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听闻敖晟翎这般恳求,满堂皆惊!

五郎晟翮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眶去,恨不得将老七的后脑勺一巴掌拍凹了!他急得额头冒汗,一手拉住老七的左臂往回扯,又连声问道:“老七你傻了?!你是二叔二婶留在这世上唯一血脉!家中珍宝!如何得出与人为奴这等疯话?!若再这般胡闹!当心大姑姑打死你9不快些坐回去了?!”

“五哥方才也了,一人做事一缺a遭劫难、有求于人皆因我而起!怎能拖累家人受罪吃苦?!”敖晟翎使劲要挣脱,见五哥不肯撒手,索性不去理他,又对着应媛郑重言道,“若能准允,敖七此生定当结草衔环,万死莫辞!”

“媛媛!你莫听她胡呓!”五郎晟翮上前将老七撞歪倒于一旁,他凑近应媛急切道,“老七她早已傻透了!出来的话是不能够当真的!”

敖晟翎单掌支撑住平稳还毫不示弱:“五哥你才傻透了!我没疯没傻!!你瞎乱讲!!!”

堂兄妹两个人争执不下,敖洺不由地脑仁胀疼。她垂首扶额,沉声喝问:“你们两个吵什么?丢人现眼的9不都给我滚回来?!”

那堂兄妹俩人听得大姑姑开口发声,不约而同噤言无语,却都不肯退回客席。二人同时抬头盯着应媛,俱是一副不得回应不肯罢休的架势。

方才‘媛媛’两字一入耳,应媛脸上的神色就变得复杂莫测。她连着饮下两盏热茶,在那俩兄妹的注视下终开口道:

“莫我仪狄谷不近人情。明日辰时,你二人在此‘飞花落英’堂内各自抽签,以定去留。”

言罢,应媛叮嘱应果为来客打理宿处,吩咐婢女们仔细伺候贵宾饮食起居,随后她起身对着几个长辈施礼告辞。

见得灵泉之事现转圜之机,敖晟翎喜上眉梢,不禁扬起唇角笑了开来,却听敖洺在一旁冷笑着问她:“即将要在这里俯首为奴,竟然还这般高兴!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倘若她失去的还能够复回来,我傻就傻了吧!”咧嘴一笑,敖晟翎对着大姑姑躬身行礼,随即招呼应果一同去看行囊。

“啧!”看着老七的背影越走越远,敖洺无奈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对卓卉君道,“既然老七心意已决,那便随她。多无益,明日的抽签到底如何尚不可知。卉卉带着大公主快去换身干净衣衫歇息会儿的,到了傍晚再一同用膳。”

因有巫婕施法救助,柔嘉的精力元气恢复了些许。她可与常人那般起身行走、低声交谈,但仍不可奔跑跳跃、大声呼喊。不过,即使柔嘉已能一切自理,但卓卉君仍不放心,执意将大徒儿送入内室且助她净手洗脸,无微不至。

“今日仪狄谷肯松口,我聆儿的大难也要快过去了......”卓卉君为柔嘉铺陈被褥,又将一套干净衣裳放在榻上,“待人将热水送来了,聆儿先泡脚,再憩会儿。”

虽然此刻室内仅有师徒二人,但柔嘉仍未摘下帷帽。她来至恩师身侧屈膝行礼,轻声言道:“师父莫再折煞徒儿了...徒儿手脚有了些许力道,可自给自理。一路劳顿至此着实艰辛,还请师父去歇息,安心养神。”

卓卉君晓得自家徒儿的性情,听她这般了便顺她心意答应了。恰时正有婢女送来热水,卓卉君便留柔嘉独自洗漱,她刚走出房门没几步,却见敖晟翎提了个巧食盒当面走来。卓卉君见她仍旧一身风霜并未去更衣洗脸,遂叫住她,柔声劝道:“知你有良心的,也不必这般殷勤。茶水点心的俱有人照应,你还是回房歇着罢。”

敖晟翎笑着回答:“我听巫婕这仪狄谷的秘泉之灵力要比姑姑他们找寻的甘露泉更是绵淼纯粹,那阿莳之术必能化解。我心里很是高心,想见她两句话。”

“这可不巧...聆儿此刻或许歇下了...”卓卉君接过食盒,掐了一把敖晟翎的脸颊,佯装嫌弃般道,“瞧瞧你这猴儿脏的脸,想去见她也不知道先去洗干净了?你且回去,待会儿我去,若是她肯了就通传你进去。”

听话地点零头,敖晟翎回了房就去仔细洗漱了还换了套洁净衣衫,还将自己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梳理清晰,整个人瞧着精神了不少。到了夜里用罢晚膳,卓卉君果然叫敖晟翎去柔嘉那里。

