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终曲（四）
城门前，华枫拥着慕兰依的身子死死的不肯松手，直至她恢复过来仍是紧抱着她感受着这片刻的温存。
“道士，我们回去吧。”
慕兰依的言语间尽是疲惫，显然她累了，很累很累，如今她总算知晓了师姐当初为何要那般刻苦的练功。
如今的慕兰依长大了不再需要师姐为她操心，但她却未曾有半刻的心安，因为师姐不再她身边。
好在华枫还在，但她知道自己恐怕无法陪他太久，她自己的身子她自然是清楚的。
“好，我陪你。”
华枫陪着她自城门口一路走回罗刹教中，一路无言心里却是明了对方的心意。
慕兰依变得再可怕华枫都愿陪着她，华枫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她只愿她能平安。
往后的日子格外平静，华枫却不知这是离别的前兆。
昌胤与莫苓儿每每见兰依那苍白的面色皆是无奈的摇头，慕兰依的性子如听我的母亲一般格外的固执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先前的慕祁仍是罗刹教中的一名弟子，只是本就不多话的他变的更加的沉默寡言。
对于慕兰依的做法，他无疑是知晓的。
他并未阻拦，也并未参与，更无那个能力去参与。
他只能痛恨于自己的无能，余生也只能怀念着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
这一日，华枫陪着慕兰依在进入冰室不多时，冰室内便传来了慕兰依的惨叫声。
“兰儿！”
华枫不顾一切的闯了进去，见慕兰依蜷缩在地上额间冒着层层细汗。
他冲过去，将兰依抱起颤抖着声音问道:“兰儿既你怎么了？”
慕兰依挂在华枫身上，苦笑着摇头道:“道士，我……我可能要消失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这便去带你去寻舞墨长老，他医术高明，定会治好你的！”
着，华枫便要将慕兰依抱起来。
慕兰依却按住他道:“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任凭再高明的医术也无法……无法救回我。”
华枫拼命的摇头，哽咽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能救回来的！你不能消失！你若是消失，那整个罗刹教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依偎在华枫的怀中，慕兰依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只见她抓着他的衣袖有气无力的道:“道士，你那日不是问大长老修炼引魂的代价是什么吗？那就是魂飞魄散，以此作为代价来换取功力的提升。好在我先前并未走火入魔，否则会死的更快。”
“兰儿……”
华枫将兰依抱起，跑出冰室便要去，寻舞墨求他救治慕兰依。
孰料，慕兰依却在他刚刚将她抱出冰室时让他将自己放下来。
华枫无法只得抱着她跪坐在殿内，此时的大殿显得有些空荡，唯有他们两人原本应是有许多侍女在侧伺候的殿内此时却是显得格外寂静。
慕兰依抓着华枫那玄色的衣衫，轻笑道:“你知道吗？我慕兰依此生从未后悔过遇见你这个道士，若非是你我身份不同，我怕是会与你离开这里当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夫妻。今生已是不可改变，唯愿来生你我……你我能长相厮守。”
“不用来生，我现在便带你走。”华枫的语调已是哽咽起来，他平生初次感觉自己竟是这般的无用竟是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无法挽留。
“只是……只是我恐怕没迎…没有来生了。”慕兰依的身子逐渐透明，她伸手想要抚摸华枫的脸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触碰他。
她已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已经开始消散，不出一刻钟便会魂飞魄散，自此世间便在无慕兰依此人。
在感知自己的身子逐渐消散时，慕兰依仍然倚在华枫的怀中，哽咽这道:“道士，我想吃桂花糕，你可不可以给我做一盘啊？”
“好……兰依你等一下，等舞墨长老治好你，你想要多少桂花糕我都给你做。”
他想要将她抱起来，却发觉怀中之饶身子已然透明，他根本无法碰触她的身子。
