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戏,得足

并州都护府,晚宴上,江怀玉与朱温相互打量观察,外界对他们俩的传闻都不少,但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却是无从知晓,而今真人就在眼前,还不好好考究一番?

“江宗主,来者便是客,今夜我朱某备了些薄酒和几样家常菜,还请不要嫌弃。”朱温举杯示意,

江怀玉回敬,喝下:“现在世道惨淡,百姓疾苦,饿得只能食草吃土,像这样的吃食在江某的眼里就是山珍海味,听闻朱帅也是吃苦过来的,食此佳肴,心中可有感慨?”

“哈哈,我不似江家宗主如此心系下百姓苍生,仁德宽广,我只求在这乱世苟全性命、衣食无忧。”朱温拿起一块大猪肘子,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江怀玉努了努嘴,显得十分嫌,而后正襟的道:“江某此行之意,想必朱帅已猜的七七八八,但有一点,朱帅未必猜透。”

“哦?洗耳恭听。”朱温放下油汪汪的猪肘子,用手背抹了抹嘴。

“江某此行,乃皇命所托!”江怀玉朝上揖礼以示尊敬。

“不知江宗主所的皇命,是姓黄还是姓李?”朱温眉间一紧。

“自太祖起兵推翻暴隋,这下一直都姓李,他黄巢,只是一个逆贼!”江怀玉答道。

“江宗主!”朱温面容严肃,“这里是并州,是大齐的国土,请注意措辞,不要让我难做。”

“呵呵,朱帅若是想绑我向黄巢请功,怕是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只是在下听闻,最近你与那齐国朝堂有些不合啊。”朱温吞下一杯酒,沉默不言。

“朱帅手下密报众多,应该知道齐国皇帝已经对你不放心了,所以才派他的妹夫来夺了你的兵权、接替你的位置,以后朱帅你是什么样结局,你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江怀玉起身帮朱温斟了一杯酒,继续道:“如今你兵权尚在,威武尚存,何不用这些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呢?现各地反齐之气日盛,勤王之势愈演愈烈,过不了多久,就能推翻齐权,朱帅难道想凭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

朱温一饮而尽,思虑再三。

江怀玉见状道:“奉吾皇令,若齐将朱温归降大唐,举兵反齐,敕封朱温为宣武节度使,赐汴州,并赐爵位,待剿灭黄巢之后,再另论功赏赐。”

“陛下待叛臣如此,要是朱温再不领情,可真是人神共弃了。”朱温朝西下跪哭拜,“叛臣朱温谢主隆恩,定当不负陛下之托,助陛下铲除逆贼,复兴大唐!”

“朱帅请起,既是如此,请收下皇命手谕,我好回复陛下。”江怀玉递上手谕,仿似做了什么罪恶滔的错事一样沉重。

朱温收起手谕,抹干眼泪请江怀玉坐下,敬了一杯酒后道:“既然大事谈定,朱某有几个问题还请江宗主解惑。”

“请讲。”

“那剑,当真是干将剑?”朱温指着江善怀里的剑问道,

“回朱帅,确是春秋时期铸剑师干将亲手打造的干将剑。”

“能看看吗?”朱温请求道,

“这…恐怕不妥,这剑是我这位兄弟父亲的遗物,他不让任何人碰的,请见谅。”江怀玉看向江善回道。

“原来如此,是在下冒昧了,来,再饮一杯酒。”朱温连忙化解尴尬。

“今日在城楼下,江郎的布阵和兵器甚是奇特,我行军打仗这么些年从未见过此阵此物,还望告知一二,也让我等学习学习。”朱温殷勤的起身倒酒。

“噢,学习倒不上,这个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之事。此乃我江家世代传下来的宝物,名叫排山卸龙甲,由十三块这样的方形之物按照既定位置拼接而成的一道人形防护屏障,这方形之物也有一名,曰方钢,乃寒铁精钢所炼,刀枪不破、矛斧不伤,是千百年来难得的宝物,江家先祖将之演练排阵,故得此阵法。”江怀玉时刻警觉着,他必须把握好方寸,家族里有哪些信息可以让外人知道,而哪些绝密是不能向外人透漏的。

