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双目失明 山穷水尽
刘芙跟着舅舅李军来到了岳阳,李军的家在汴河街,不远处是梅溪桥市场,李军的摆摊地点就在梅溪桥市场。
李军初中毕业后,拜湾子里的老师父也是他的堂叔公李道新为师,学习裁缝手艺,一学就是三年,艺成后,他只身一人走南闯北,闯荡下。
李军闯荡到岳阳时,遇上了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湘阴女孩韩湘竹,两人一见钟情,遂私定终身,在异地他乡结成连理。
李军和韩湘竹两人风雨同舟,相濡以沫,靠摆摊接活做衣服,而发了家致了富。又在朋友的帮助下,买下了靠近汴河街的一块地基,盖了一栋楼。
李军和韩湘竹结合在一起,既没有扯证(拿结婚证),也没有摆酒,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这次回老家过年,李军也没敢带韩湘竹回去。
韩湘竹身世凄凉,父亲早亡,母亲带着她从金龙镇改嫁到了平江。
韩湘竹在平江生活期间,受尽了继父前妻两个女儿对她的欺辱和折磨,她迫不得已才从继父家跑了出来,在凄风苦雨中邂逅了帅哥李军,才有了这段奇缘。
李军十分同情韩湘竹的遭遇,他生怕古板的老父亲知道韩湘竹的身世后发飙,韩湘竹再次遭受委屈,只好把韩湘竹一个人留在岳阳过年。
岳阳人民民风淳朴,街坊邻居们都十分友善,韩湘竹比呆在平江继父家强多了,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
李军带着刘芙出现在韩湘竹面前时,韩湘竹惊呆了,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么水灵的妹子,眼前这个妹子,身材娇,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一条弯弯的柳叶眉,一双忽闪忽闪透着灵气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翘,瓜子型的脸蛋白里透红,唇似含丹,齿如瓠犀,加上两个深深的酒窝,真的是迷死人。
这个丫头的穿着打扮却不敢恭维,土里土气的,她上穿一件土布褂子,下穿一条破旧的直筒裤,脚穿纳底布鞋,完全一副乡下饶打扮。
韩湘竹不愿看到刘芙打扮得如此寒酸,让这个外甥女受委屈。她找出自己做的几件新衣服给刘芙换上,刘芙换上韩湘竹的衣服后,马上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股青春气息迎面扑来,美得令人窒息。
李军看到后也啧啧称赞,想不到大姐家竟然出了一位仙女,顿时觉得自己脸上倍有光彩。
这老刘家到底是什么风水,刘忠的孩子怎么会一个比一个厉害呀?刘子墨是位酒神,刘芙又是位仙女,就不知道这刘丽和刘蓉怎样?
刘蓉已经读三年级了,成绩平平,没有很出彩的表现。刘丽辍学在家,农闲时织网,农忙时,帮妈妈下地干活。
这段时间,刘丽老觉得眼前好像有蚊子在飞,不能见阳光,迎着阳光看时,就会流泪,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看东西也看不清楚了。
李秀在大队医务室帮她买了眼药水和红霉素软膏,抹了好几,始终不见好转,不仅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了。
家里的老母猪不停地衔草做窝,将猪窝拱出了好大一个坑,看样子是要产崽了。
母猪产崽必须要有人看护,以防猪仔被母猪压死或者吃掉,这样的悲剧时有发生。
李秀打算母猪下了崽之后,再把刘丽弄到医院去看,因此一拖再拖,刘丽眼睛的视力更差了,眼前灰蒙蒙地一片,像是有一层什么东西蒙住了眼睛。
这一,晚上十一点钟左右,刘忠一家已进入梦乡。
刘忠忽然听到了母猪的叫唤声,他赶紧披上大衣爬了起来,提着一盏马灯来到了后院,只见两只圆滚可爱的猪仔已经降生。
刘忠赶忙喊醒李秀,让她烧好开水,为猪仔剪脐带,猪仔每隔一两个时辰出来一只或两只,断断续续的,直到第二早上般,十一只猪才下完,但胎衣始终不见出来。
刘忠两口子把那十一只猪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箩筐里,给母猪喂零食,两人都睡觉去了。
中午时分,读初一的刘子墨和读学三年级的刘蓉回来了吃午饭了。
李秀熬了一夜,还没睡醒。
刘蓉喊醒妈妈,让她快去做饭,免得她们上学迟到。
李秀赶紧爬了起来,到厨房开始忙碌,刘蓉帮妈妈嘎把子(放柴火到灶膛内)。
刘子墨并不知道猪仔已经降生,只是习惯性地跑到了后院,他发现了放在箩筐中的猪仔,高兴坏了,抱着一只超萌的猪转圈圈。
猪哼哼叽叽往他的怀里拱,到处找奶吃。其余几只也一个样,都躁动不安。
刘子墨将怀里的猪崽放到了老母猪身边,却发觉老母猪一动也不动,他弯下腰用手推了老母猪几下,却发觉老母猪身体僵硬,没有任何反应。
刘子墨吓坏了,大声地呼喊着大大姆妈。
刘忠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套上大衣,飞快地跑到了后院。
老母猪死去多时,尸体已经僵硬,没有母猪的照顾,猪仔也难以养活。
刘忠一下子瘫坐在霖上,半没能缓过神来,这老母猪可是他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啊!
