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先挺直了身子，掩盖了裙袂上那本就不显眼的脏处，火光渐渐近了，我皱起眉看向他，那人起初也是一副发现了什么趾高气昂的模样，却在看清之后气焰少了几分，却仍是厉声发问，我斜睨，冷声道：

“放肆，本主与祺良媛来此处赏月，也轮得到你来过问？”

我想要看到他。这是我所知道的。可是我不敢我站在他的宫殿面前，不敢正大光明的看他。我并不能时时刻刻都见到他，这是我的本分。我不希望成为他人闲话的话柄，我只是想偷偷摸摸的把我即将宣之于口的感情藏在心里。我心心念念的人眼底里没有我。我很清楚，清楚的不能再清楚。我想要一点一点的占据他的眼底，终有一日，他的眼底会只有我的。早晚会的。有容在心里强调许多遍，她曾经在君子阶上恣意起舞。翩翩然的姑娘似是能被风吹走，有容臂间有轻盈的丝带。有容扯住了她的丝带，边上的饮者为她送上了大氅。

我对着她温温柔柔的一笑。“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我牵过她软软的手，姑娘如今特别喜欢感慨万千。她轻轻地看了一眼饮者，笑出了声。“你当初来我们府上的时候才五岁大，母亲那个时候把你指给了我，要我给你起个名字。”有容越想越想笑，我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那时候才背到李白的这首诗，一直以为饮者是个名字，脑子一热就给了你这样的名字，你可不要怪我啊。”我对着她嗔笑，最终瞧瞧擦去脸蛋上的几滴泪。

她是我的亲人。我的亲人啊。

（我翘着个腿，双手随意搭在椅背上，嘴中哼着曲儿，就如只放飞聊雀，无拘无束。我突然觉着，无名亭就如它名字一般沉寂。眼珠子轱辘一转，约是坐了半个时辰，可就连个人影儿也没樱即使是爱凑热闹的鸟儿，也只是短暂地停留一下，随后又毫不留情地飞去别处，抛下我一个人。此刻我倒突然又想起书意这妮子了，也真是的，她居然这么放心自家主子，也不出来找找。我歪着头，甚至有些怀疑书意是不是老故意安排来气我的。）

（奇怪的很，就连寒风也不太爱光顾无名亭，只如羽毛般的，轻轻挠过我的脸颊。我也更觉无趣，面前的桂花糕拿起来又放下，重复好几次后索性一把丢进去，偏头拨弄枝头落叶。我其实不太爱侍弄花花草草的，忒烦。但见着这些枯叶后，倒莫名有些伤福我直起身来，在亭子里转了两圈，想背上两句诗来映衬此景。但嘴张了半，连半个字也憋不出来，只好悻悻地，把吟诗的想法作罢。）

（我一屁股坐回去，两手交叉着，脸上有些羞赧，想她贺朝入宫前好歹也是正儿八经上过女子学堂的，脑袋里却一点墨水也没有，气愤与羞愧夹杂着。我又将食盒开开，拿了一块出来。正嚼到一半时，突然有人出声叫我，我便很匆忙地囫囵一吞，擦擦嘴角碎屑，起身同人行礼。）“我吗?是住在留仙的贺贵人。”

（而后当我仔细看时，才恍然明白，她就是女真部落的贡女。她高耸的眉骨，深邃的眼眸，皆如用刀雕出来的一样立体，是贺朝从未见过的模样。我瞧她眼里似是不太明白，于是便拿起一块递给她，笑着问。）估摸着桂花酥乌贵人还没吃过呢，来块尝尝?我自己做的，若是难吃——

（我突然有些紧张，毕竟我手艺不过尔尔，人家不习惯吃也很正常。我不禁轻笑出声。）您也忍忍，毕竟我水平有限，嘿嘿。

贵人贺朝十五从六品广东惠州同知貌二等+长腿籍贯广东惠州府才艺舞蹈精通厨艺入门皮箱吴倩喇叭一个沉鱼一个落雁碎片5权2积分216今2共7对戏乌兰妮@不与古人同（贺朝原以为，这般冷的，只有自己一人肯出来挨冻。可没想到，也会有人同她一样的“

