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蚊虫为伍 野鸟为伴
刘忠铩羽而归，自觉愧对妻儿，回家后有所转变，一改过去的洁癖开始下地干活了。
这时候，油料作物已大行其道，主要以油菜与大豆为主，压榨技术也有飞速提高，老百姓家的食用油不再是单一的棉籽油了，菜油、豆油，甚至于玉米油也出现了。
油料的出现催生了水产品市场，过去无人问津的鱼鳖虾蚌、鳝鱼泥鳅极受欢迎，价格不断向上飙升。
野生的这些河鲜已经满足不了市场需求了，有些头脑的村民开始将目光盯向身边的河渠池塘，刘忠也是其中之一。
野塘成了村民们的菜篮子，毕竟资源有限，僧多粥少，你来我往地轮番上阵，就是金山银山也会被采空，由于太多人盯着野塘，终于导致鱼类资源枯竭。
村民们再入野塘时，全都空手而回，没有了收益，野塘随之失去了吸引力，无人问津。
改革开放继续向前推进，村民们的眼界也变得开阔起来，不再盯着自家的一亩三分田，纷纷走出家门投入到改革洪流中，在城市建设中和第三产业发展中，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做瓦匠的进入城市后，成为了建筑工人或者包工头；做木匠的进入城市后，成为了装修工人或装饰装璜公司的老总；做裁缝的进入城市后，成为了服装生产一线的流水工人或者作坊业主，也有承包大厂成立服装公司的；没有手艺的选择更多，有的成为服装批发商，当了大老板；有的成为售货员，从事服务行业；有的从事货物运输，卖苦力挣大钱；有的跑到工地搬砖，卖苦力挣辛苦钱；还有些成为贩挑着货品四处圈乡；百花齐放，四海捞钱，留守的村民们对野塘兴趣索然。
刘忠此时提出承包计划，庄湾的村民当然一百个赞同。
刘忠与村民们达成协议，他将长渠分为四块，每块每年承包费四百元，收益均分，村民们坐享其成，当然乐意。
刘忠承包了其中的一块，在村西头与打网湾相连的那一块，水域面积六亩。
庄湾村民每家每户的宅基地后面都挖有深坑，为当年中苏交恶时，防空所准备的。
村民们又将深坑进行清理，纷纷买来四大家鱼苗进行喂养，形成了庄湾水产品供应的产业链。
刘忠买来了鱼苗进行喂养，有鲩鳙鲢鳊鲤等等。
鱼值钱了，偷鱼的也多了起来，为了防盗，刘忠在池塘北面搭建了一个鱼棚，处于中段位置，方便左右了望。
刘忠白要上班、干农活，夜晚又要呆在鱼棚里防盗，一夜要起来四五回，很是辛苦。
刘子墨心地善良，看到爸爸那么辛苦，就主动提出入住鱼棚参与防盗，把爸爸替换了下来。
刘忠求之不得，便买了一顶好一点的蚊帐，加固了一下鱼棚和床铺，将鱼棚交给了刘子墨。
刘子墨在杨越中学上学，读初中二年级，学习成绩较好，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年轻的班主任彭甫波老师对他很是喜欢。
刘子墨踏实肯学，记忆力超强，又十分上进，正是励志的典型代表。
彭老师借这个正面典型教育学生，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在课堂上没少对刘子墨进行表扬。
刘子墨喜欢学习，正好利用看守鱼塘的机会博览群书。
刘子墨手不释卷，在马灯的微弱灯光下，通读了《左传》和《古文观止》，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有许多成语居然出自于这两本书。诸如水落石出、宾至如归、不自量力、跋山涉水、鞭长莫及、不辨菽麦、班荆道故、包藏祸心、爱鹤失众、拔本塞源、风马牛不相及、同日而语、多行不义必自毙等等，刘子墨欣喜不已，以为自己发现了新大陆，其实成语就是后来人收集整理的前人作品中的佳言锦句，在《左传》和《古文观止》上见到，根本不足为奇。
每放学回家后，刘子墨总会牵着那匹胭脂马，拿着一本线装书到鱼塘边去放牧。
那匹马已有一岁，乳门齿的黑窝已经消失，尖竖的耳朵，黑色的鬃毛，栗色中略带微红的毛皮，长长的马尾，健壮有力的四肢，显得格外神骏。
刘子墨一头覆耳的长发，疏眉广颡，双目深邃，鼻直口方，上穿一件黑色的击剑服，下穿一条黑色休闲运动裤，脚穿白色的回力鞋。一手执书，一手牵绳。