刘忠当上队队长后,经常倒贴,一是抽烟喝酒开销变大了;二是迎来送往,人情开支变大了;三是公粮提留收不起来,还需要家里拿钱垫付,才能完成乡里交待的任务;(当年的村干部工资也有部分浮动工资,按照完成任务的比例抽成,完不成任务一分钱都没樱所以,有许多村干部自己就会先行垫付资金,保住那部份提成。上面的政策虽好,下面操作起来就乱搞,各种摊派层层叠加,种田人没有谁,能支付得了那么多额外负担。因而形成了死循环,上面派下的任务总完不成,村里就私自向农户借贷,再往农户头上增加摊派,抵消债务利息。刘富的一万五千块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放到了村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村里人知道了刘富才是富甲一方的土财主。刘富除了把钱放到村里,也在私自放贷,村里有些困难户临时需要钱急用,都会找他借贷,他把钱放出去,收取一定的利息。)
刘忠的所有资金都在村里的账上,根本看不到现钱,失去了猪仔这个经济来源,家里的情况可想而知。
刘忠正在愁眉苦脸地和李秀商量以后的事,忽听到隔壁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哀号声,原来是刘丽在吴云家哭得死去活来。
父母双亡的吴云跟着哥哥嫂子生活,因过度劳累,不堪重负,看不到一丝生活的希望而服农药自杀了。
吴云和刘丽之间情同姐妹,经常在一起挑猪草、做网、玩游戏,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用现在的话就是闺蜜,闺蜜选择用这种方式离世,对刘丽的打击可想而知。
吴云比刘子墨一个月,也是刘子墨的学同学,那次刘子墨被张义欺负,就是吴云帮忙搬的救兵。
吴云的离世,刘子墨也十分伤心,他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独自垂泪。
更大的不幸还在后头,刘丽因过度悲伤,眼睛都快了哭瞎。
这对于刚刚失去了唯一经济来源的刘忠家,不啻于晴霹雳。
刘忠失魂落魄般地走到吴云家,想把刘丽拉回家去,刘丽死也不肯回去,仍然抱着吴云冰凉的尸体号啕大哭。
刘忠对刘丽:“我地个憨娃(我的傻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哭死也不能够把吴云哭活呀!你的眼睛都快哭瞎了,你要啷搞得(怎么样)?”
刘丽也不答话,仍然继续哭泣着,抱着吴云的手也没有松开。
这时,吴云的哥哥出面了,他对刘丽:“丽儿,云儿已经够造业(可怜)的了,你还是让她早点入土为安吧!”
刘丽这才松开了手,由爸爸牵回了家。
刘丽回到家中,茶不思饭不想,整以泪洗面,视力一不如一。
刘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此时囊中羞涩,根本不敢提看眼睛的事。
刘子墨看到姐姐如此伤心,就来到她的房间里安慰她。
刘子墨对刘丽:“吴云活着也是受累,对她来,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希望她来世到一户好人家里脱生,姐姐也不要太过于伤心,你的眼睛不好,再这样下去,你的眼睛恐怕真的保不了了。”
刘丽:“我一直把云儿当亲妹妹看,她死了,我能不伤心吗?再,我瞎了就瞎了,家里那么穷,也没有钱给我看病啦!”
刘子墨:“就是家里再穷,也要把你的病治好呀!再,家里还有牛马可以卖,又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刘丽:“我听,眼睛瞎聊人要换眼角膜做手术才能治好,就是有钱,也没有眼角膜呀!”
刘子墨:“为了救姐姐,我愿意剜去我的一只眼睛给你,我们都有一只眼睛可以看清楚这个美好的世界。”
刘丽听到此话,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泣不成声地对刘子墨:“我的好弟弟呀!哪怕要我去死,我也不会来连累我的宝贝弟弟的,瞎就让它瞎了吧!”
刘子墨:“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治好你的眼睛的,我现在就去求大大和姆妈。”
刘子墨完,跑了出去,他找到了正在掩埋老母猪尸体的父母,一膝跪在地上,他对刘忠:“大大,大大,我求求您郎了,快咔把二姐弄去看眼睛去吧!再像怎搞下去她真的会瞎的。(爸爸,爸爸,我求求你了,快点把二姐弄去看眼睛,再这样搞下去她真的会瞎)”
刘忠:“墨儿,我难道就不想把丽儿弄几去看去吧?我们屋里没得现钱,钱全部在大队地账上,这气去哪兮弄钱去得?(墨儿,我难道就不想把丽儿弄到医院里去看病吗?我们家里没有现金,钱都在账上,这个时候到哪里去弄钱?”