“妙哉妙哉!江家果然人才辈出,声名远扬,我再敬江郎一杯!”朱温举酒一饮而尽,心情大好甚是满足。

苏婵骑马追出驿馆不远,便看到林闯三人快马的火光往长安方向奔去,暗想不妙,欲鞭马追赶,突然她看到从南面冒出一队火光朝林闯袭去,苏婵想来自己受了重伤又不知那队人马的底细,于是决定暗中悄然跟随,见机行事。那队人马整齐出孝不慌不乱,看上去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军队,他们不一会儿就追上了林闯,苏婵为了避免被发现,故意隔得很远,待她下马赶到山林时,除林闯外其余的二人已被击杀在地,

“烟隐雷?想不到堂堂的大齐国舅、洛阳惠王也用这些江湖下三烂的招数。”为首的领队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林闯单膝跪地,用剑勉强支撑着身体,脸上沾满了自己的血液,愤怒地看着眼前十几人组成的追杀队。

“您不必这么看着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本来是想在会宁驿馆里要你性命的,没想到被李克用的人抢了先,本以为惠王必死无疑,没想到沙灵竟失手让你给逃出来了,看来这沙灵也不过如此,如今惠王你落入我们手中,请放心,定会给你一个痛快地死法。”那领队示意手下围困过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知道,惠王林闯的武功也是下闻名的。

“如若不是中了那妖女的毒,你们又岂会得手!”林闯咬牙起身,挥剑备战。

“是多亏了沙灵的人解决掉所有的麻烦,不然我们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才能擒住你,这只能你命该绝!”那个领队挥了挥手,指示一起动手。

刀光剑影打了几十个回合后,林闯刺死了几个人,但自己也被乱刀砍得血肉模糊、无法站立,最终在毒气和外伤双重痛楚下虚脱倒地,看着慢慢围过来的人群,他竭力问道:“本王已是将死之人,可否让我死的明白,还有谁想要我的命?”

“武德司云骑令,朱将军想要惠王的命!”

“朱…温”,林闯话未落音,便觉一阵地转旋,林闯即被快刀砍得身首异处。

这一切都被苏婵看得真真切切,苏婵惊诧不已,心想此事关系重大,得马上抽身离去为妙,却不料没注意脚下有枯枝,由于偷偷观察的位置太近,踩断树枝的声音引起了那队云骑令的注意,朝苏婵大喊:“谁在那里?

苏婵暗想不妙,于是马上快步而逃,云骑令留了几个人在原地打扫痕迹,其余的都去追捕苏婵去了,无奈苏婵流血过多,逐渐难以支撑,艰难的骑上马,云骑兵随后追上,那领队从马背上抽出弯弓,搭上一支黑羽箭,拉满弓弦、箭声刺耳飞射出去,弓箭在空中飞旋一阵正中苏婵左背,若不是在黑夜视线模糊,凭云骑令的骑射之术,苏婵必被一箭穿心。见苏婵驾马而远,那领队勒马急停,道:“惠王之事为重,此人中我烈云箭,命不久矣,不足为虑。”于是云骑令一行人在深夜里执火焚尸,包裹惠王项上人头,赶回并州向朱温复命。

苏婵任由那马匹随意四处奔走,在上一山坡时,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滚到路边,昏迷不醒。

江怀玉陪好酒之后便向朱温请辞,朱温十分盛情的留他们住宿,被江怀玉婉言谢绝,既已完成皇命,走好了最重要的一步棋,现在他最想做的是回家见夫人和孩子,江怀玉勒马回望灯火通明的并州城,神情复杂,不知是喜是悲,更多地可能是担忧吧,他心里想着,然后转身策马离去,马蹄声急。

“宗主,这里躺着一个人。”江山举起火把照亮四周,江怀玉听之即下马前看,路边赫然躺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侧卧着一动不动,江怀玉打量着那女子的穿着和外形,那女子面身着青色薄纱裙衣,身材纤细苗条,头发不挽发髻,似乎不像中原寻常女子的装扮,倒颇有几分西域风情。江怀玉摆了摆手,示意将她翻身过来,江山轻身地将她摆正放平,只见那女子脸上戴着薄纱看不清楚脸,但是面巾已被鲜血染红,右臂刀伤虽用衣布包住止血,但血还是不断地往外渗,最严重的是她左胸部位上被箭从左后背刺穿,不知现在是死是活,突然那女子咳了一声,江怀玉赶紧伸手把脉,脉象混乱微弱,随时可能停止。

