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商海沉浮 起起落落
九省通衢之地的武汉市是湖北省的梳,由武昌、汉口和汉阳三镇组成,又称武汉三镇。
长江和汉江在这里交汇,汉口位于汉江之北,汉阳位于汉江之南。
山南水北为之阳,汉阳位于汉江之南显然与地名不符,其实在古代,汉阳也在汉江之北,这是因为在明朝成化年间,汉水改道才造成的,汉口与汉阳隔汉江相望,汉口、汉阳与武昌以长江为邻,长江、汉水在晴川桥附近交汇,呈一个大y字形向东奔流而去。
汉正街位于汉口,南临沿江大道,北抵中山大道,东到利济南路,西至晴川桥下的流通巷,利济南路附近有汉正街商品市场,主营中低档服装鞋帽及各式各样的商品,道路狭窄,人流密集。
汉正街商品市场往东行是老三镇,主营中档服装鞋帽,老三镇再往东是中心商城,经营范围与老三镇基本相同,产品也大同异,老三镇向北是大夹街,大夹街很长,一直延伸到流通巷,大夹街主营中高档服装,往东的白马商城主营高档服装,洪门路的商贩基本上不会往那些地方去。
大夹街往北是多福商城和全新街,多福商城主营中低档童装及儿童鞋帽,多福路以中山大道为起点,一直到永宁巷,永宁巷道路极其狭窄,一直延伸到沿江大道,这里是服装辅料及缝纫设备配件的集散地,商贾云集,摩肩接踵,行走其间极其困难,高峰时只能随着人群涌动,像一只只蜗牛在蠕动。
大水巷与永宁巷相连,大水巷是作坊比较集中的地方,大水巷南行就是武汉最大的布匹市场金昌布匹市场,金昌布匹市场南临沿江大道,东接晴川桥,晴川桥下的货运市场极其发达,交通十分便利,上下货也很方便,湖北省各大市场的商贩绝大多数都在金昌布匹市场进货。
与多福商城毗邻的全新街主营新潮女装,每家店门前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几乎一致的写着“赶版者,死全家”,全新街的营业员是清一色的美女,作为穿版模特推销自家档口的主打产品。
再往东走就到了晴川桥,晴川桥连接着汉口和汉阳,晴川桥下的流通巷码头就是沙市至汉正街班车的停靠点,全国各地来汉口进货的线路班车大部分都停靠在码头上,利济南站也有部分线路班车。
站在晴川桥上,向南望是汉阳的龟山,西南方向是知音亭,东南方向是长江一桥,长江一桥东面是风景名胜之地黄鹤楼,晴川桥名字的由来也与黄鹤楼有关,崔颢一首“昔人已乘黄鹤去,簇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晴川历历,芳草萋萋,烟波浩渺,如此美景,使无数人心生向往,刘忠也是其中之一。
从来都没有来过汉正街的刘忠跟着刘成走街串巷,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汉正街街道纵横,巷无数,有些巷子又极其狭窄,四周环境基本相同,没有明显的标志。
刘忠刚开始还能分得清楚方向,转了几圈后,就转迷糊了。
汉正街人如潮涌,挤都挤不动,刘忠耳边充斥着扁担(以挑货为生的苦力)“借过借过或撞了撞了“的声音,以及汉正街麻木最有地方特色的叫骂声“个板板日地”,嘈杂聒噪,不绝于耳。
汉正街人流密集,摩肩接踵,只能缓缓蠕动,刘成已经习惯了汉正街的生活节奏,他只跟着麻木与扁担走,这些人是汉正街最有经验的一类人,在如潮的人流中行进速度也最快。
刘忠已彻底懵了,随着人流亦步亦趋,他只记住了金昌布匹市场,其它的地方根本不知道怎么走。
刘成和刘忠两兄弟最终转到了金昌布匹市场,刘成让刘忠自己拿主意进布料,他在一旁盯着。