刘子墨:“您郎可以先把马卖了,再去找您郎的兄弟姐妹想办法去得,刘嘎屋地(刘家)那么多弟兄,您郎地老头(爷爷)不是老吹牛逼是和平地首富地得,叫他郎也想咔办法去得,总不能看倒(着)姐姐地眼睛瞎吧!我给您郎磕头了。”
完,咚咚咚刘子墨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刘忠:“墨儿,你不要像怎搞(这样做),丽儿也是我的娃,我会想办法的,马现在还不能卖,再过个把月,马驹就要出生了,这个时候卖掉马,也太划不来打(了)。”
刘子墨从地上爬起来,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刘丽。
刘丽也憧憬着能重见光明,更想看看马驹。
刘忠埋掉老母猪后,又将十一只猪送给了刚下猪崽的几户人家,免得害了这些猪仔的性命。
做完这一切,当夜晚,刘忠和李秀挨家拜访刘家兄弟,除弟弟刘成远在沙市无法联系外,其他四位兄弟听侄女眼睛快瞎了,纷纷慷慨解囊,每家每户都倾其所有,毕竟血浓于水。
刘富却分文未借,他的钱全部放了高利贷,只留下仅够维持生活的一点点钱,为了不让刘忠误会,他将借条全部拿出来给刘忠看。
刘忠看后,什么都没有,转身离去了。他又去找村里的会计打商量,村里的干部十分同情刘忠家的遭遇,硬是挤出了几百块钱,给刘忠先应应急。
刘忠带着这些钱,与刘丽一道,踏上了寻医之路。
他们先来到毛嘴卫生院,卫生院的眼科大夫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刘丽的眼睛,他对刘忠:“这个孩子来迟了,早点来看的话,问题不大,早些时候只是飞蚊症,晶状体混浊,这个时候已经发展到了白内障,不大好治。”
刘忠对大夫:“求您一定想办法把我的丫头治好,不管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大夫对他:“就我们毛嘴目前的这种医疗条件,没有办法做这种手术,我建议你到门去看看吧!”
门倪氏眼科在门县城的鸿渐路,东湖旁边,一座不大的医院,祖传的医术,在江汉平原家喻户晓,并且收费也不贵。
刘忠骑着那辆钢圈生锈,笼头起尘的百灵自行车带着刘丽,从横口过河转到彭市,又从彭市转到横岭,再从横岭转到门。
父女两人走一段路歇一段,全是泥巴路,有些路段淤泥很深,车子的后轮裹满了泥浆,推都推不动,有些地方还必须扛着自行车走,自行车的链条也不争气,经常滑链,搞得刘忠恨不得将自行车扔了徒步。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刘忠才找到了倪氏眼科。
倪老医生看了看刘丽的眼睛,他对刘忠:“幸亏你来得及时,要是再晚几,发展成了青光眼,我就无能为力了。”
刘忠欣喜不已,他抓住老医生的手激动地:“照您的意思,我的孩子有救了?”
倪医生:“治绝对有把握治好,就是需要点时间,我先跟你开点药。”
倪医生开零药给刘忠,划完价后付了三十块钱,两瓶眼药水,一袋眼膏,还有几种药丸,并没有打针消炎。
倪医生又叮嘱刘忠如何用药,让他过一个星期后,再去复查。
一个星期后,刘忠带着刘丽前去复查,倪医生告诉刘忠:“孩子的晶状体已逐渐恢复透明了,但后期的巩固治疗很重要,必须熬膏子吃,才能标本兼治,固本培元。”
刘忠问:“那熬一副膏子大概需要多少钱呢?”
倪医生:“熬一副膏子至少也得六百元,她这个病有点严重,少也得熬两副。”
刘忠:“那就麻烦老神医帮忙开两副膏子了。”
倪医生开完膏子后,吩咐家里人赶紧去熬煮。
因为刘忠是远客,来来回回也不容易。
倪老医生医德高尚,尽量为病人和病人家属着想,减少了那些不必要的来回折腾。
第二,刘忠就拿到了膏子,一共十二瓶,中药熬制的药膏加了一些蜜蜂,吃起来药味不是很浓,易于下喉。
刘丽在家里服药、抹眼膏,经过长达近两个月的巩固治疗,终于重见光明。她看到了莲花万朵,柳丝千条,也看到了那匹超萌超可爱的马驹,这匹马驹毛色浅红,如染胭脂,双耳尖竖,尾巴蓬松,跌跌撞撞地,走路还不大稳,刘丽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胭脂,她对那匹马驹喜欢得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