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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旧情如烟

峣玉自然听闻秦岂醒了,她并不忧虑他的病情,却不能妨着他见亲子,毕竟这一回,灵儿是他令人千辛万苦夺回,而自己才是扔下她不管不鼓人。于是便令婢女带去他处,交代可多待一会儿。接连两日,家伙归时一派愉悦,手舞足蹈,笑个未完。

第三日开曙,峣玉将襁褓中的幼儿交与婢女时,双手莫名一颤,疾缩了回去,婢女心觉诧异,只顺从站在一旁,瞧着峣玉眼色冷冷,毅然怀抱孩子去了外处。

一路上瞧见了军容整肃的士兵正练武,呼声阵阵,频动交错的兵器在温泽的曦光照射下晃眼而摄人,正面门楼上双面威风王旗顶风高展,宛若赋有生魂一般,洋溢着肃杀和浑厚之气。

峣玉从方阵边上循循绕开,七拐八拐去了那饶醒目大帐。守在外头的侍从并未阻拦,由她脚下生风,长驱直入。

秦岂早换了伤药,坐榻沿处拿一张羊皮地图静看。这几日他醒来地极早,不及新日现身便早早睁眼,眼里、脑里、心里一片清明。是以瞧见峣玉闯入时,不由一惊,他还以为她再不会出现在这里。

秦岂心底泛起了难言的愉悦,可也仅仅一瞬,她将眼瞳滴溜溜转的灵儿置于他怀中,一拂长袖,严肃认真给他行了一整套极其标准的大礼。紧接着,她对他派人寻回灵儿的善举,恭顺了一长串“大恩不言谢”“感激涕零,善人善报”之言,从头至尾,低眉顺眼,客气生疏。

秦岂心如落针,面上却一派温和,边将家伙抱揽胸前逗她,边用侧光瞥了峣玉一眼,:“知道了,来坐。”

峣玉的头拧向偏侧,僵硬站起身来,一动不动。秦岂眼色微深,拿起床缘处一只巧的陶响球在家伙眼前椅几下,那沙沙作响之声令其又咯咯笑出了声。峣玉并未吃味,只感叹她这自来熟的本领,过往待觋苍与夏齐光也毫不吝啬露笑,想及那二人,峣玉的指尖用力嵌入掌心之肉,尤其是夏齐光,一次次遭受背叛的滋味当真铭心刻骨。

“来人!”峣玉出神间,听见秦岂朝外头吩咐道,不解瞟了他一眼,只不过头颅还是未咆原位。

守卫应声便入,秦岂低咳一声,命令道:“王后落枕脖子半歪,无人瞧见吗?速请大夫来!”守卫战栗称是,心叹方才怎的不歪,这孱弱大夫一趟又一棠跑,一把老弱骨头也不得消停。

峣玉一听得这话,便知秦岂无中生有,专为寻刺,气不打一处来,若照往日被他宠坏之时,必定气冲斗牛,上半日才可,可眼下流水倾逝,桃花亦不识返,便是赐她一叶轻灵木舟,觅上了旧日被泡糜的三两桃瓣,也决计不能赶上娟娟汇入江河的水流,故一切作罢,只当心早聋哑,又如何使振聋发聩。

她徐徐转过头来,望着他的眼中如一汪深潭,黝黑无一点水花,秦岂一时竟躲开了对视,些许克制,再迎上已不再是她眼中人,如有形却更胜无形。真正面对她时是这般干涸龟裂,比上次、上上次更觉失落……和畏怯。

少时,他的眼神复又冰凉淡漠,挥手呵退护卫,肃声:“一月前,速鲁王子秘从纥奚出发,现下幽匿于据此百余里的庆邺镇,将我左右数次拒之门外,私下却暗与夏齐光会面,时局恐有难料之变。我知你对我徒剩失望,不再信任,可依凭往日相识,灵儿身上又刻着我骨血,明日我派人护送你们回元临城可好?那里据此远遥,有秦非守着,你与灵儿可与嫂嫂和绍攸为伴,日子也平淡安宁些。”

他口中的绍攸,应是秦非与夏砂儿之子,她被觋苍从王宫内劫掳走的那几日,当是夏砂儿临产日前后,看来母子无恙。

只不过,来道去,他要她回去,无非是因着夏砂儿原先身份罢了。

峣玉走近他几步,拖椅坐下,目光平静道:“你这样的话,是为什么?费尽心血,将我母子夺来又是为何?以为我还如故贪生怕死,需以你为幕,教我这个祸首躲藏后头心安理得?还是……仍在赎那莫须有的罪名,你当真不知,我早就不恨不怨,只因断情不易,痛绝不得愈罢了。”

峣玉眼神淡若清流,每吐一句,便能预感到他内心被一刀刀割出血迹。她们间缺少的从来不是爱欲,只是粘腻声色、欢声笑语敌不过无法阻挡的灾难与阴谋。乱世风波下,她选择重生醒神,抽身而出,而他依旧如往前蒙昧单一,情根深重,以为今能如故,破镜当能重圆。

灵儿适时嘤咛几声,灵动的眼珠子在她二人间来回流转,峣玉紧绷的唇角微微一抿。头一回,生父生母二人尽在她身畔,是以眼眸浑透,笑如光灿。其实三人重聚此并非首次,只是峣玉尚不知,她母子二人跟随周紫为首的巫族下山隐林之时,那人方错身而过,只是窥见了她,便又甘心重蹈覆辙,只图近近看上她一眼,指尖慢慢抚过苍熟与稚嫩两张面庞,复远离去,心如刀凌片开,更如此间冷漠皮肉下的阵阵隐伏。

“玉儿,我只是……怕再有辜与你。”

峣玉的笑容堪堪僵停,低垂的羽睫令秦岂无法明悉她的神色神思,但是他并未认为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可激起她的柔软或是愤怒。几日前病痛折磨幡醒,他已侥幸过了。

他眼中之人柔柔眨动长睫,朝他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如蒙不嫌……你我自结友伴可好?今日后,无论是凄凄战死一朝,还是他日太平人间,你我间孰也不欠。只记得那些枉死的辜魂,秦岂,我们都有份。”

他点头“好”。

“对了,那速鲁王子可是与我曾有几面之缘的贤饩王之子?那贤饩王呢?还有,是不是那个人也一道来了?”闲话絮止,翻回正题,峣玉面色急切询问。

秦岂自然明了峣玉话指何意。河然,当年在魏丞下搅弄阴祟,秘揭她巫灵身份,害他二人间生隔阂,后大势已去,丢弃魏丞,投入贤饩王之下的那位诡谲术士。

此回那阴险的贤饩王尚未亲临,反派速鲁和河然现身于这三方虎狼之地,势必要大施拳脚,用这一枚的雁巫石激荡起南地艳丽的血花不可。

二人心照不宣,商谈巨细,定下明日拂晓共往庆邺城亲会速鲁王子,并确认收拢抑或违心险计。峣玉不嘴硬死犟时,擅动脑耍聪明,但论及行事致命与狠冽,自当对病床上孱弱面白的人甘拜下风。不禁心疑他明日如何抱残躯起身,并做到威慑和抵御别有暗计之担

大多时秦岂在听她言,边逗灵儿,寥作回应。灵儿沉沉睡着后,他便看着她,偶尔会盯着那只凌乱斑驳的瘦弱臂腕注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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