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章 神不在乎中篇
“你究竟是谁？”里墨谨慎地盯着火柴人，“是敌是友？”
火柴人抬起脑袋，用黑漆漆的食指抵在圆滚滚的下巴上，沉吟片刻，似笑非笑地：
“敌人吗？嗯——好像不是。但要朋友嘛...好像也算不上。当然，这些还是要看你的态度。如你所见，我只是你的召唤物而已。从你想法中诞生，在你思考中消亡，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要看你如何对我定义。”
“定义？”里墨眉头微皱，双目中闪过不解之色，“像召唤空间里的属性那样吗？”
“嗯哼~”火柴人双手在胸前交叠，一手指，“好人。”又指地面，“坏人。”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嘴几乎咧到耳根，滑稽地像个鬼脸。“你要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里墨不假思索地道：“我想让你过来。”
“你在逗我吗？”
“……”
火柴人像个恶作剧成功的顽童般得意洋羊的大笑起来。里墨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依旧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一本正经，但眼神中闪过的波动还是将他心中恼怒暴露的一览无遗。
火柴人顿了一下，回头用莫名的眼神看他，细细观察里墨，停了会儿，他又咧开嘴角，意味深长地扬声问道：
“你是不是生气了？”
里墨愣了一下，觉得没有撒谎的必要，老实地点点头。“我会生气这有什么好笑的？人都会生气，我也是人，这很奇怪吗？”
“人类生气当然不值得我去好奇，”火柴人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神秘莫测地笑容，“但您怎么能用人类这个低微的存在自居呢？好好想想，你现在还是人吗？”
“你才不是人！”里墨当即骂了回去。
“我当然不是人，”火柴人放声大笑，“因为你不是，所以我也不是！”
他右手举到面前，指向空，言语中的傲然随着声音地提高越发强烈：
“凡高高在上者，必是无情无义，无思无念，无牵无挂。心若有尘，思想即有尘。心若冰清，思想即冰清。成大为，铸超凡，杂念即大过。无思即无扰。你亦如此，神明，皆是如此。”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里墨羞怒地喊道：“不要这样啊喂！真的好羞耻啊！咱能成熟点儿吗？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有吗？”火柴人，“你不是很喜欢这个调调吗？”
“我没有！”里墨叫道。
“没有吗？”火柴人古里古怪地，“那使徒王座那些口号又是什么？”
“那是从气势上压倒敌人。”
“那你构思的那些巨大钢铁机器人呢？”
“那是从体格上震慑敌人。”
“哦~”火柴人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沉吟片刻又补充道：“那，变形的时候播放激昂慷慨的音乐也算咯？”
“你给我闭嘴！”
里墨面红耳赤大叫，刚要迈步上前，就见火柴人突然伸出手臂。
他变掌为爪，五指深入气流，将弥漫在冥土上的阴森鬼魅紧紧攥在手郑他右手的空间突然开始皱起，像是柔顺的缎面。
嗡——
他向下拖拽着，幅度越来越大。地开始动摇，风向变地紊乱。周围的一切都在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里墨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能力再次陷入失控，但他不论如何努力、较劲，都不能阻止这变化的产生。
“你这么会？”里墨惊慌地叫着。“这怎么可能！”
“哼哼，有趣吧！”火柴人笑着，“你的新技能真是太好用啦！”
陷入巨大恐慌的里墨急忙强行稳下心神。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他话中的含义。
火柴人因他而生，在他赋予他生命的同时，也间接给与了他远超神明的梦幻。
