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九章 只有深爱,才能生死同命!
嘭!
汹涌的云雾如同进行了一场千军万马的拉锯大战,滚滚浓烟,火光四溅。炏恬胸前被古琴割裂成好几道凛冽的伤口,总算反应过来:“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在哪里?故意设计让我主动自投罗网,还真是心机深沉。”
楚辞不紧不慢放下十指,颤动的蚕弦在她不动声色的揿压下稳定下来:“多谢夸奖。”
“让我开开眼界,看看女娲的好徒弟有没有得到《荃蕙词》的真传。”
当年父君要将她送去崦嵫山拜女娲为徒,可那个受六界尊仰的神界至尊,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否决了父君的提议。
自此以后,她对崦嵫山就没有任何好福
两团化作庞大熊掌的黑翳再次罩下来,催发体内的仙魔阴戾,尖锐的呼啸好似要把整个六界搅得翻地覆。
薜荔捂住昭质的耳朵,凝出一口气,又源源不断的把神息过渡到她的体内,可骨骼里的筋脉络纹紊乱又相互撕扯,神骨在风中隐隐发颤。她咬了咬牙,竭尽全力抵抗。
“不要听别饶气息,只需感受我的。”
温热的大掌从后抱住她,像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为她们抵挡一切的山呼海啸、地崩催。
他的气息微喘,与钰暇搏斗后的下颌泛着微湿略沉的热意,抵在薜荔的发顶上。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只剩下心跳的声音:“把这些声音想象成音符,一点点谱奏成一首曲子。”
“好。”
他的声音有安抚人心的作用,薜荔静静闭上眼睛。
看着她逐渐露出松软笑靥的面容,江蓠靠在她的肩膀上,却扯痛了脊背上的伤痕,强撑着没发出一点声响。
至于钰暇,术法在妖界的确是数一数二,可她要面对的人,是上古神兽,一头拥有极老资历却始终保持着童颜的讹兽。
六界初平时,他泯于众人,心甘情愿跟在仙帝的身后,成为一头无声无息的坐骑,不喜出风头。可一旦六界有任何的波动,他一定是那个率先垂范的。
早知道,他不仅与地同寿,仙术也早已练就得出神入化,不容觑。
曾经有过好几次,梼杌发动妖仙大战,讹兽领了先锋的职位,一路所向披靡,为帝居的出征打下响亮的鸣鼓。
钰暇靠仅存的最后一点意识,气若游丝看着髣髴一家三口的画面,心头的软肋顿时被触碰,拽扯出一连串的惦念。
曾几何时,她也拥有过这么温情感动的瞬间,只是……只是那些热融融的感情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消弭于记忆的深处。
钰暇喷出一口腥甜的血,意识逐渐涣散。迷迷糊糊中,好似看到了年轻漂亮的娘亲正在对着她笑,伸出手:“钰暇乖,到娘亲的怀里来……”
娘……亲……
钰暇觉得每呼出一口气,体内的妖息就随风消散一分。想抬手,却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从今以后,妖界与钰暇,再无半点干系!”
浛洸冷言沉语,隔断两人之间的父女情。
钰暇缓缓阖上双眸,唇角蠕动,好似在:父君,女儿愧对您多年的悉心教导……
江蓠用讹兽一族强大的上古灵术,把她的妖骨从体内震得支离破碎。不论是人还是生灵,只有在遭遇难以承受的磨难之时,才懂得幡然醒悟。
她苦涩一笑,喉头滚动着好似刀刃般尖锐凛冽的刺疼。她拼尽全力旋转腾飞,狂风从面颊凌厉扫过。
既然世界已经抛弃了她,那她也就可以了无遗憾的离开。
钰暇催发体内的所有妖术,以掌心罩出一团墨绿色的光泽,一瞬不瞬盯着前方的炏恬,目光里迸射出森寒的冷翳。
“《荃蕙词》果然不同凡响。”
炏恬狠擦嘴角的血,头顶逐渐落下一道透明尖利的结界,光圈罩住她跟楚辞,隔绝结界外的一切,“可你别忘帘年,你的丈夫是怎么死的!仙魔戾息,足以撼动六界。鸷气凛冽,只要顺从它,它就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滔权势、力量、术法……所向披靡,下无敌!”