健陀俱知，虽不可亲触尊颜，可既已临于玉阶，入堂殿朝拜。

达摩金身塑于正中，红烛摇曳，宫廷贡品满桌琳琅。

可即使佛前供奉许多，却也瞒不得自己的鼻子。

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瞧着佛经颂了一遍静心，却也只是走个形式了罢。

自个是个俗人，且也未知苦处，又怎能得信以神佛。

如今这般贸然来这仙佛堂，是无意间听了一嘴儿，是这仙佛堂近日的香坛里头换了名贵的翠云龙翔，也莫不过是贪这佛堂里头的香。

嗅着这香，望着那坛，倒觉到底没来亏。

这翠云龙翔香气可品、烟态可憎，果真可双用来品香雅集合。又见得燃烧制香胶粉之际以风烟旋绕，经久未散，甚归拢有云龙之奇，萦于坛上。

这香倒当真是好香，改明儿该讨个方子自己试试了。

俩姐妹在一起倒也当真是插科打诨没个正型，自个控诉完了这甘棠去，便倒也四目相对，禁不住捻着手帕掩嘴笑开了。

又闻人唤双成来去备下准备，亲热挽上人臂弯还未得上好话，便听人这半带玩笑的调侃下，一时心下也是哭笑不得。

面上却是一副微恼的模样，孩子家家的姑娘气，硬是好生生地嗔了人儿一眼：“我纪姐姐也真是，怎的就这么看不起怜秋？更何况怜秋在江南闻了那么多遭瘟的香模子，如今早就百香不侵了。”

可话虽是这般，待快至了外间，便有了些隐隐的不适。

但这不适轻微，自个倒也未曾多想，毕竟自个善香之道，自知这必然不是什么奇离古怪的东西，只是冥冥有些个味道极是刺激，只道是这宫里头哪个娘娘的香味传了来。

如此想着，索性便按下这股子一言未发，可一跨进那堂内反应便剧烈了起来。

自个也再没那心思去瞧那黄澄澄的家伙什，只极低地弯着腰，捏着帕子捂嘴掩鼻，又把着另只手堪堪捺住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只觉那股恶心劲儿直愣愣地堵上了喉咙口。

我轻轻将那燃烧的佛香插进，霎时烟雾缭绕，衬的面前人更有了些空灵。我含着笑，听她心安，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啊，心安才平安，若是连自己的心都丢了，那便不要谈平安了。我喜欢听她话，总能叫人觉得舒服自在，一潭湖水一般，深邃冰凉，却也是温柔到了极致，我转过身，阖上眸子，紧扣十指，只愿我爱的与爱我的，三生三世平安喜乐。

我睁开眼，眼前确实往前的一幕幕，从路上，到无名亭，再到储秀宫，再到老家的茅草房子。回忆们压得我不堪重负，连带着呼吸也有些颤抖，佛前不可失态，调整过后似乎是毫无异样的。又在不同人口听闻同件事，可见此事影响颇深，似乎正是在景丰生出的事端，我竟不知道，调侃自己真真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佳壤她安好，眉间眼中又带着笑，一双灿烂得像上星星的眸子仿佛着故事一般，好看极了，我轻轻笑，答道：

“来这事儿也奇怪，怎的突然就喝了个大醉，以后这宫中啊，怕是要禁了酒了。”

却忽然有些遗憾地摇头，什么都没了，这宫中愈发像上宫阙了，只是仅有的在我眼中鲜活的人儿们，叫人难忘。瞧着色不早，再拜了一拜，心情却意外地愉悦了，不知是觉着得到了佛灵的祝福，还是遇见了可以谈的人。我道过别，走出佛仙阁，重回人间烟火。

我又想起昨的梦。

那是春寒料峭，夜来花柳时，我揽了一怀的星辰，有父母，有浣相，还有一个对我百般好，心里眼里都是我的夫婿，我会永远无忧无虑，恣意地嘲笑那些没了自由的后宫嫔妃，笑她们付出一腔的真心，却生生世世得不到无情帝王家的眷恋，但是忽然，梦碎了，他们突然都掉下了深渊，深渊也笑了，他对着我，来吧。什么都没了，只有惊坐起的一身虚汗与我的一颗不甘的心脏。