那些布商贼精贼精的,价格可以货比三家,但是量布就蛮有学问了,你明明看着布商给你一米一米地在量,中间滑尺时,你根本看不过来,一百米的布,最后实际可能只有六十米布,布也不贵,三五块钱一米布,一不留神,一百多元钱就被忽悠掉了。
初次做生意的人,第二次再到汉正街,基本上很难找到前一次忽悠你的布商档口,这就是刘成为什么会死死地盯着布商量布的根本原因。
饶是刘成眼光毒,狡猾的布商还是玩了巧,毎次进的布都没有足米,最多也只有80,也就是一百米的挂码,只有足米数8O米。进布的商贩,手中都带有皮尺,先量布商的木尺和比字(柜台上刻的刻度,免得拿着量,拉得手软)。
一般情况下,每次进布也就两三百米,两三种布料,布匹非定码,只能量,量整数好计算成本。
刘忠这次进的布是最近上市的麻纱面料,布有坠性,光泽度高,看上去很不错,也就四元钱一米,进了一个麻灰色一百米布拿回去试水。
刘成盯着他完成了交易,就喊了一个扁担让他把布挑到晴川桥下的露车站内。
刘忠紧紧抓着扁担的衣襟跟着他挤到了晴川桥下,上车后,付了三元钱给扁担。
不一会儿,刘成也到了车站,两兄弟将布料抬到了客车的顶棚上(进货的车,都是客货混装的),刘成进了足足八百米布,他进的是化纤面料,布料光洁,丝织细密。农村人对这种面料和颜色都很排斥,面料不透气,在颜色方面,老百姓的衣帽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这也与封建社会的遗毒有关,封建社会的统治者将颜色标签化,禁止老百姓穿黄色,黄色为皇帝专享,紫色为重臣专享,红色只有结婚和喜庆的日子才能穿,老百姓的思想已经固化,对鲜艳的颜色格外排斥;城里人却很喜欢,看上去很耍劲,颜色也丰富,选择余地多,很有个性。布料价格也就三元钱一米,价格比刘忠进的麻纱面料还便宜一元钱。
刘忠以农村饶眼光看问题,在层次上就比刘成低了一级,毕竟在购买力方面,当年的城市居民比农民高出的不是一丁半点,定位出现偏差,导致格局的不同,生意上就可想而知了。
两兄弟把布料进回了家,刘成的加工作坊在胜利街,刘忠在刘智的帮助下,在柳林洲找了一个加工作坊。
兄弟俩分道扬镳,各忙各的去了。
在刘智的倾力帮助下,刘忠的货也很快做了出来。他做的是比较传统的一统中(直筒裤),麻纱面料,坠性十足,上市后一抢而空,每条裤子赚一块二,做了九十条裤子,赚了一百零八块钱的毛利,车费往来一趟三十元,扁担三元,三顿饭七元,除去开支,第一净赚六十八元,比当队长的一个月的工资还多。
刘忠喜不自胜,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他当就从刘成家搬了出来,自己租了一个单间,每个月六十元房租,有一个公共厨房,没有卫生间,也算暂时有了一个蜗居之处。
刘忠见货已卖完,于是又连夜赶往汉口进货。
刘忠为开业就赚了六十多元钱,而无比满足时。刘成做的七百多条裤子也销售一空了,他的裤子定价和刘忠一样,只不过每条要多赚一块钱。
刘成每的毛收入有一千多元钱,早已习以为常,根本不足为奇。这就是格局,你为某方面成就沾沾自喜时,人家却对你嗤之以鼻,差别在云泥之间。
兄弟俩在车上不期而遇,刘忠见到刘成,很惊讶,他问刘成:“兄弟,你怎么这么快又去进货啊?”
刘成看了他一眼:“哥哥,地你听,你都不会相信,我每都会跑一趟汉口,不跑汉口,哪里来的货卖?”
刘忠怔怔地看着刘成,始终都有点怀疑,他对刘成:“这么,你进的八百米布都做成了成品卖完了?”
