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我趴在窗沿上瞧女使来来回回准备中元节,熏珝问我要不要去放河灯。我想着河灯须得入夜放才显明亮,碧落黄泉的神鬼们看了,不准保一保我心想事成。我将自己的心思埋在四季最深处,旁人不得窥探一丝一毫。
金凤来朝,阖宫最近忙得很,我难得几分清闲,不身处漩涡中央,岸上看戏的人潇洒而孤独。我是来凭东风畅游的,登高楼四面八方皆为客,要摘星辰画眼,所有念头都是为了荣华。
我看着庭前洒扫的书昼,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往日不是新燕打扫,今日换了差事了”熏珝新燕染了风寒怕过给主子,告假休息去了,我问一嘴就罢了。太平轩里头四五个干活的我掌握的熟练,除了柳绿那一个乱子,旁的交给熏珝领着我也放心。
这厢宫门口有外人进来,我直起身叫熏珝去迎,成修媛的丫头乍来,我委实不知是何用意。待她禀明来意,我只觉脑子里乱糟糟的没个清净,虽心里头已将新燕这个死丫头骂了千百遍,搁外人面前却还不能落了面子。
略略收拾一番便随她去了。我远远瞧着两人跪在地,剜了新燕一眼便不再管他二人,此中还有一个喇嘛非我宫人,只怕不是我与成修媛处理的聊。然我同成修媛实在不大对付,她位分高我许多不轻易得罪,我便只夹了三分刺刺她。
“妾身给成修媛请安。适才这位姑姑已同我讲明,这两人秽乱后宫实属该罚,然是否要请掌权的来,免得让您落个越俎代庖的名声。”
听着杨氏的话,不自觉地攥紧了膝上盖着的翠毡,面前人着着竟一发不可收,全然是竹筒倒豆子,把什么都了个透彻。她本还有些不信,可是若不是如此,留仙宫的杨氏又怎么会舍近求远,跑到昭阳这里来贺喜。心下明了,怜止手上的劲儿了些,又顺毛似的轻轻理了理。她投去一声叹息,眼中神色很软,大约也映出杨氏的泪:“怪不得。庆贵嫔她是玉养惯了,可容华你也太能苦着自个儿。”怜止饮一口牛乳,杨氏膝上本是一块帕子,现下揪扯得七零八落,遂把自己搭着的翠毡往她手里递过去,“你不如钟氏,是无理取闹。她一个良媛,就算得了宠爱,用着银丝炭,见了你也只有低头问安的份儿,况且你有归璨,难道不为她振作么?”
了许多,她也不知道这位是否暂且缓下了忿忿不平的心气。意中所想,怜止择了几句要紧的,又顾量着:“你想一想愉这个字的意思,要叫人看着心愉心欢才好。且别落泪了。”
问及腹中情况,怜止才收了三分严肃神色,温言含笑地抚上一抚腹,“五个多月了,动呢,夜里常被这个家伙给作弄醒,白又安静,不知道是个什么鬼精灵。”
杨臻素与吴氏交好,又感念她给归璨送的一篮子手偶,便不时来明粹走动。康哥儿虽居皇子之首,却是个身虚体弱的,她照例瞅了瞅乳母怀里那张俊俏的脸蛋,也不敢上手去碰,只远远站在床榻前,捡着好听话同吴氏道几句,抬腿出了载淳
“我仿佛记着,柳绿跟的那姑娘,也册到了明粹?”杨臻一壁朝外头走着,拨了拨腰间系的玉牌儿,偏过头同绵绵问话。那是数月前的事儿,归璨还揣在她的肚子里,闹腾的不像样,一来二去杨臻也是心烦意乱的很,打发丫头去花房给她剪几支花养养眼,也好叫主子消停消停
花是一捧接一捧的,杨臻低着头挑选,耳畔是柳绿在禀,道池边湿滑,柳绿搀了位似乎是储秀出来的姑娘。她想着将要临盆,内务府那头新拨了几个丫头嬷嬷,也不是很缺这么一两个打理杂物的,不若同人结个善缘,待日后册了位份就着那丫头去汤姑娘跟前侍候
来一回是来,看两个也是看,杨臻这么想着,折了个方向,往太平轩那头去。她位份远在汤姑娘之上,门口的丫头也没敢耽搁,矮着身去迎杨臻。还未至内室,先听得一声瓷器作响,这位第一回碰面的汤姑娘怒着俏脸,不知正发作什么
“汤良媛?”杨臻稳稳站定,斜挑着眉:“好大的火气。”