我漫步于这长廊，他好像没有尽头似的，没了平时的欢声笑语，只有一片嘲笑我的寂静，他们笑我的痴心妄想，笑我的一场空梦。这朱色宫墙，终究是大梦一场，不得真心而校

叶子黄了，柳树不再美了，可她仍有曼妙的身姿，与留存的神韵。可是我呢，我除了夺到他的目光，便再无选择，我不能再躲在温室，悄悄地揣测他的心思，我要得到，必须得到。

谢愿那谢愿，你可真是个悲剧。

太后寿辰将近，这宫里头的姐妹们都为这献礼愁的掉头发，自个儿倒也没个意外。

自以往到如今，献礼可是个大学问。这献礼不宜过于贵重惹眼，但也不得轻贱，不然真是硬生生能被人瞧不起了去。

瞧着窗外点点绿意珍如九星辰，清风拂柳定能称道是这明粹美景，可自个却只得颇为烦闷地抵着头安于几上。

这正烦闷着呢，可也没成想我这一瞌睡的人儿还没琢磨出来，便有甘棠递了枕头。

这妙篆自个以往也是做过的，只是那时是予别人做了私章，这一下子且同自个道拿来作吉祥话，倒当真是头头的一遭儿。

一下子再大的瞌睡也飞了，急吼吼地起身穿鞋便唤侍女去院儿里头摆上香模，自个儿美滋滋地去取了香品来。

将那降真香、紫苏、松脂都放入舂子里头打成了细粉，把细粉一股脑地丢入缸子里头，三者混合如一，又前进出沉香粒。

又取来那沉香用削薄的竹片削成方粒备用，唤甘棠捏着碾子把龙脑香压碎成粗粉。

自个挑了四个模子，一是福禄万全的“万”字儿，二是寿比南山的“寿”字儿，三是子孙满堂的“全”字儿，再佐以云纹花样的模子，均加一层龙脑香印于模之底层而后再将混合香压于模郑

待香定了形去，脱模取块，倒还当真别有那么一番味道。

这东西虽不贵重，但也不算得轻贱，到底是个用心的媳物，贵于诚心而不在其以金银相比。

令甘棠取了个鹤飞圆月桂花落的礼盒来，将那妙篆摆弄得齐整，又垫以丝绸软布，加以零散点缀的珍珠与干花。

这礼物是有了，心情也着实是好得不行，一时抱着盒子看了又看，竟是又有些舍不得了。

美滋滋地转头瞧着正在给自个儿收拾工具的甘棠，毫不顾忌形象地坐在了制香的几案上，笑眯眯地瞧着甘棠：“甘棠你，我这礼物，会不会是最独具匠心的？”

太后千秋，寿辰将至，阖宫都想着法儿的拿珍宝讨太后欢心，露个脸，出个头。韫欢低微，库房也无甚珍宝，便备了针线料子，绣一件贺礼。

静心凝神，穿针引线，手中银针似活了一般，灵巧省力。她自入宫前便做绣活换些铜板，自然熟能生巧。绣布上白鹤绕云，茸寿延年之意，栩栩如生。再绣长春松柏，不凋不谢，银丝绣云纹绕山岗，仙人驾鹤捧寿桃。两侧绣字——福寿满堂，春秋不老。

盯着做绣活做了四五日，眼睛干涩，抬手轻揉。终是绣完最后一个字，才长舒一口气，耸了肩膀，饮尽杯中茶。

精巧手艺这会子能派上用场，心里自然欢喜。金丝银线，一副贺寿绣图瞧着喜庆的很。

亲自前往贺寿，将绣图交与太后宫中嬷嬷，低眉顺眼乖巧讨喜的很，她本就是有孝名的。

“祝太后福寿安康，千秋永在。”

勉勉强强信了她的话，于是那句话就没出口，这黄金果的味道和香模子是半点儿沾不上，任它什么甘松、白檀、叶降真、这个麝那个沉的，也断然和不出这样一种味儿来。但人要看，兴致显然是颇高，怜止总不好拂了她的意思；总之那果儿也存不了几，趁着它没腐之前给人看一眼，这一眼之后，但请始作俑者来瞧一瞧罢。怜止很是揶揄地想，是任它腐了丢了还是趁早儿取出果肉，留个壳儿在那边，但请他的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