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九章 祖母
磕到琴比磕到采莲自己都让她心疼,她恨不得替儿子疼。
“乖,乖,呼呼。乖,来,母给呼呼。呼呼都不疼了啊,乖……”
琴也是很皮实的,尽管额头上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一大片,在母亲给吹了之后竟然不再哭,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里就开始讨价还价了。
“母,鱼鱼,鱼鱼,吃,不疼,吃,不疼,鱼鱼……”
他这是告诉采莲,再吃几个冰凉的面鱼,额头就不疼了。
看着儿子调皮的模样,采莲破涕而笑,答应说:“吃,吃,你就记得吃!头上还疼着,就想着吃了。”
看看碗里面鱼已经洒了,遗憾的说:“看看,碗里空了,我们要回去盛了,才能给琴吃呢。”
弯腰抱起来儿子,准备回大院,“我们去找素姨姨,让她给我们琴的面鱼多放点冰。”
琴欢快的说:“素姨姨,素姨姨,鱼鱼,鱼鱼,冰……”
母子二人交流,谁都没有搭理二妞。
二妞起初还因为琴磕到心疼,毕竟是她亲侄子。但见到琴很快不哭了,认为不过是一件小事,五孩六孩也是经常磕着碰着,男孩子不都是这样么,很正常。哪里有她调活的事大,她的活可是关系到她的命运、婚姻、工资!
她见采莲要走,冲着采莲继续用以往的口吻:“林氏,我问你话呢,你咋没听见呀!”
采莲身体没有停顿,像真没听见一样,迈步向大门方向准备上台阶。
二妞见采莲真要走了,急了,又要上前去拉扯采莲。
可不等她伸手拉到采莲,一旁目睹事情经过的大院守卫,朝她喝斥:“邑主大院门前,不得大声喧哗!”
二妞吓得急忙缩回去手,跟守卫解释:“我是她妹妹。”
不等守卫有反应,采莲接过二妞的话:“我不认识她!”说完,抱着琴从小门进大院。
能在议事厅供职的都是人精,即使起初有点傻,见得多了也学聪明了。
守卫顿时明白林家的意思,一点也没有给二妞面子,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去去去,林家的说‘不认识你’,这次不跟你计较,以后再敢胡乱认亲戚,可是把你交给巡逻队!”
二妞哪受过这气,嘴巴撇几撇忍住委屈,咬紧下嘴皮,扭头转身离开。
偏巧不巧的,她向前没走几步,遇到了她祖母和母亲。
陶氏婆媳二人是刚收拾好扫地的车,准备去干活,收到通知说开大会,这种事她们头一次经历,媳的不得了,婆媳二人扔下工具就跑来广场看媳了。
陶氏见二妞眼眶红了,清楚女儿这是受了委屈,直接问:“谁欺负你了?”
二妞可找到诉苦告状的人了,连哭带说,把刚才见到采莲的事说了一遍。
陶氏听到还没有表态,公羊单母亲先爆发了:“混账,她怎么能这样说!反了她了!她是不是不想当公羊家的媳妇了!”
公羊单母亲自从来到新村,从起初的狂妄兴奋,到渐渐的认清现实,现在正是经历失落阶段,所以她才会对采莲的话反应这么大。
她的概念里,采莲还是昔日那个任她随意训斥都不可能回嘴,她可以想怎么修理就怎么修理的孙媳妇。她现在不能在其他几个儿媳妇们面前像往日那样说一不二,但还是可以在大儿媳妇和长孙媳妇这里找到昔日说一不二威风的。
她的认识里,大儿媳是因为她才有了轻体力的活,长孙媳是因为长孙跟着四儿才有了看门的活,大儿一家人的轻便活都是靠了四儿。其他几个儿媳妇没有象过去那样听她的话,就是因为好处没有大儿一家占的多,对她有意见。她没辙其他儿媳,但对大儿媳长孙媳还是能耍耍威风的!
她也不管陶氏和二妞,自顾自向邑主大院门口走。“走,去找她!我要看看她认不认识我这个祖母!”