月余前的龃龉,随春红尽谢。梨花迟暮,垂柳多娇。窗外已尽白,曦光攀窗入户,横扫一室阴霾。知恩盥手净面,粉黛薄施。曳一袭葱青百褶云纹裙,配一件蓝襦衣,着装是惯常的素雅。她将日前绣花的桃花香囊,别在腰侧。对镜贴花,左右已收拾干净,便领了冬葵,往太平轩去。
周道如砥,知恩步子踏得不徐不疾。时辰尚早,便往御花园过路。初夏的含苞待放,偶见蝴蝶栖花,景致宜人。知恩偏生想起,往年踏青时,漫山遍野肆意的烂漫,心中如有一瞬遗憾,又随飞起的蝶翩翩去了。
移步明粹宫,宫内环境,确比之昭阳,过于齐整的花草山石,添一抹灵动的韵味。知恩跟随引路的婢女,朝太平轩去了。
甫至轩门,见二人。
“知恩见过愉主儿,汤主,给二位请安。”
知恩与愉婕妤,仅仅打过几个照面。至于胤恩,储秀宫里青涩时节,闹出的不欢而散,已深埋心坟,抛之脑后了。偶尔忆起些许,知恩只敬佩起她一副直肠子来。
待行礼罢,知恩才瞥见一地碎瓷滚水,望汤氏怒容,暂没吭声。
棠梨宫临着紫竹林,夏里的时候,那里非常寂静。偶有蝉鸣的声响,只是不多也不嘈杂,浅浅的淡淡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似醒非醒慵懒的温柔。
就像是现在的崔以欢,内心的温柔快要溢了出来。
她看着怀里个的团子,奶色的皮肤是柔软的,浅粉的嘴微微的嘟着,仿佛在撒娇一般。平都也很喜欢她,总是巴巴地趴在易安的摇篮旁,痴痴的看着她,痴痴地笑着。
以欢没有忘记平都,她还记得平都要的红花,她还差一朵,她就可以送给她的平都,看见她笑靥如花。
崔以欢到了离着棠梨宫不远处的紫竹林,这里很安静。她对着阳,垂下的眉眼间画满了温柔,她在剪着红花。
“我要送你世上最美的花。”
那汤氏还没来,侍卫早已一五一十盘问了个清楚。原这个喇嘛也是玄痛大师身边跟着的,叫慧轮,现下跪在那里也没了平日招饶风度,与那新燕一凑一双,怜止站在那里冷眼旁观,只想到不堪入目这一个词,再没有旁的了。
远听踏踏的脚步声,可不是太平轩的那位来了。眼中所见,确为一姝,只是丽色再好,也是衣锦夜行,看不分明。纵然她收拾得上下齐整,很有良媛主的风范,但她轩里出来的人做出慈有伤风化之事,可以想见她大抵也是御下不严,于是连带着怜止对她的态度,也堪堪冷淡下去。谛得人声道安,复又一声越俎代庖入耳,着实觉得汤氏也不是个柔弱的,话中分明带刺,如若不是二人连面都没见过几回,怜止都要觉得她是否对自个儿有什么积怨。由此眉尖一挑,问诘出口:“不知良媛所指,本嫔这是要代哪一位的庖。新燕的正经主,可不就在这里么?还是,你只是想瞧一瞧,太平轩的人是怎么在外头给你赚了名声的。”
锦襕微振,袖上似有浮尘香灰沾落,怜止看着轻飘飘撂下话,连眼神都没分过去:“掌权的尊位,大可去请吧,只是不知道良媛想请哪一位来,现下宁修仪刚出了月,华修容、嘉嫔还有着孕,良媛大可想一想。”
这几位可是都金贵着,且不嘉嫔是落了孩子后第二次有喜,大约根本不想来沾染这些晦气,便是崔氏也是叫棠梨两个主子缠得分身乏术,还要照看着有没有猫儿又跑了去。华修容么,怜止略一思忖,恍然却想,她似乎很久不曾再与这位主儿切切拜会了。这样想着,她拢起披帛,听着这位汤良媛,又有什么话要讲。
我俯身请愉主儿的安再回权知恩的礼,暗道如今可真是多事之秋。
柳绿自愉婕妤处来,如今在我这儿做事,犯了错如何处置,探一探她口风也好。我抬手换了一盏青髓,熏珝给两个姑娘看茶。我便半真半假讲了一道。
“愉主儿同权妹妹都在,正好来瞧一瞧柳绿这丫头,管个衣裳首饰丢了珠花,端茶送水手忙脚乱,更别提洒扫粗活了,我原先瞧着她做事还算利索,如今却不知怎了。”
我饮春色款款,眼底慕白,目光凝于杨姑娘,仿佛赞她鬓上青云。秀裙敛息处长风正俯首,拜这一场三仙齐聚,敬我神色清明。
我:“既不会做事,妾身想着打发了出去。不知,愉主儿和权妹妹怎么看?”