刘成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大惊怪的,这周围的市场大得很,常德、襄樊、公安、石首、宜昌、宜都、长阳、五峰、恩施、秭归、荆门、荆州这些地方的商户都在洪门路进货,你就是有一万条裤子都卖得完,关键是没有车位(做服装的车衣工),做不出来,我一出八百条,已经是市场上最大的批发商了,缺车位,相当恼火。”
刘忠瞬间石化了,他想像不到老二早已超过了刘富,成为了和平的首富,更想像不到洪门路市场的前景是如簇广阔,看来自己的确是井底之蛙,和老二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赶上老二。
这一次刘忠进了三百米麻纱布,刘成拿了一千米布。
两人回到沙市后,又各忙各的去了。
第二,两兄弟的货又上了摊,仍然是供不应求,两家的货很快就销售一空了。
刘忠已经忙不过来,他让刘丽过来帮他的忙,刘丽看摊,他跑市场跑师父(裁缝),顺便把刘丽所在的作坊定了下来,专给他做货。
当夜晚,刘忠又到了汉口,他仍然进的是麻纱面料,这刘成却意外的没有来进货。
刘忠这次下了五百米的单,几乎将自己所有的本钱全投了进去。
布料进回来后,刘忠又守在裁床裁货。
这批货却出了大问题,面料中掺入了化纤棉,出现了虚纱(丝织不紧密,易裂),并且出现了大量的纱线结头,裁的时候没细看,做的时候才发现,却为时已晚,四百多条成品,只有一半没有纱结,其余的惨不忍睹,接近六元的成本,买七元,还可以赚一点,产品出现了问题,价格自然就下去了,最后刘忠以四元一条的价格全部处理了,亏了八百多元。
刘忠将那个奸商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原本指望一炮打响,就此翻身的,现在一下子蚀了这么多,刘忠心里真不是滋味。
刘成这次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所进的面料,染色上出了问题,出现了色差,与前几次的面料相比,也进走了(与先前不同),这个问题比刘忠的还严重,处都处理不掉,城里人比乡下润得多,有色差的裤子不会有人穿,根本就卖不出去,只有掺到好货中混批给贩,等他们发现后,来个死不认账,刘成和商贩之间每扯皮不断,将自己的信誉度做得极低,生意相当难做了。
刘智那边也遭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在洪门路的生意也做砸了,没法继续呆下去,只好向其它地方转移,他转到了湖南株洲芦淞大市场。
柯桥、吴江一带的纺织企业鱼龙混杂,有许多作坊掺杂进来,产品质量堪忧。金昌布匹市场的一些奸商贪图暴利,低价收购这些企业的产品,夹杂在正品中以次充优,导致许多服装批发商中招,刘忠三兄弟只是其中之一。
吃一堑,长一智,刘忠再次进货时,就不敢再大意了,麻纱面料已经做死了,他只能另辟蹊径,换了一种化纤面料,仍以黑色与灰色为主。他要求商户开出货单,写清楚米数和价格,注明地址和产品退换条件,他实在是被整惨了,不得不如此谨慎。能够接受退换的档主不多,价格也相对较高,刘忠为了买个放心,每米布也比别人进得贵两三毛钱。
刘忠就这样一直打闹,生意也算平稳,生活却不安稳。
刘忠为人死心眼,从扒亲弟弟的房子就可以看出来。
这一,刘忠与往常一样,他早早地就在加工作坊里把货整理好了,集中在一起出了摊。
刚一上摊,荆门的一位老客户就来到摊前,在摊子上挑选起了裤子,一个贼眉鼠眼的偷假装客户挤了过来,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刀片,偷不止一次在市场上行窃,刘忠当然认得他。
为了保障客户的财产安全,刘忠故意大声地咳嗽起来,想引起那名客户的注意,那名客户心领神会,提高了警觉,偷失手了。
等那名客户走了之后,偷带了三个人,以购买衣服为借口,对摊位进行了打砸,并亮出弹簧刀,对刘忠发出死亡威胁。
因为偷捅死摊主的事也曾经发生过,所以刘忠和刘丽十分害怕。
刘忠让刘丽迅速去找刘成,让刘成帮忙处理这件事。
刘成在附近商店里买了一条白沙烟,递给了偷,偷与这里的商户都十分熟悉,看在刘成的面子上暂时放过了他。
偷临走时,还扔下了一番话:“今就看在刘老板的面子上,暂时饶过你,以后把招子(江湖黑话,眼晴)给老子放亮点,要是再敢坏老子的事,心老子给你放血。”
完,偷又掏出弹簧刀晃了晃。
偷气焰如此嚣张,胆的刘忠杵在那里,哭丧着脸,噤若寒蝉,怕得要死。
刘成对偷们抱了抱拳:“这位是我大哥,刚从乡下来,不懂道上的规矩,看在我的薄面上,还望兄弟们海涵,改日有时间了,我请兄弟们喝酒。”
偷们得了便宜,便不再纠缠了,又奔下一个目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