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初见林伯母

一夜无事,直到次日午时才听得属下来报,沐秋带着林伯下了山,已到镇子门口了。

“也算快。”

我掰着指头算了算,比预计的早了一,应该是沐秋赶着下山来,拖着林伯赶路,就沐秋那性子,还真是难为林伯了。

我带着赤溪去迎,一见着我,林伯便开始埋怨:

“女娃,我跟你,我这辈子都没有这般劳累过,这一路上你这侍卫都恨不得我脚不沾地,飞起来才好!我这把老骨头算是不行了,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让老头子我认识你这么个磨人精呦!”

他虽字字珠玑,听起来像是怨我,脸上却没有半分不快,显然也就是嘴上,并没有真的怪我。

“行了您老,我呢一早就备好了酒菜,只等着给您接风呢。”

我笑嘻嘻接过他的包袱丢给赤溪,搀着他往镇子里走。

林伯见赤溪随手提着他的包袱,忙喊道:“诶——那子,好好拿着,别给我磕着碰着了!里头的东西可金贵着呢!”

我将他指着赤溪的手扒回来,“好啦,走啦,咱们去见见伯母去?”

林伯还是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眼赤溪,于是我吓唬他:

“赤溪可是个急性子,就连沐秋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也就您老敢伸手指他了,别待会他一急,将您的东西摔着。”

林伯瞪了我一眼,气呼呼道:“你个女娃,好坏的心肠!”

我眯眼浅笑,“也不知道伯母喜欢什么,我便遣人加急送来些珍奇药材,还有些珠宝首饰,待会儿一起拿过去给伯母。”

“媳!”林伯脸色有所缓和,但还是要面子地绷着。

话间,他领着我走到一家不显眼的屋子前,这是家破酒馆,门口摆了个老旧的大酒缸,只是里头并没有酒,店门口挂了张彩幅,上头歪歪扭扭提了“酒馆”二字。店门年久失修,还有些歪。

在这镇子上,类似的店铺不知有多少家。不过几方简单的桌椅,并无其他装饰。一到门口,粗烈的酒味扑面而来,似乎还伴着几丝干牛肉的味道。

我借着窗格的光亮细细瞧去,只见掌柜的柜台后设了一个大大的酒柜,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酒坛子,靠内院的泥墙前也垒了一大堆酒缸。

里头三两个客人稀稀拉拉地坐着,正伴着牛肉饮酒,见我站在门口,那几人忙不迭起身,夺门而出。

想是昨日我闹的阵仗太大,在这巴掌大的镇子上早已传遍每一个角落,现在人人都知道我是炎华宫的人了。

炎华宫在江湖上名声很响,一般人不敢开罪,就算我门下弟子出去耍横也一般不会有人为难,何况我昨领了那么多人,一看就不是简单人物,他们自然不敢挨边儿。

林伯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却没什么。

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若无其事地回头道:“沐秋,你先回去吧,赤溪带上早上运来的那几个盒子,随我一同进去。”

“是。”沐秋和赤溪二人领命,各自退开。

很快,赤溪便提着两个精致的雕花木屉子过来,背上还背着林伯的那个包袱。

“你这女娃,何必这般破费,我家那老婆子也用不着这些。”林伯看了一眼赤溪手上提的屉子,嗔怪道。

酒馆的主人早不知哪里去了,林伯也不去管他,带着我径自进了后院。

后院景致萧条,门窗都紧闭着,屋檐低矮,瓦沿上冒了一层单薄翠色。

园中除了一口井,便只有一株生的歪歪扭扭的老枣树,若不是树尖儿上透着点点绿意,我都要以为它是枯树了。

林伯轻车熟路地寻到一间房门,伸手敲了敲,“老婆子,我回来啦。”

这屋子与其他屋子没什么不同,门窗的木料早已掉了漆,泛着白,甚至起了毛边,看起来年岁已久,上面糊的窗纸也又薄又脆,风一吹就要裂开似的。

门内有一单薄气息,许是因为染了疾,听起来好像不太顺畅。

“来了。”里头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轻快的脚步渐渐靠近。

我下意识凝眸,捏了薄刃,作出反应来。

无他,只是因为屋内之人内力太深厚,听到她的脚步我便不自觉警觉起来。

林伯似有所觉,伸手拍了拍我的肩,“放心,我家老婆子好话得很,你生的这么好看,她不会讨厌你的。”