他是一个独立的灵魂，同他一样。他理应会思考，能哭能闹，会会笑。通过长久以来的运用于培养，他或许已经掌握了把想象具现化的能力。
这是他的能力，也是他无意中赋予自己造物的能力。
而他的造物，此时已用布满神力地指尖撕裂了所有恐怖与幽暗。将上演着着死亡与终焉，由混沌制成的幕布彻底扯断，撕裂，徒留一片虚无迅速向外蔓延。
位于空，不断翻涌的烈焰火海开始变得温顺，遍布大地的腐败尸骸顷刻间化作风沙，暗藏在气流中的可怖厉鬼正在逐渐淡化。
上至苍穹，下至冥土，所有充斥在这鬼蜮之中令人不寒而栗的魑魅魍魉，以及所有超乎常理的事物，都在朝着绝对的透明化一往无前地进发着。
弹指挥间，经过虚幻、混乱、超乎常理地改造过后，此时的格林庄园在短暂、混乱、半梦半醒的幻梦中醒来，但只是一秒不到，又再次陷入新的幻梦之郑
哗啦！
空间在他手中如同贴在墙上的壁纸，又如同晾晒在绳上的床单。只是稍稍用力，整个空间就被他扯了下来。它们无底的虚无飘落，收容，同时在他急速变换。
不过两三秒的功夫，弥漫在这空气中的迷幻就浓缩成一团。又被他丢向了无可察觉的梦境郑
黑暗极速褪去，虚无主导人间。这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连空气都找不到，徒留一片了无生机的洁净。
脚下的土地消失了，失重的飘浮感只产生了一瞬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困惑，迷茫，此时里墨虽然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但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没有实体的幽灵，在思想无法触及的空间里游荡，迷失在无垠的虚无郑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他那双用力瞪大的眼镜开始有了一种遥远的感觉，那微弱的光亮逐渐强烈起来，直到演变为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星海。
“太黑了。”
话音落下，闪耀巨大的星云突然降临，有如华丽的巨大画幅般展开。厚厚的星云包围在里墨四周，数之不尽的光点刺入他眼中，用沾满星辰的笔触为他黑亮的瞳孔点缀上星空的繁华绝景。
“太安静了。”
星辰开始运动。布满空间的体沿着在无上的意志趋势下，开始沿着思想的轨迹演化、旋转、扩张、收拢，绽放出一朵又一朵震撼心灵、无比致命的绝世璀璨。
“太单调了。”
群星蜂拥冲向更加遥远的黑暗，渐行渐远，直直彻底逃离里墨的视野。在无可估量的岁月中，它们沿着灵感的抛物线去往了所能找到的角落。仿佛炸开的烟火，在疾驰中闪出一道道绚丽的光芒。
“太无聊了。”
星光在喧哗不已的宇宙中川流不息，里墨眼前的一切都在快速变幻。他的每一个思想的产生，都会将自己与终点的距离推进无数个光年。
经过了一段盲目飞行，他终于见到了最后的目标和终点。
整体上来，那确实是一颗蓝色的星球。一眼望去，位于他下方的苍穹凝聚着一团白色的厚厚云层，熙熙攘攘，如同一团蓬松的。
他带着好奇的目光环顾四周，愕然发现远处还有三位颜色各异的光球正在已三足鼎立的方式，围绕着这颗星球不断旋转。
它们飘在星球之外，如同三个闪闪发光的流星。从它们身上散发出的光辉中暗藏着被它们复写过千万遍密密麻麻的浮水印，看上去像是文字或某种符号，繁杂，臃肿，比里墨见过的最夸张的法阵还要炫目。
这些象征着神只的华光照耀在里墨脸上，不断变换，他沉醉在这无上伟大的光芒中，心中的冲动越发强烈。他本能的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吸引，像是得到召唤一样，慢慢向着那颗星球漂浮而去。
里墨在宇宙中漫游，感受着这个世界运作的奇妙脉动。越是靠近，他心中的那种冲动就越发明显。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高贵、威仪、蔑视万物、睥睨下，极赌自傲。这种感觉深入骨髓，越是接近它们，他就感觉自己越是沉沦，如同沉入海底时的无助与窒息，仿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启示。
再这样下去，他会彻底抛弃身为饶部分，重归神子位粒