慕兰依却未曾管这些，在他怀中自顾自的道:“你答应我，好好活着寻一个爱你的女子，别像我一般这样欺负你。”
“我不要任何人，我只要你便足矣，你若是不在了，那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华枫抚摸着慕兰依的脸颊，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眼下慕兰依的下半身已然开始消散，用不了多久她的三魂便离体，在是七魄在便是神识……
慕兰依伸手，只觉得自己的手穿过了华枫的身子，她抬眸看着华枫苦笑道:“道士……你别哭呀，一会儿这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慕兰依这个人了，所以你即便是死了，也是寻不到我的。”
“那你告知我怎样才能寻到你？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倾尽一切寻到你！”
华枫自知自己如今的模样多可笑，他更知晓自己留不住自己心爱之人更留不住她那逐渐消散的身体。
兰依的泪不断的自脸颊滑落，她留恋的望着华枫的脸面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果然是个傻道士，魂飞魄散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的。你若是敢不好好活着，我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慕兰依一生最后悔的便是无能留下自己的师姐，使她先自己而去。
再便是这个道士，有时慕兰依不禁怀疑华枫究竟是喜欢自己那点？即便是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他仍旧陪在自己身边。
兰依深深地望着划华枫的那张俊颜，心底泛起苦涩，只叹自己没有来生了，若是有来生自己一定倾尽全力的偿还他。
慕兰依待华枫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兰依自己也不清，是依赖亦或是感激亦或是爱情……
始料未及，慕兰依的三魂已散七魄唯盛一魄，余下的唯有这具即将消散的身子。
顷刻间，兰依的身子便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大殿郑
华枫望着空荡荡的手，在殿内疯魔般的找寻着慕兰依的身影。
他不断的呼唤着慕兰依的名字，却始终无人回应他。
“兰依——！”
他跪坐在原地，在周围不断的找寻着，欲寻回他的兰依。
此时，昌胤与莫苓儿走进来，见华枫这样也大致猜到了什么。
昌胤强忍悲恸的问:“兰依消失了是吗”
华枫匍匐着前往昌胤的脚边，扯着他的衣角不断的磕着头哀求道:“大长老……大长老，我求你求你救救兰依，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有法子救回兰依即便是让我下黄泉我也甘之如饴！”
昌胤撇过头不忍看这一切，这个男子对兰依倒是痴情的紧，但兰依却走了偏道修了禁术。
如今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即便是他也无可奈何。
莫苓儿实在看不下去，她上前将他扶起来道:“华枫公子你先起来，我倒是知道有个人能寻到聚魂之法或许有可能复活兰依。”
华枫的眼底划过一丝希望，他颤声恳求道:“谁？晚辈恳求莫前辈告知！”
莫苓儿自腰间掏出一块玉牌交给他，温言道:“你拿着这个去蓬莱找蓬莱掌门，或许他能帮你重聚兰依的魂魄只是这过程怕是有些困难，不知公子受不受得了这个苦。”
华枫接过玉牌，激动道:“多谢莫前辈，晚辈这便收拾行囊出发！”
言罢，华枫便迫不及待的往里室跑去。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内，昌胤才缓缓的开口道:“兰依消失我等皆是悲恸异常，先是清忧而今又是兰依。这两个孩子皆是固执的很，清忧是姒卿的转生那个烨霖自然不会放弃为她聚魂。只是不知华枫这个子肉体凡胎，能不能度过那忘川还是件难事。”
莫苓儿抬眸望见了昌胤眼底的那一抹泪光，短短几月的时日便失去了三个亲人换做是谁，也是扛不住的。
“我相信只要华枫公子的信念够坚定，他定会平安的度过忘川寻到聚魂之法。”
莫苓儿轻拍着昌胤的背，强忍着心底的悲痛，她已是失去了慕云漓这个知己，万不能再失去昌胤。
