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呢喃（8）
越想，许温暖越烦躁，最后干脆不顾形象的坐在了古镇街边的石头墩上，开始寻思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眼看着太阳渐渐西斜，色慢慢的变暗了，最后一班回丽江的大巴都开走了，许温暖还是没能想出来一个好的解决方法。
古城的灯，一展接着一展亮起，游客越来越少，喧哗的街道，变得安静了许多，许温暖动了动坐的有些发麻的双腿，正想着自己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不是借个手机，给父母打个电话，让他们连夜赶来丽江来接自己时，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许温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愣了一会儿，才转着视线望去。
果然是……陆半城，坐在她斜对面的酒吧里，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国外男子，正在聊着，从口型上看，他们的应该是英文，也不知他们在讲些什么，陆半城脸上的神情看着好像很愉悦。
下午，她蹲在这里苦恼时，一直都在做白日梦，想着自己若是能遇到一个相识的人就好了。
她没想到，现在真的遇到了，只是这个相识的人和她……有过很多不愉快。
先不会不会有人肯把手机借给她一用，即使她真的联系上了父母，父母从北京赶到丽江，再从丽江赶到中甸古城，怕是要第二早上了……也就是，她至少要在这里呆整整一个晚上……
没地方住，没东西吃，露的蹲在陌生的地方，还是一个女孩子……
许温暖越想，心底越觉得自己唯一想到的方法太过于不靠谱，然后她将视线又一次落在了酒吧窗里的陆半城。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举着酒瓶，正噙着笑和外籍男子碰杯。
她去找他帮忙，他会不会不肯帮她？
当场她父亲病倒走投无路时，她去找过他，他拒绝的那么干脆坚决！
许温暖在心底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站起了身。
不去试试，怎么会知道？万一他答应了呢？更何况，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选了。
想到这里，许温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走向了酒吧。
她推门而入时，酒吧挂着的牌子，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欢迎光临。”
随后就有服务员迎了上来：“姐，请问几位？”
酒吧里很安静，许温暖虽然听不太清楚陆半城和那个外籍男子的聊内容，但是透过酒吧驻唱的歌声，还是可以隐隐的听见他们的一些讲话声。
两个人相谈甚欢，并没有留意到进来的她，许温暖又暗吸了一口气，冲着服务员摇了摇头，低声的了句“我找人”，然后等到服务员微笑的离开后，才鼓着所有的勇气，冲着陆半城坐的地方走去。
在许温暖即将站在陆半城的桌旁时，坐在他对面的外籍男子率先发现了她的靠近，转头，疑惑的看向了她，用英文问了句：“姐，您是？”
伴随着他话音的响起，刚点了一根烟的陆半城，不经意的抬起头，往许温暖的身上飘了过来。
他的视线在触及到她容颜的那一刹那，眼底明显的划过了一抹诧异，指尖夹着的烟，微微的晃了晃，过了大概几秒钟，他浮现出的所有异样彻底消失，整个人回归平静，望着她的眼睛，没有出声。
外籍男子看陆半城在看许温暖，许温暖也在看陆半城，便又开了口，这次的话，不再是对着许温暖的，而是给陆半城听：“城，你认识她？你的朋友？”
听到外籍男子的话，陆半城才将目光从许温暖的脸上收了回来，冲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微微点零，然后就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看许温暖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又昂起头，望了她一眼，了他和她离婚后的第一句话：“有什么事吗？”
有外籍男子在，许温暖变得愈发紧张，她抓了抓衣襟，刚给足自己勇气，准备开口话，陆半城就又开了口，嘴里的是英文：“Jony，我先失陪一下。”
等到外籍男子笑着点头“OK”后，陆半城起身，冲着许温暖指了一下酒吧外，然后率先迈步，冲着酒吧门口走去。
许温暖看外籍男子冲自己笑，也回了一个笑，然后抬起脚，跟上了陆半城。