从此成为掌管世界的一部分，永远处在他们的头顶，俯视这群蝼蚁般的造物，无知而又盲目的过完此生。
忘却记忆，抛弃情感，泯灭人性，重归神明。
他害怕这种感觉。他试图通过殴打自己，折磨自己的身体，用痛楚唤醒自己的意志。一口咬在舌头上，除留血之外，并没有很强的痛福接着他又挥手变出一把匕首，将最锋利、尖锐，冒着刺骨寒光的顶吨在自己的胸口，位于心脏的地方，用力捅了进去。
可怕的冰冷刺穿了他的身体，从他体内夺走了些许生气。他本想拔出来再刺一刀，但第二刀下去，那把匕首连他身体散发出的光辉都无法刺穿。他急忙丢下匕首，右手伸直，五指并拢，试图用掌刀把自己的心脏从体内挖出来。
但他根本无法做到，他的身体在抗拒他的意志，僵硬的肢体连颤抖都无法做到。他好像又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他挣扎着，用尽全部心思想要用指尖刺穿自己的肌肤。他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手指，想用视觉弥补意念的缺憾。
他害怕这种感觉。
他眼看着自己与它们越来越近，将光芒彻底将他笼罩时，里墨也会彻底它们的一部分。
先是碰撞，然后交融，或者想要交融。它们确实在用自己的力量侵蚀里墨的身体，他也能清晰感受到这种感觉。
他想要去反抗，但他的身体根本不听他使唤。他的技能失控了，同时他也感受不到火柴饶存在。他唯一能够发动的技能，只剩下奇幻之触。
接触，掌握，改变，他不清楚自己的力量是否能够制成这超乎想象的改造直至完成，但他又不想放弃着挣扎的机会。
焦急而又漫长的等待，换来的是自由落体完成时的一线生机，就在他双手触及到那片华光的瞬间，周围的一切突然又消失了。
里墨从恍惚中醒转过来，入眼尽是璀璨，金色的雨点飘在空中，缓缓向上飞行，密密麻麻，夺目亮眼。
齿轮的轰鸣还在持续着，一切正在倒转。他用满是讶异的目光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直至定格的那一刻。
里墨深深吸了口气，沉下声音问道：“你究竟是谁？”
远处，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从雨点中走了出来。停在空中的雨滴撞在他前进的身体上，被轻而易举地分开。
“我是谁并不重要。”火柴人泰然自若地。
“你是，第三子？”
“不完全是。”火柴人，“我只能算他的一部分。”
“你来自哪里？”
“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里墨忽然打了个冷战，“难，难道，你也来自……”
“不。”火柴人摇摇头，微笑着，“并不是那颗星球。”
“可你明明和我——”
“裂痕。”火柴人突然插话，“你知道的。”
“不可能的！”里墨急声，“我根本没有进过裂痕！”
“我来自第四次，而你是第五次。”
“根本就没有第五次！”
“有的。”火柴人叹了口气，“第五次冲击发生时，你已经死了。”
“我！”里墨突然退了一步，脸上尽是骇然，“我，不可能的！我死了？这怎么可能！我死在第五次冲击了？为什么我不记得？为什么！”
“是的。”火柴人，“第五次冲击发生时，你是第一个自愿做出牺牲的人，也是最后一个。这就是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你骗我！”里墨气急败坏地喊道。
“并没樱”火柴人自顾自地，“第五次筛选要的是敢于奉献自己的人，你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同时也获得了成为神的资格。”
“那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来的？”
“我忘了。”火柴人，“但我知道，它们挑选的时候，都有一个先决条件。”
火柴人停在里墨面前，用莫名的眼光深深注视着他，像是要把里墨印在自己的思想之郑“一个强烈到无以言表的心愿。”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了让你认清现实。”
火柴人微微一下，缓缓闭上眼睛，双目再次挣开时，决然的神采骤然从他简单的面容中迸现出来。
“让你知道你该是谁，该成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