人和马倒映在池塘上，安静恬淡，和谐自然，画面极美。
池塘边，白鹭栖于树梢，野兔钻出草丛，蜻蜓互逐，款款而飞，蛱蝶翩翩，野芳丛丛，时而鱼跃荷间，蛙鸣水滨，蚱蜢蹦哒，蝼蛄潜行；极目远眺，彩霞映日，白云霭霭，烟树冥冥，一袭轻纱裹孤树，千群鸟雀投旧林。牧马夕阳之下，跨越时空之门，游目骋怀，思接千载，握手古人，对话圣贤，规虑揣度，太虚魂游，驰骋四海，纵横八荒，豪情万丈，指点江山。虽日沉西山，母唤子归，犹诵读不休，如痴如醉。梁肉甘肥，不如手中佳篇；鱼虾味美，怎比书里锦句。忘餐忘言，手不释卷。李秀每都要喊N遍，刘子墨才肯回家吃饭。既使回到家中，也是边吃边看书。
李秀对刘忠：“您郎地这个儿子，恐怕会变成书呆子，一整把若（那）个书捧在手里，不晓得若个（那个）书有个么看头得，又不能七（吃）又不能喝（huo）。”
刘忠：“娃儿喜欢读书，当然是好事了，他看的又不是闲书，都是祖宗传下来的经典，您郎不晓得吧？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啊！”
刘子墨抬起头来对妈妈：“这书里面有肉有鱼有好酒，看起来就不知道饿了。”
李秀不信，她：“我是一餐不七（吃）就饿地会死，哪兮（里）看书都看地饱地呀？”
刘子墨：“您郎还别不相信，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
刘忠笑了笑：“我地个憨儿e（我的傻孩子），别个地这两句话是么意思，你早不早地倒（知不知道）？别个地是只有好滴咔（点）读书，当了官以后，什么粮食、金钱、车马、美女，都会有的，你可以再回过头来看一遍，并不是你的那样，书中就有，饶饮食不均衡会得胃病地，该吃地时候一定要吃，你晓得打不（知道了吗）？”
刘子墨翻开书一看，果真像爸爸的那样。
刘子墨：“还是大大学问高，把书看懂了，我只晓得看书背一些名句佳篇，没有细读，对书中的意思并没有弄懂弄通，看来往后，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要向您请教了。”
刘子墨以前认为爸爸酗酒好打人，胸无点墨，是个大老粗，今听他这一席话，绝非不学无术之人，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知不觉地起了普通话。
刘忠与年轻人交往基本上都的是普通话，只有当李秀、刘富等没读过书的人在场，才方言。孩们在学校基本上的也是普通话，只有极少数情况下才用方言交流。
刘忠自然听得懂普通话，他用普通话对刘子墨：“我们时候读的书，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幼学琼林》、《笠翁对韵》、《增广贤文》等等这些启蒙书，你谈些古书，我还略知一二，你要是拿现在的议论文和散文来问我，我就一窍不通了。”
刘子墨：“我最喜欢看古书了，现在这些书写得啰哩啰嗦，四个字就可以概括的，非得写一篇长篇大论，又言不及义，看着就烦。特别是散文，反反复复地着相同的话，有韵味的还好，没有相同韵尾的，就是个累赘。古文简洁，惜墨如金，意思明朗，一目了然，除少数喜欢用典的以外，引经据典的读起来也烦，特别是引用十分久远的典故的句子，我都会跳读，不想去看它，再看也看不懂。”
刘忠：“做学问是很严谨的一件事，不能不求甚解，囫囵吞枣地读书，那是食而不化，对你没有太大地帮助，你没听过，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对现代文，我没有发言权，但你的古人用典这件事，我想跟你交流一下，用典可不是随便用的，典是经典，你能找出典的源头，你就又掌握了一些知识，能称为经典的并不多，经典掌握得越多，学问也就越深，不知道你是否赞同我的看法？”
刘子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您的这番话令我受益匪浅，今后读书，我一定要把书读懂，不能只求多，不求甚解，您今能以平等的方式与我谈心，我真的好高兴，想不到爸爸也有开明的一面。”
