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鱼和饵
容玥把人请进来以后,那老妪绕着容玥打量了好一会儿,瓮声道:“你们这儿,你是最大?”
容玥点头,问:“婆婆可有什么事情?”
老妪摇摇头,苍老的声音道:“可不是我,是我家姑娘,要找这儿最大的官。”
完又嘀嘀咕咕:“竟还真有女子当官了……”
后方果真走来一个戴着斗笠的年轻女子,帷纱挡住她的脸,容玥看不清她的样貌和表情。
那女子躬身行礼:“将军。”
容玥摆摆手,示意免礼。
眼睛却盯着女子的动作,她行礼好似很规矩,却又有几分别扭。
像极了孩子玩闹,明明学的好礼,却不肯好好做。
容玥走到一边,那女子的脸便跟着转向,像是怕把她看丢了。
容玥道:“你有什么事情?”
千言这人一开口便是候府夫人,也许是有什么线索。
那女子听了容玥一喊,点头道:“不知将军可否知道,三年前,平宁国丢失了一份图纸。”
她的正中要点,图纸一事,重影阁至今都没有查出来。
容玥眉心紧皱,是不是太巧了?
她道:“你。”
女子道:“我家阿婆累的紧,还请将军给她个地方歇歇脚。”
容玥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要支开老太太了。
于是叫了几个侍从送老太太去客房。
侍从和那女子扶着老太太走在前面,容玥则在后面跟着。
千言看见他们一群人便乐呵呵地跑过来:“哎呀公主,咋了,有什么事情交代啊?”
容玥忽然没了耐心:“去忙你的,我带这位婆婆去休息。”
千言灿烂的笑着:“别啊,我这不是没得啥事才晃悠来的嘛,来来来,不就找间屋子嘛,我来!”
还着就要动手,直接挤到老太太身边:“婆婆啊,咱去休息哈!我可熟悉这儿了,准给你找个舒舒服服的地儿!”
完还朝容玥闪一闪眼睛,大大的笑容高高挂起,带着那一脸的嘟嘟肉一晃一晃。
老人家最喜欢这样活宝的辈,当下便乐着答应。
容玥也被他这番模样搞得忍俊不禁,道:“行,那你带路吧。”
走到南面拐角,千言直接把婆婆往左边拉,而一直沉默慢慢跟着的女子上前道:“走右边吧,婆婆怕气闷,左边怕是要闷着了。”
千言哈哈笑道:“姑娘别担心啊,我这不是脚一滑就走岔了嘛。”
容玥敏锐地察觉到其间不对。
这女子第一次,哪知左边的东阁不够通气会让老人气闷?
怎么倒像十分熟悉的样子?
安置好老太太,容玥便改了主意,不去厅里,要去密室。
那密室是李眠最先发现的,那里面有几条迷惑饶错道,她进去的时候走错了好几次。
到拐点处她便刻意停顿了一瞬,方才跟在后面,看不出来,但这么一下停顿,容玥发现女子竟能自己走对。
第二次停,依然如此。
这女子原来并不靠着她引路。
要是碰巧,那也太好运了,以后摸六合彩干脆直接抓她上好了。
容玥跟的紧快,女子并未发现异常。
到了密室,那女子找了个地方坐下。
容玥待她坐好,便问:“你方才在外间所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温和地笑:“这话来,可就很长了。”
容玥奇道:“你这是要讲故事?”
女子摇头:“这可不是故事。”
“来听听。”
五年前,有一个青楼女子,叫做满月。
她爱上了一个将军。
满月少时读过一些书,这在青楼女子当中算是极少的,因此还有几分孤傲。
第一眼见到将军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个大汉满身粗俗。
大汉是守城的将军,才调来不久。
他看起来很是正经,总是看一眼女人就是罪过的样子。
姐妹们爱玩儿,便老打赌,谁能引他上钩。
那个做饵的,自然是非她莫属。
果真,鱼儿上钩。
自此,将军每逢初一十五便来找她,姐妹们笑他找女人还要挑日子,难不成是沐浴焚香来的不成。
她这么笑着问他,将军沉吟半晌,才略略羞讷道:“我……不知道如何见一个女子最为郑重。”
他当来见她,是最为郑重的事。
她知道将军俸禄少,填不起她这么大个窟窿。
但是她心满意足。
那时候还没有打仗,他身上只有守城一个担子,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日子久了,满月竟也觉得,初一十五果然是个好日子,做什么都顺的很。
她开始节省用度,总要自己赎了身,才好嫁给将军。
她知道将军是想娶她的。他攒了很久的钱,吃饭都舍不得多花一分。
她从前只道及时享乐,但现在却觉得还是得想着茶米油盐才像是过日子。
将军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了后面,竟半年都不来了。
她的信寄出就没有收到回音,她总担忧他。
读到“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深闺梦里人。”一句,竟然泪下。
等再见到将军,他从古老的城门策马而入,一眼都没有放在她身上。
她的将军,踏着铁血归来,仍着一身金甲,却再没来寻她。
她不解,堵了几次,碰到一位贵人,那位贵人军衔在将军之上,他开了口将军不会违背。
果然,将军总肯同她话了。
但第一句话,就将她一腔孤勇扑灭:“你当我是什么,拿来取笑作乐的玩意儿?”
他知道了。
她想解释:那不过是姐妹间的戏言。
若只是玩笑,她怎么付出这样多?
但是她全都不出口。
了,那些回忆就也成戏言了。
将军没有再听她话,他从未有过这样不耐烦的样子。
之后,便是千秋和临安开始打仗,将军被调去前线。
她日日等夜夜等,明知道那个人不会回来,只为那一纸有他消息的信封。
她几乎花光积蓄,想在战场中得知他的平安。
但是那年许久都不下雨,平宁国又时常骚扰,城中百姓急坏了,开始到处求神拜佛。
满月想起颖川,那个地方,大旱的时候,死了好几万人。
她好生带待着,却被人指着要绑去祭。
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给她收拾行囊,让她快跑。
将军在外打仗,她不能护不住将军的女人。
到这里,容玥忍不住打岔道:“我也曾听过一个故事。那故事与你这个,很像。”
她补充道:“但非像,却也不全像。”
满月笑问:“还不知道,将军听过的,是什么故事?”
容玥盯着她看,帷纱将她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的人是怎么个样子,只能凭语调来判断几分。
“我听到的这个,可没有你这些曲折。那也是一位将军与青楼女子的故事,将军娶了那名青楼女子,两人和和美美。唯一不足的,便是他们夭折了一个孩子。”
女子没有半分异常的反应,她道:“那将军这个与我的必然不是同一个了。”
她悠悠叹气:“我讲的这个,最后将军死了,这名青楼女子也失踪了。”
容玥道:“怎么我似乎觉得,姑娘就是那个青楼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