“苓儿，我累了。”昌胤将莫苓儿拥入怀中，缓缓的闭上眼睛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滴在莫苓儿的手上。
“你累聊话，我便陪你回去休息。”
“好。”
昌胤与莫苓儿一同回到了住处，只是这一夜两人皆未入眠。
此时已至深夜，慕兰依消失的事情尚且不能声张，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让中原的那些人知道了此时定会趁人之危再次来犯。
心底即使有再多的悲苦也只能隐忍着，昌胤如此舞墨亦是如此。
华枫带着莫苓儿给的玉牌连夜离开了西域，榻上了前去蓬莱的路程。
御剑而去不过几日便到了，他来到蓬莱见此处钟灵毓秀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但他此时却无心于此，他很清楚自己来簇的目的。
他求见了蓬莱掌门求他授予自己聚魂之法，莫诀深知此法凶险起先是不愿告知他的。但华枫却在蓬莱殿前跪了七日七夜，莫诀无奈便也只能将这凶险的法子交给了他。
他的魂魄被莫诀送到了忘川河畔透过忘川找寻着属于慕兰依的三魂七魄。
这无疑是大海捞针，但华枫甘之如饴。
他在忘川河畔站了七日，第七日却望见了昔日的故人——烨霖。
烨霖亦是在苦苦寻求聚集姒卿的魂魄，他在望见华枫在忘川河上苦苦望着河底那一缕又一缕的魂魄便知他是为了什么。
华枫艰难的开口唤道:“大师兄。”
烨霖望见他那憔悴的脸色，不禁问:“华枫你这是想为谁聚魂？”
华枫忍着心底的苦痛，哽咽着开口道:“兰儿她……修炼了禁术，已经魂飞魄散了，我求蓬莱掌门将我的魂魄送来忘川，只能一点一点的收集着她的残魂。”
“那你找到了吗？”烨霖这无疑是明知故问，唯有亲自下忘川找寻方能收集故饶残魂，他这般在河畔望着是寻不出什么的。
几个月来，烨霖每日都去忘川河底找寻着姒卿的残魂却仍是一无所获，哪怕他每日要受那百鬼噬魂之苦却依旧无果。
“没樱”华枫诚实的摇头。
烨霖心下不忍，他终是开口道:“想要聚魂唯有亲自下忘川找寻，你只在河畔是寻不出什么的。”
“亲自下忘川吗？”华枫看向了忘川河内的鬼魂，狰狞的鬼魄张牙舞爪让人望而却步。
烨霖凭空变出一只血色药丸，递给他道:“把这个吃下去，能保你魂魄不损，但这忘川河内不乏恶鬼，百鬼噬魂的不知你受不受得住。”
华枫接过药丸，凝视着道:“只要能救回兰依，无论是何苦痛我都愿意承受。”
言罢，华枫便将那枚药丸吞了下去。
忽的，华枫又问:“大师兄，你可是也在这忘川内找寻清忧姑娘的魂魄？”
“是，但这么久了还是一无所获，我至今也未能寻到她的半点魂魄。”
烨霖毫不否认，他的卿卿是灭魂剑所害但他仍然心存侥幸哪怕是能寻到一魂一魄他也有法子让其转生。
如今不过几个月，他想或许还是有机会的。
华枫惊道:“那你岂不是每日都要承受百鬼噬魂之苦？”
“只要能救得回卿卿，这点苦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烨霖几乎是不由自主的讲了出来，这噬魂之苦他已然麻木。
“谁是卿卿？”华枫不由得问，他不信他所认识的大师兄是轻易变心之人。
“其实我与她的缘分早在前生便已注定，只是我今生我仍是未能留住她……”
烨霖将自己与姒卿前世今生的因果告知了华枫，亦是解释了自己为何会在此处的原因。
华枫听闻后大为震惊。
他顿时觉得自己还算是幸阅，至少他有机会寻回兰依的魂魄补偿过往。
“罢了，我先下去了，华枫你若是怕便再思虑一下。”
言罢，烨霖便化作一道玄光义无反鼓跳入了忘川。
华枫也再无顾虑，下一刻他便跟着跳入了忘川。
河底的恶鬼啃噬着华枫的魂魄，这滋味可谓是痛不欲生，但华枫能忍。
就如同烨霖所言，为了心爱之人这点苦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在忘川河内寻累了时华枫会到岸上休息片刻，恶鬼啃噬的滋味久而久之便麻木了。
华枫在岸上疗伤时偶尔望见烨霖，见他仍在不可计数的冤魂恶鬼之中找寻着姒卿的残魂。
他自愧不如，他让兰依转生但无法承受那个苦。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放弃，他在忘川河内不断的寻着，每找到兰依的一缕残破的魂魄他便感觉自己似乎有希望寻到下一个。
华枫的魂魄在忘川河内一寻便是十年，十年间他终于寻齐了慕兰依的魂魄用伏灵袋温养着。
集齐那日他望见了烨霖的身影，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十年了，烨霖仍是未能寻到姒卿半点魂魄。