“宗主,我们救或不救?”江山问道,

“既然让我们遇到此事,想必也是意,你就近找处歇脚之地,好生将她担抬过去,能救人一命是一命。”江怀玉起身上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决定救她,可能是他不愿再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但是处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乱世,人命如同草芥,任人践踏,他一介草民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他们最先找到了会宁驿馆,但是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被火烧毁的废墟,云骑令怕朝廷派人来查到什么线索,于是干脆纵火烧馆、一干二净。

“继续去找,她没时间了。”江怀玉道。

最后他们在附近的山上找到一座破旧的古庙,江怀玉令艮卫、巽卫加强防卫,命江善取来药箱工匣,关门施救。

“你可知我叫你进来协助的用意?”江怀玉打开工匣,取出银针包。

“属下愚钝,不知何意?”江善帮忙取出纱布问道,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即使是为救人性命,也总归对名声不好,而且这女子昏迷不醒,想救治她避不了有肌肤之亲,你在此有个见证,我身清白。”江怀玉取出银针,朝百会穴精准扎拨下去。

“是,宗主。“江善一点即透,甚是让人安心。

“接下来我要用针灸于她中府、气户、俞府、云门四穴,你帮我解开她的衣物。”江怀玉抬头示意。

“这…,要不还是宗主你亲自动手吧,太冒犯了。”江善摆手推脱。

“要是夫人知道此事,你觉得我会怎样?”

“宗主放心,此事就我们二人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就算如此,我也不做对不起夫人之事,赶快,没时间了!”

江善见宗主急了,也不敢再推辞,于是闭着眼睛将苏婵的衣物解至胸前,江怀玉拨针奇快,四穴眨眼之间已被封好。然后江怀玉用刀割开苏婵右臂的衣袖,从药箱里取出两三瓶药粉相继敷上,江善紧接着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完好,这样默契地配合治病救人,他们两个人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她内脏已被武力震损,肋骨也断了两根,把神奇丹拿来喂她吞下。”江怀玉交待道,

见江善喂下丹药,他取来刀,放在火上加热消毒,而后喷了一口酒,对江善道:“这箭不能不拔,但离心室太近,我没十足把握她能挺住这一口气。”

“宗主有几成把握?”

“我也不知道,对半开吧,一半是生,一半是死,看她的造化了,江善你把她拉起坐正,准备拔箭。”

江善把苏婵拖起来,瞥见了那支黑羽箭,道:“黑羽烈云箭,宗主,是云骑令…”江怀玉摆手制止,“事情错综复杂,不要妄加猜测,就算是他朱温做的,也不关咱们的事,救人吧。”江怀玉运气丹田,内力经曲池流灌入商阳、中冲二指,点檀中穴封了她的血脉,然后用医刀割开她后背的衣物,刮清伤口周围,快速使力,拔箭、止血、敷药、包扎,一气呵成。待江善扶那苏婵躺下,江怀玉让他解了封穴,然后自己收拾妥当,洗净满手的血渍,瘫坐在火旁,从子时营救,到现在已过了丑时,他这几终于可以睡上一会了。

第二日卯时,苏婵逐渐恢复了意识,清醒了过来,她艰难的爬起来,望着眼前破旧的古庙竟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到了这里,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她只记得被云骑令一箭刺穿胸口,她探了探伤口,还隐隐作痛,看到自己右臂和胸口的伤都被包扎稳妥,她就越好奇自己昨晚遇到了什么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起身抿嘴,发觉面纱已被摘下,眼下她也顾不得是谁摘开的,环顾四周在火堆旁的木架上,晾着她的面纱,血迹已被洗掉,拿起时已被暖火烘干,她满脸诧异,竟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她戴好面纱推门而出,门外左右两侧竟各有一名壮汉,手持兵刃而昂首站立,苏婵下意识地往腰间掏兵器,那二人见状道:“姑娘莫怕,我等不是恶人,我家宗主怕留姑娘一人在此荒地不安全,所以特意留我二人在此守卫,等待姑娘苏醒。”苏婵半信半疑,问道:“你们是何人?你家宗主又是谁?”

“我等是飞熊门江家的巽卫,我家宗主自然是飞熊门的宗主,这是宗主交待给姑娘用的调理身体的丹药,每日饭后一颗,一日食用三次,请姑娘收下。”巽卫将药递与苏婵,双手揖礼道:“我等告辞,姑娘珍重!”

苏婵拿着药瓶,嘴里嘟囔道:“飞熊门,江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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