,立在窗棂上整理羽毛。

梅驿将信绑在白鸽脚上,轻轻一拍,白鸽振羽而去。

窗户合上。

梅驿倚在桌边,指尖流连过我常用的雕玉紫毫,轻笑出声。

“魏点衣……魏紫姚黄,点衣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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