刘子墨直接改口叫爸爸了，不再沿用老一辈喊大大的叫法。
在爸爸的帮助下，刘子墨对古文学习的态度得到了矫正，每一篇文章都细读精读，将文章背景，作者生平，当时所处的环境及心情，写作的目的都进行了全面了解，再去读文本内容，结果发现，做了提前量的文章，它的美妙之处的确熠熠生辉，特别是进行人物置换，让自己写一篇与作者当时所处的环境一致的文章，写来写去都觉得自愧不如，差距就体现了出来，这样再回头读文章，就别有一番深意了。
刘子墨的作文成绩飞速提高，几乎每一篇文章都会成为范文，当着全班同学诵读。
刘子墨不仅文章写得好，他的逻辑思维能力也不同凡响。初中的代数、几何、物理、化学，这些比较烧脑的课程，他只要先预习，不用老师讲，所有的习题都会做。
只有英语这一门课，是刘子墨的软肋。
那时候，杨越中学的几位英语老师并非科班出身，所教的发音很大一部分是错的，学生考试完全靠蒙。虽刘子墨的英语成绩在新生中始终是第一名，但是那个成绩就有点惨不忍睹了，最好笑的一次考了三十六分，居然全班第一。这个第一名，刘子墨并不觉得有多牛，什么可数名词，不可数名词，主谓宾定补状，宾语前置，主语后置等等都是一头雾水，一直都没整明白，老师本身也是含糊其辞，作为学生可想而知了。
刘子墨不知道请教谁，村子里的老一届高中生甚至于没学过英语，问谁都是白问。他索性放弃了英语，专攻数学。
他在研究数学的过程中，发现了数字9的一些有趣现象，任意自然数浓缩为一个一位数（即数次累加，比如15，累加的结果就是6），这个自然数与9的和浓缩为一个一位数，其结果和前一个一位数相同（15加9等于24，24累加结果为6）；任意自然数与9的积浓缩成一个一位数（比如23，累加结果为5），结果仍然是9（23乘以9等于207，207累加结果为9），这和整数O的性质完全相同，其实这也不难理解，9=1O一1，这种计算看似毫无意义，却最终被他延伸拓展成一组定律。
刘子墨将浓缩的结果称为位积，所谓位积，就是指一个多位数的各位上的数相加得到和，再把和的各位上的数相加得到和......直到所得到的和为一个一位数，这个一位数就是那个多位数的位积。（简而言之，位积就是指多位数的各位数字累积相加得到的那个一位数）。例如：数字875的位积计算方法，（8十7十5=20，2十O=2），那么875的位积就是2；又如：数字9878的位积计算方法，（9十8十7十8=32，3十2=5），那么9878的位积就是5；为了直观一点，刘子墨又将文字叙述进行简化，用符号来代替，他将数的位积用∫n~1来表示，W是位积的首写字母，n~1表示通过n次计算直至一位数，如前所述数字875的位积表示为875∫n~1。综合举例：数768的位积与数98的位积的积与1354的位积的和；表示为768∫n~∫n~1十1354∫n~1；通过仔细研究，他发现，用穷举法可以证明数字9具有零性，任意一个一位数（0除外）a与9的和的位积等于a；即（a十9）∫n~1=a；任意一个一位数（O除外）a与9的积的位积等于9；即（9a）∫n~1=9。进一步研究发现了，位积计算中可以采用消9法和凑9法进行简便计算，即在位积计算中碰到9和9的倍数可以跳过，继续下一步计算。
并且发现以下规律：
一、任意自然数a的位积和任意自然数b的位积的和的位积等于数a和数b的和的位积，他称之为位和定律。即：（a∫n~1十b∫n~1）∫n~1=（a十b）∫n~1；反之也能成立。
二、位意自然数a的位积与位意自然数b的位积的积的位积等于数a与数b的积的位积，他称之为位积定律。即：（a∫n~∫n~1）=（）∫n~1；反之也能成立。
三、任意自然数a的m次方的位积等于数a的位积的m次方的位积，（m为自然数），他称之为位幂定律。即：a的m次方∫n~1=（a∫n~1）的m次方∫n~1；反之也能成立。
刘子墨虽发现了这些规律，一个初二的学生水平有限，没有办法对定律进行证明。因此，一直都没有公开，只有同桌和周围的几个朋友，把这些定律当作游戏在玩。
刘子墨白读书放牧，晚上在鱼棚与蚊虫为伍，野鸟为伴，继续诵读经典，笔耕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