我声色明澈,不辨悲喜。
星辰垂爱,银河眷我,借我意气风发,也抵不过位高压人。于是那一碗风月藏于眉梢眼底,在无人处放肆。
我倒有些好奇权知恩来了。这一场棋局已开,同她没有半分关系,她情不自禁落子,却再也不能反悔。楚河汉界分明,她是饮千江有水,还是攀炙人之巅呢。
见她最近被人服侍周到,心下也是安定起来。至少这腹中皇嗣无碍,等皇上回了宫也不会怪罪。
“伺候周到便好,若是伺候不周到了那可是妹妹的错处了。”
又有一搭没一搭的了几句话,只见她推过一盅清酒过来,口口声声这是在行宫,不比在宫里头规矩多,自己如今协理六宫,宫里头的人都看着自然是要多多注意,可这程氏如今怀有身孕不能饮酒,若是不动酒岂非浪费了美酒?且自己又许久未动酒,心里头也是想喝的紧,便也斟了一杯饮了下去。
“那我多谢庆婕妤的美酒了。若非是在温泉行宫,规矩没这么多,我可真是不敢贪杯呢。不过庆姐姐可不要将今日之事给别人,传出去怕是我要遭人笑话呢。”
那井黑洞洞的跟有魔力似的要将人生生吞噬进去,又值黑夜四下无人昭怀更觉阴冷缩头缩脑警惕看着周围,还未待二次探黑井就听得不知哪处传来奇异响声,昭怀顿时失了心智大叫一声慌张跑出个十米远,脚下发软跌坐在石板上顾不得臀下传来的疼痛死死盯着那口井粗喘气,蒹葭也是给吓坏了丢疗笼就跟着昭怀跑起来,纸灯笼落霖即刻烧了起来映着美人面孔惊了色。惊魂未定,蒹葭轻抚昭怀,昭怀大惊失色抱紧了蒹葭,一双眼提溜转看着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心里更慌了,声颤抖着同蒹葭
“这也没个人,怎么就突然起了声,蒹葭你...会不会是...”
蒹葭赶忙捂住了昭怀的嘴,这些话在宫里可万万不得,蒹葭只得搂紧了昭怀安抚不是不是让昭怀莫要乱想,可其实蒹葭心里头也打着鼓怕极了。
又到了五月,我入宫也有一年多了,自从上次太液池落水那件事后,宫里头都我处事雷厉风行的,底下那群人也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处理起来也轻松了不少。如今才有些闲暇的时候逛御花园,又瞧见一株榴花,榴花明艳大方,石榴取多子之兆,惜不知我何时才能多子多福。
且经过这事之后哪怕是没有福缘,不能再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的,凭着太后同韩王的帮衬,这几件事的处理态度,宫里头那群拜高踩低的狗奴才也不敢欺辱到我头上,往后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过。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听前线伤亡惨重太后下令宫里头节省开支又组织起宫女做夏衣,我身为协理六宫之人,自然要在各位姐姐妹妹面前起些作用,便率先停了锦绣轩的补品供给,那些燕窝鱼翅的便也见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