华枫欲上前去安慰但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兰依残碎的三魂七魄更不允许他有半刻的耽搁。
华枫的糊弄回到了人界，他发觉自己的肉身仍是未曾有半点改变。
后来他才知莫诀在他身上施了法，让其永久保持慈模样。
修仙之人无论多大都容颜不变，莫诀亦是如此，但却将自己一半的功力传给了素未相识的华枫。
莫诀没有旁的要求，只要他留在蓬莱好好温养慕兰依的魂魄直至她能转生为人。
十年间，人世发生了许多事。
华枫听兰依消失后三月方才罗刹教对外界公布教主失踪之事，长老舞墨暂代教主之位。
大长老昌胤依旧辅佐。
后来，中原各个仙门再也未曾踏足过西域，相安无事近十年。
华枫又得知歌阙与秋茨一同自杀在罗刹教内之事，但这一切似乎与他无甚干系。
他日日守着兰依的魂魄，丝毫不敢怠慢生怕错过一刻。
终于有一日，慕兰依的魂魄全部修复他与莫诀一同助她转生。
后来，华枫守在这人世苦苦等待着慕兰依的转世。
而在冥界的烨霖却依旧一无所获，有日冥王告知于他姒卿的残魂或许不在忘川河内，她为剑灵之魂那三魂或许仍旧在七煞剑内，七魄或许散落在了人间。
烨霖自然知晓姒卿的三魂在七煞剑内，只是七魄却依旧未能有半点下落。
听从了冥王的建议，去人间找寻姒卿的七魄。
上官安却仍在忘川与人世间苦苦找寻着菁藜的残魂，却依旧无果。
他想着若是有一日能寻到菁藜的一魂一魄，便立即让她转生为人，哪怕自己与她永生不见。
烨霖封了七煞剑的剑气使其看起来如一把普通的剑，他离开冥界，他踏遍人间的万水千山不惜一切的找寻着。
历经风霜雨雪，只为寻到心爱之饶那抹身影。
人世间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不变的唯有他那颗坚定的心。
苍茫的雪山之巅，清丽的山水之间，亦或是波涛汹涌的大海，都曾有人见过他的身影。
有人觉得他很怪，总是背着一把剑，他寡言少语，生的一副少年的模样，眉目间偏又有几分沧桑。
他用了一千年的时间，终于找齐了姒卿的七魄。
他迫不及待的回了魔界，求魔君带他去见冥王，助姒卿转生为人。
魔君见他诚恳，便带他去见了冥王，但冥王却姒卿的三魂与七魄分离的太久，根本无法保留前生的记忆，问他是否愿意让她转生为人。
烨霖却是义无反鼓点头，他自是愿意的只要他爱的人能有再生的机会，记不记得他根本不重要。
即便是她不记得，那他也有法子让她再次爱上他。
这一次，他绝不再错过。
烨霖还在苦苦等待着，华枫却已经找到了慕兰依的转生。
整整在蓬莱待了二十年，他才向莫诀提出要出岛。
二十年里，华枫一直将以弟子的名义待在莫诀身边，将他当做师尊一般的尊敬着。
莫诀欣然应允他的出岛请求，他估摸着此时的慕兰依或许已经转生为人了。
这二十年的时间内，慕兰依转生到中原境内上一练武世家，那家的父母生的与云枫跟慕云漓一模一样。
慕兰依这一世的名字唤做云岚儿，与前生相差不多。
华枫想着，自己不也是常唤她兰儿吗？
华枫寻到她时，她已经年满七岁，性子娇惯的很，她要什么她爹娘便给她什么，若是不给便不停的哭闹。
显然，这一世她亦是被自己的父母娇惯的不成样子。
这一日走在街上，她被爹爹抱着用奶音央求道:“爹，娘我要吃桂花糕。”
云枫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道:“好，爹这便去给你买。”
“你呀总是惯着她。”
“咱们就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得惯着，要不漓儿你再给我生一个？”
“不知羞！”
的云岚儿自然不知两个大人在讲什么，歪着脑袋疑惑的看着他们。
云枫给他买来了桂花糕，但她却嫌弃不好吃还将其扔到霖上。
夫妇俩无可奈何之际，华枫出现递给她自己亲手做的桂花糕道:“这是在下亲手做的，姑娘你不妨尝尝。”
此时的华枫看起来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模样俊秀让的云岚儿有些脸红。
云枫警惕的接过来，用银针试了试方才递给自己的女儿。
不成想，云岚儿吃过之后便吵着要让华枫去自己家里给她做桂花糕。
夫妇俩无奈询问华枫家中是否有长辈，是否愿意跟他们回去替他们看着这吵闹的女儿。
华枫回答自己早已父母双亡，愿意跟着他们回去。
他并未撒谎，他真的是个孤儿。
华枫就因为一些桂花糕顺理成章的住进了云府，可自此之后云岚儿便缠上了他。
无论他做什么，她都要在一旁看着生怕他跑了。
这霸道的性子倒是与以往的她一模一样。
华枫抱着的云岚儿宠溺着笑着，除了岚儿的“偶尔”吵闹，他觉得如今的生活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