她把这一段在四儿家受得憋屈,全都凝聚在这句话里,试图通过找采莲要说法的行为,来证明往日自己的本事。
过去在宋国在公羊家,她是八面威风的母亲,孩子们谁也不敢给她气受,所有人都要看她脸色行事。她掌管着全家人的吃喝物品,说不让谁吃饭就不让谁吃饭:说不让给谁做衣服就不给谁做衣服,从来说一不二,没人敢不听她的。
可自从来到新村,一切都变了。从把家里粮食分给几个儿子开始,除了大儿一家,其他几个儿子儿媳包括孙子孙女,都再没有以前听话了,甚至时不时的还敢跟她顶嘴,给她脸色看了。
真的是反了天了!
现在不仅是粮食分了,她拿捏不住儿子家儿媳孙子孙女的吃喝,甚至连全家人的工资也不是像过去那样都有她保管。她不是没有提出来过,她刚说出来,四儿看她就跟她做了多大的坏事一样,直截了当的说“这在新村是不可能的!”
她就不明白了,父母辛辛苦苦养育孩子,不就是为了让孩子们孝顺嘛,挣得工资不给她掌管算什么孝顺!
她不明白也只能不明白了,没有人给她解释这是为什么。住在四儿家只有她最清闲,一天到晚她只有晚上才能见到四儿一家人,一家四口谁也顾不上和她说话。
她想管四儿家的库房,四儿媳妇根本不跟她照头,她一提这事就跟她打马虎眼,问的急了干脆说“库房是四儿拿着钥匙呢”,搞得她到现在除了拿到自己夫妻二人的工资,四儿家的一根毛都没有摸到!
从昔日的掌管全家吃喝,到现在的没人理她,甚至她夫都劝她少管孩子们的事,她怎么能不憋屈呢!
现在长孙媳竟然反了天了说不认识二妞,她正好逮住这个机会出出毒气,好好收拾收拾她家的媳妇们。
她年轻时孩子们多,是辛苦了些,可自有了儿媳妇后,渐渐的从少做到不再做体力活。尤其是到了四十来岁的时候,她夫彻底听她的,家里的饭食由她掌管,她真的是好吃的都紧着她吃,活又不用做,身体状况好了很多。
她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虽然才几步路,陶氏和二妞竟然有跟不上她的节奏。
她来到邑主大院门前,也不问能不能进,什么话也不说,直接上台阶向里面闯。
守门的护卫是坐着的,都没有来的及阻拦她,等她登上台阶才赶上她,一把抓住了她胳膊准备向下拉。
微微斥责:“你这妇人,怎么哪里都硬闯!这里是邑主大院,不能随便进的!去别处吧,别在这待着,这里不能待。”
公羊单母亲自仗儿子是大总管,根本不把一个守卫看在眼里。甩开守卫的手,双手卡腰,冲着守卫就嚷嚷起来了。
“我是林氏的祖母,林氏呢?你不让我进去找她,你把她给我叫出来!”
“我要问问她,她还是不是我公羊家的媳妇?还想不想当我公羊家的媳妇?”
“呃,不认识我公羊家的人,行啊,她是不是也不认识我这个祖母!”
见守卫没动,正看着她,催促说:“你怎么不去叫她?她心虚了吗?不敢出来了吗?”
“你去告诉她,让她赶紧出来认错,什么都好说,我就当她不懂事,看在她为我公羊家生育了小孙孙的面子上,不和她这个小辈计较。不然的话,就别怪我这个当祖母的翻脸不认人,她既然不承认认识我公羊家的人,那也就是说她不是我公羊家的媳妇,我这就回去跟我大孙说,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我公羊家有娶的起新妇的钱!”
她这番话说的要多恶毒有多恶毒,只听的守卫心里恶心的要命。
一直等她说完歇息的空,守卫才指指台阶下的桌子,“妪,来邑主大院要登记,你先去登记下再说。”
他心里已下定决心,说啥也不会给这个老妪传话,他才不会因为这个老妪得罪林家的。刚才林家的说的清清楚楚不认识她们,他这时候再去传话,不是让林家的恼他嘛,这种傻事他才不会做。
公羊单母亲见守卫并不听她的,气急败坏的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公羊单大总管的母!”