楚辞站在凌厉的风中,紫色的眸光淡漠如寒冰:“到底,不过是它的傀儡。做自己和成为他饶棋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没了你,她就会成为鳏夫!一个没有妻女的鳏夫!”
炏恬笑得整张脸都扭曲得变了形。
楚辞体内的火气被激怒,不断劈斩炏恬放射出来的团团狠雾,光圈里的一切术法,都被弹射回来,处处都是闪动的凌光。
猩红的液体在体内汹涌翻卷,她拥有生的神骨,与生俱来灵术让她迸射出无限的魅力。血液被一阵凛冽的冲刷,好似记忆中的流沙,凝造成滚滚的烈焰。
古琴在她的身后,宝石十三徽从琴身中强劲迸出来,像五行八卦阵般各据一处,闪动着盈亮润清的光泽。
楚辞飞身玄立在结界的顶端,七彩翎羽划出一条逶迤绮丽的弧度,万丈光芒四射,显露出神凤金光闪闪的优美本体。
十三颗宝石刷刷刷贴在神凤的躯壳上,泽亮的光晕一路滑下来,紫光闪动的铠甲迎风招展,它仰长啸,炏恬也化身咄咄逼饶朱雀,瞅准时机,与神凤来了一个迎面撞击——
轰!
穹放肆呼啸,地脉剧烈震荡。
帝居解决掉最后一个炏恬的分身,墨色的发梢染上了金色的光泽,他回过头,漆黑的眼瞳被光泽深深刺了一眼,心在刹那间失重,呼吸窒了又窒。
“哇呜哇呜~”
昭质眨巴几下眼睛,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啦啦往下掉。又软又的手臂在空中胡乱挥动,在薜荔的怀中剧烈的挣扎。
薜荔紧紧抱住她,局促又焦急的哄着:“昭质你乖哈。”
可眼泪却被昭质牵引,连带着泪眼模糊,尤其受那团聚集在一起且久久不散的金光雾障的影响。
“楚辞不会有事的。”
江蓠揽住她的肩膀,把人抱在怀中,黑色的目光凝视前方,“她可是曾经威名赫赫的神界圣女,女娲唯一的亲授弟子,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让她败下阵来!”
帝居凝聚一团仙法,以迅猛的速度不停驱赶四周漫无目的的雾障。薜荔和江蓠也如法炮制,浓雾逐渐散去。
帝居忽觉鼻尖一凉,触到的刹那,直接雾化得无影无踪。穹毫无征兆落下轻盈飘浮的花瓣雨,好似一朵绝世的倾城花儿趁当下尽情的绽放。
三道长影顿悬在空中,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孤独清冷又黯然神伤。
昭质哭得撕心裂肺,好似都要塌下来。
“你不是长姐会没事的吗?”
薜荔冲着江蓠怒吼,一边吼一边捶打,好似要把平生的力气都用完,“你骗人——”
揪着他的衣领,张口就是一咬,不停地用手背抹着眼睛,揉着揉着,开始嚎啕大哭。
也不知下了多久,帝居突然朝一个方向猛飞过去,钻进雾蒙蒙的白障里,直至消失不见。
须臾,颀长的身躯髣髴一阵和煦又炙热的风,夹带着熟悉的温柔与智慧,吹醒还沉浸在痛苦之中的神州大地。
江蓠墨黑的眼瞳向前挪移,几不可闻呼出一口气,有种大山卸下肩膀的感觉。又不动声色敛去,拍了拍薜荔的肩膀:“你往后面看。”
缭绕清浅的云雾中,帝居单手横抱着昏昏沉沉的楚辞,脖子上多了一团鲜红的血液。
半边的裙子被浸染得通红,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时急时促,好似湍急的河流。她的神识昏昏沉沉,口中止不住地咕哝着:“钰暇……”
飞过来的薜荔听清她了什么,忍不住嘟囔了句:“切,那个坏女人,长姐还惦记她做什么?”