我看了林伯一眼,他面露慈祥,眉眼间尽是柔和之色,让我渐渐放松下来,悄悄收了薄龋

那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来,里面站着一个一袭水蓝色衣衫的妇人,看起来与林伯差不多年纪,一头长发已染了霜雪。

她眉眼带笑,脸上虽已有了皱纹,但看起来还是很美。那种美不是阿娆那般的妖娆或者沐秋那样的英气,是美在骨子里,生带来的,哪怕经历岁月磋磨也抹不去半分。

“回来了?这一去倒是去了许久。”她看着林伯,声音轻柔,目光盈盈,见林伯点头笑了,这才转向我与赤溪:

“这两位是?”

“这女娃叫华幽,山上捡的,叫来与你见见。”林伯与女子耐心解释,又偏过头来对我道:“这是你林伯母,快叫人。”

我看着林伯母,浅浅一笑,乖巧地行了个礼,唤道:“伯母。”

“唉,真是个乖孩子。”林伯母笑得温婉,身上的气质愈发柔和亲牵

林伯虚扶着她跨进屋内,素来粗大的嗓子在对林伯母话时压的又低又柔,“你身子不好,先进屋里再吧。”

“不必了,”林伯母推开林伯来搀她的手,轻轻拍了林伯肩膀一下,嗔怪道,“你那话得,什么捡的?人家姑娘瓷娃娃似的乖巧,哪能是你捡就捡的。”

我也觉得林伯用词十分不妥,应承地点点头,“就是。”

林伯闻言瞪了我一眼,随即从赤溪手里拿过自己的包袱进了屋内,想是去收拾了。

“不必管他,他如今老了老了,脾气倒像个孩子似的。”林伯母笑着看我,“华幽是吗?快进来吧,这位……”

我见她目光落在赤溪身上时缩了缩,知道她是看见了赤溪衣角上炎华宫的标志,于是解释道,“这是我的下属,唤作赤溪,伯母不必担心。”

她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眼,似是带了几分探究,最终只轻轻笑了笑,“都进来吧。”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炎华宫在江湖上早已被传成霖狱般恐怖的地方,担心伯母知道我身份后吓着,今日为了见她我特地换了一身浅色的衣裳,连常戴的步摇也取了。谁成想忘了让赤溪换身衣服,竟直接暴露了出来。

只是不知道她知道我是炎华宫的人后会不会对我存了偏见,若她不喜,此次见面反倒闹得不愉快。

我这么想着,心底莫名有些不高兴,这么多年来倒是头一回因为自己炎华宫少主的身份有些心中不快,正纠结要不要现在离开,便听见林伯母在唤我。

“快进来啊,愣着做什么?”林伯母见我不动,将我拉进屋里,伸手轻轻点零我的额头,笑道:“还真是个傻姑娘,门口风大,莫要着凉了。”

我愣了愣,垂眸轻笑,乖乖应了:“是。”

“你这下属……”

我回头看了一眼赤溪,吩咐道,“把东西放进来,你在门口候着就好。”

赤溪应了,将两个屉子放进屋来,又再度退了出去。

“你这孩子,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却是见外了。”

林伯母挽着我的手往内走,声音依旧温柔如水:“我这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只有些刚做的茶点,你尝尝。”

本以为她会因为我的身份疏远我,没想到她却依旧对我这般亲近,我心底悄悄生出几分欢喜来。

虽然我素不喜欢别人触碰,可对于林伯和林伯母,我就是讨厌不起来。换作别人这般对我,早不知被我杀了几回了。

屋子里头并不,桌椅柜橱应有尽有,虽无半点华贵之气,但每个地方都打扫得很干净,看得出主人是个讲究的。

堂中一张四方桌子,上面摆了两碟花朵形状的白色糕点和一把茶壶,几只杯子。

那碟子颜色很沉,釉面粗糙得能看到点子,碟面没有半点花纹,茶壶也是最老旧的式样,最是寻常百姓家里常用的。

我平日里用的东西虽不至于非得金银器不可,但也都是些精致的物什,这般的东西从未在我夕落阁出现。不知是衬这屋子的格局还是因为里头摆的糕点好看,如今看着竟也觉得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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