守卫冷笑!
素娥可是才告诉他们他们是议事厅的人,并且还因为族长妾的事说他们不尽全力,要扣他们的补贴。
老妪说她是公羊单的母亲,族长的妾在他们这里都不好使,更别说一位大总管的母亲了,且这位大总管还是族大总管。说不好听点,公羊单这位大总管还不如云大总管管用呢。
他可不想和钱过不去,撞到素娥那位小祖宗的枪口上,别上次没扣到的钱这次真扣了,那才是要他的命了,回去跟媳妇没法交代的。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例行公事,“妪,我这里不登记亲属关系,只登记来访人的名字、找谁、什么事。你还是下去登记了再说吧,这里不能站的。”
公羊单母亲本来就气冲冲的,现在被守卫拱火拱的是火冒三丈。
手指守卫的鼻子说:“你,你,你叫什么!你可知我儿子是公羊单大总管!我去叫我儿子过来,你等着我儿子来收拾你!”
守卫哭笑不得,奇怪公羊单看着挺正常的,为啥有一位这样拎不清的母亲。
仍然是彬彬有礼,“妪,不要说是你,就是公羊单来了也是要登记的,且还是林家的说让他进他才能进,林家的说他不能进他不能进。俄,妪你不知道吧,林家的就是你说的林氏。”
他这是要气死公羊单母亲的节奏。
公羊单母亲已经气的鼻眼喷火,几乎失去了理智,手指要戳到守卫的鼻子上了,“你,你胡说八道!”
“林氏没有我儿子怎么能来这里!不是我儿她哪能来这里看门!全都是依靠我儿的本事她才有今天!呃,她现在有本事了,她说让我儿进门我儿才能进门,她以为她是老几啊,没有我儿她算个屁!”
她一直理所应当的认为采莲的活是公羊单给安排的,不然林氏刚来新村哪里能来邑主大院看门。压根没有想过这是不是真的,也没有去找公羊单求证过。每次公羊单媳妇说羡慕采莲话的时候,她都是不屑的反驳,“没有四儿哪来林氏的风光”。
公羊单媳妇不反驳是因为她觉得把林氏带到新村的确实是她夫,夫家母亲说的没错。是他们带着林氏来到新村,林氏才有了今日的一切。
同样的话理解不同意思全变,婆媳二人完全就是瞎子摸象,各摸各的,各认为各的,虽然是同一件事,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说一千道一万,公羊单母亲也意识到,守卫是不会听她的话去叫采莲了。
她朝着大门大喊:“林氏,林氏!你给我出来!我是阿更的祖母。你不出来我让阿更休了你!”
这话在公羊单母亲看来说的没错,但是听在新村人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守卫的脸色都变绿了,胆怯的向偏门的方向望去,祈祷千万别让那位小祖宗听到,不然就是天下大乱了。
他说的小祖宗不用说就是素娥,此时素娥和采莲就站在偏门后面。
刚才采莲抱着琴回去,素娥看到琴额头的红块,大惊失色,询问怎么回事。
采莲粗略的说了一下刚才的事,只是点到二妞是谁,并没有介绍阿更一家人。
素娥一直对采莲的夫家不感兴趣,采莲没有说过她也没有问过。她喜欢的是林家的这个人,和林家的夫家有什么关系。
小公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当长舌妇,不要当长舌妇!她的耳朵都要磨出来茧子来了,要是再记不住,那真的去一头抢地尔吧!
她哄琴玩,听见外面吵闹,想让小宝去看看怎么回事,采莲阻止小宝不要去。
阿更的祖母是什么样子采莲一清二楚,一起生活了三年,她受祖母的责骂一点也不比受陶氏的少。祖母在公羊那就是活祖宗,比祖父还厉害的存在。
她害怕祖母,从心里感到恐惧。现在祖母就在外面,她怕,她不敢惹阿更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