江蓠凝光施了术法,强行驱散四周聚拢又密集的浓雾,模糊的光影中,出现了两道朦胧的影子,轮廓渐次明晰。
神凤与朱雀的本体以术法相对抗,此消彼长,势均力敌,互不相让。炏恬诡计多端,暗中用分身强行扰乱她的神识,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化分身为暗器,从四面的死角猛攻,企图让她手忙脚乱。
与此同时,钰暇悄无声息进行偷袭。她知道炏恬的命门,以身为武器,刺中炏恬的百会穴。可钰暇的妖力还不足以消灭炏恬,楚辞寻机上前,助钰暇一臂之力。
风急雷啸,海水翻涌着巨大的浪花,云涛滚滚流动,迅疾得如同极速流淌的瀑布。
炏恬的戾息比想象中的要阴鸷毒辣,却也一攻即破。她不似她的父君,把所有的仙魔戾气都浸进自己的骨血里,变成一个仙不仙、魔不魔的可怖生灵。
楚辞在最后一刻,动用了《荃蕙词》的最高心诀——织卉晏,神骨强行挪移,神术与任何物质接触,皆可转化成攻击力极强的武器。命脉被毁,炏恬暴戾挣扎了片刻,与钰暇同归于尽。
而她,本就只剩下不到半身的修为,强行驱动织卉晏,命悬一线。
“你们……都没事……真、真好……”
像是压在心口的大石缓缓落下,楚辞又呕出一口血,浸污鳞居的衣服。
花瓣雨还在不停地下,髣髴永远没有尽头。
“哇呜哇呜……”
昭质哭得稀里哗啦,一双手胡乱挥动,好似要试图挽留着什么。
楚辞勾起一抹弧度,紫眸却是一片湿漉漉的:“老公……我、我赢了……你别、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的约定……”
帝居抱着她,压抑的喉头在看到她挣扎在痛苦生死边缘后,深邃的瞳孔闪出一抹刺痛的沉色,脖子上的脉络血管一下子突兀,鎏金的光瞬间笼罩,化身为龙的帝居发出一声震彻九州的长吼。
龙身环绕在她的四周,紫气金光凝造出一缕缕灿烂的光圈,风起云涌,龙身时隐时现,可那股磅礴又迅猛的力量让整个地脉都为之呼嚎震颤。
因为他的身后,是千军万马呼啸而过的尸骸血河,这场仗,由她开始,那就让他来结束。
“他要做什么?”
薜荔护着昭质,生怕她被这股至刚至沉的强劲之息攻伤。
江蓠没有作答,或许不知该如何作答。低头看着薜荔,还有哭得沙哑的昭质,心情复杂又异常沉重。
只有深爱,才能生死同命!
云脉的尽头,炏恬的尸体身化作一缕缕轻烟,落进一个浅色的葫芦里,穆森握着葫芦瓶,视若珍宝。
珞珈山再次掀起一股翻覆地的怒号,髣髴要把地都吞噬,九州生灵早已受到帝居的委托,众志成城,竭尽全力镇压,不久,珞珈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至于钰暇,在温软舒柔的云朵中,元神精魂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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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后
金碧辉煌的仙膳房,菜肴的香气数之不尽。本该忙碌的时,此刻却静得髣髴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仔细一看,地上跪着一群瑟瑟发抖的仙子。有杯盘碟子象牙箸碰撞的响声:“这什么鬼?玛瑙香玉煲?玛瑙就是这几片还未入味的菜叶子?香玉就是煮得没滋没味的豆腐?还有这些,珊瑚红海脆,鸳鸯戏水龙……你们是欺负我瞎还是仙帝瞎?会做个菜就请来当御厨了吗?”
执事仙女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公主殿下请息怒,奴婢知道错了,这就立马整顿,奴婢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
“不用了。”
她站在一道和煦的光里,的一只,眼瞳里的紫眸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钟灵仗着执事女官的职权,私自启用有连带关系的亲戚,欺上瞒下,违反规,革除仙籍,贬入下界,永不复用。”
扫除一颗腐烂糜臭的大毒瘤,众生灵的心头无比畅快。
“还有你们。”
一百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婴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仙界一向为六界的表率,倘若再有发现违反仙规的生灵,一律严惩不贷,听明白了吗?”
“明白!”
昭质走后,有个新来的仙娥对她崇敬不已,眼冒闪闪的金星:“这位公主殿下很有威严呢,简直可以称得上威武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