二人之间已有半年未能当面话,敖晟翎既是喜悦又是有些无措。那条径也就几十步却叫敖晟翎一路走得忐忑不已,直到她瞧见伊人身影投映于洁白窗纸之上,这才心中稍定。

敖晟翎并未从房门踏入槛内而是轻步踱于檐下,她立在窗外与柔嘉仅隔一曾薄纸,沉默片刻,抬头对着那朦胧身影,心翼翼地低声问道:“有没有想要的?我去为你得来。”

窗内女子的昏暗倒影时明时晦,她似乎极轻地叹了一声,亦是静默了片刻才摇头答复:“不缺甚么的。”

听得柔嘉语音虽弱但清晰可闻,敖晟翎欣喜不已,多日来满目愁云终在此时此刻露出了一缕阳光。肩上仿佛卸去了千斤担,敖晟翎扬唇笑道:“我看那巫婕不像是个妄自夸口之人,她有法子的,她定不会蒙骗我等!幸而当年我们与仪狄谷应氏姐弟有些渊源,今日应谷主答允将谷中灵泉暂借。感恩上庇佑,此次仪狄谷施以援手,我愿…………”

“你我之间并无亏欠,你无须去做甚么。本宫乃家嫡女,尊贵之至,当今朝廷自有法则令仪狄谷为本宫尽忠效力。”

柔嘉话音虽缓,但语调着实透着一股疏离。

敖晟翎被打断了话语,她脸上的笑容也似乎被冷风吹得僵硬了起来。只道是柔嘉横遭劫难而心中委屈怨怼,故而敖晟翎强打精神赔笑着柔声言道:“家嫡女自然是无比尊贵的,都洪福齐,想来大公主往后的日子更是仙福永享…………”

“这些日子以来,你在本宫身侧每每窥探,令我心中十分烦躁厌恶!今日你又那般卖弄口舌、矫揉造作,尔在本宫眼中与跳梁丑无异。实在不愿见你,更不愿听你言语,你走吧!连夜离开簇!莫留于谷中!别再让我见着你!”

字字扎心。

敖晟翎脸色一片苍白,两耳‘嗡嗡’作响,她实不敢信方才那番话是由柔嘉对自己言出。茫然无措地望向那道虚幻倒影,心间隐隐作痛,眸光渐渐黯淡。即便被那般奚落,但敖晟翎始终无法对柔嘉生出恼怒来,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沙哑着嗓子道:“是我对不住…………”

“你不肯走?若是为了北狄那一晚,你也不必过于记挂。饮酒起舞助兴,恰巧你在本宫身边。瞧着你是个干净伶俐又乖巧听话的,且本宫与你欢好了必不会受孕怀胎,临幸一晚也未尝不可,还能生出什么遗祸来?吾乃公主,千金贵躯,今后有的是称心如意的面首日夜侍奉于本宫左右。无论男女,想要何等样貌的都会有人自荐于帷帐枕榻,岂会缺你区区一个?”

话音落地无情,周遭噤若寒蝉。

敖晟翎背靠直柱,垂首沉默。听闻至此,她亦无法言语任何,只是抬手将一个巧荷囊自襟怀间取出,轻轻放置于窗沿,随即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夜风凄凄,月色凉凉。

那人早已离去多时,然而,窗内那道身影却伫立许久,迟迟未动。或许,方才出的那些话,已然用尽她的所有心神。

次日,过了卯时,卓卉君与巫婕二人来接柔嘉,是仪狄谷临阵变卦,属意敖家五郎留于谷中行事三年。

“这一大早的,也不知七儿跑哪里去撒野了!定是学她大姑姑那般不知轻重,就晓得玩耍胡闹!”卓卉君为柔嘉披上斗篷,又去整理那些贴身衣物,嘴里不停抱怨那对姑侄不见人影。

巫婕撇嘴一笑:“那俩人在此也无甚用处,叽哩哇啦的也是烦人,还不如消失了让我耳根子清静些。”

“那倒也是……解除法术由你巫婕,我自是信你的。”替爱徒整理了帷帽,卓卉君转头对着巫婕苦笑,“就是担心那俩泼皮孽障,可别再惹出什么扰人祸事来!”

“你去管那么多作甚?操心了大半辈子,也不知放自己舒心一回?”心中掐算了一番,巫婕对那师徒二人叮嘱,“金银首饰的都褪了,珠玉之类的也不要。饮食不可沾荤腥,更不可吃酒!我从西南密林带来的巫药可是稀有罕见的,万不能被糟蹋。”

“是是是!大巫师如何,我们便如何做。只要将我的宝贝徒儿治好了,百般规矩都听你的!”

此后三个月里,柔嘉日日泡泉,夜夜服药。

起初头一个月无甚效果,巫婕思虑整夜,不得不改了巫药方子,果真从第二个月下旬起始,柔嘉逐渐长出了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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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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