跨过街道，走到斜对面一条无人经过的胡同里，陆半城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后约莫一米远的许温暖。
他没开口，在等着她。
许温暖吞咽了一口唾沫，回视着陆半城的眼睛，：“我，我想给你借点钱。”
陆半城依旧没开口，神情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
他这样的神情，让许温暖捉摸不透他心底的想法，望着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飘忽，她紧紧地抿了一下唇，继续开口：“我中午不心把包弄丢了，现在浑身上下一分钱都没有，手机也不在……刚刚敲看到了你……”
许温暖将来龙去脉清后，彻底不敢去看陆半城的眼睛了，微垂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又：“……我希望你可以帮帮我，回了北京，我会第一时间把钱还给你。”
他早在来丽江的第二，就找到了她，只是一直都没被她发现而已。
是今下午，看她一个人无精打采的蹲在石墩上，动也不动，他才觉得不对劲。
他看都黑了，她还跟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然后才装成异地偶遇的样子，出现在了她视野的酒吧里。
原来是包丢了啊……
陆半城走神的时间太久，许温暖以为他是不愿帮她，手用力的抓了抓衣襟，做最后挣扎的又一次开了口：“……我在这里不认识什么朋友，我的行李都在丽江，所……”
许温暖的话还没完，陆半城就回了神：“你要多少钱？”
“呃？”许温暖被沉默了这么长时间，忽然开口的陆半城的话搞的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这是答应帮他的意思，然后连忙在心底算了算自己等下要连夜叫车回丽江，然后还有明一的花销，以及从北京回家的车费……
许温暖大致的估算了一下，然后冲着陆半城举了一根手指，声的：“一千。”
陆半城没话，从兜里摸出来了钱包，打开后，才想起来，自己为了演戏逼真，请刚刚那个外籍人扮演自己朋友时，把整数的钱全给了他只剩下一些零钱，撑死了一百多块
陆半城暗晕了一会儿，然后合上钱包，刚准备跟许温暖去找个自动取款机时，想到她刚刚要连夜回丽江，于是就硬生生的将陈述句改了疑问句：“你等下要回丽江？”
“嗯。”许温暖点头。
“找私车？”
许温暖又点了一下头。
陆半城的眉心顿时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我等会儿也要回丽江，你搭我的车吧。”
顿了顿，陆半城又：“我钱包里没什么现金了，这个古镇上，我下午逛的时候，没看到自动取款机，等到了丽江，我再取钱给你。”
去拦私车，未必可以拦的到，而且除了他，没人可以帮她了许温暖想了想，最后还是点零头，：“好。”
“那你等会儿我，我去跟我朋友打个招呼。”
许温暖知道他指的是酒吧里的外籍男子，轻“嗯”了一声。
她没跟着陆半城进酒吧，而是站在窗外，等着他出来，透过窗户，她可以看到陆半城和那个外籍男子在道别。
等了大概五分钟的样子，陆半城从酒吧里出来。
他看了一眼许温暖，“走吧。”
许温暖等他先走了后，才迈起步子，跟在他身后，“麻烦你了啊。”
走在前面的陆半城，过了大概一分多钟的样子，才回了她的话：“没事。”
许温暖没再话，两个人默默无声的往停车场走了一会儿，在经过一家餐厅时，陆半城想到她在路边蹲了一下午，都没吃晚饭，然后就停了脚步，：“我还没吃晚饭，先吃点东西再出发吧？”
他要吃东西，她这个蹭车蹭帮忙的人，肯定没意见，只是她要在外面等他吗？
陆半城似是知道许温暖心底在想些什么一样，又开口：“你也一起来吃点吧。”
“哦。”许温暖应了一声，跟在陆半城的身后，进了餐厅。
餐厅里的光线，远比酒吧里来的明亮。
等到他和她面对面的坐下，陆半城低着头看播时，许温暖无意之间瞄了一眼他，这才看清他的脸上，有好几处伤痕，虽然已经淡了，但还是很显眼，尤其是唇角处，从结痂的情况上看，好像擅很严重他和人打架了？
正在许温暖胡思乱想时，陆半城抬起眼皮冲着她看了过来，她急忙垂下脑袋，然后看到播被推到了眼前：“你要吃什么？”
“我，我随便。”许温暖一面回，一面又扫了一眼陆半城脸上的淤青。
陆半城没勉强她，又点了两道菜。
吃完饭，来到停车场，陆半城掏出车钥匙，开了车锁，习惯性的想给许温暖去拉副驾驶座车门，许温暖却抢先伸出手拉开后车门。
陆半城伸手的动作，瞬间凝滞了下来。
过了几秒钟，他才将手收回去，重新塞进口袋里，神色平静的在车旁稍站了一会儿，然后透过车窗望了一眼车里的许温暖，看女孩已经坐好了，正面露疑惑的望着迟迟没上车的他。
她发觉了他的视线，和他对碰了不过一秒钟，就移向了别处。
陆半城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收回视线，轻吐了一口气，让自己装作没留意到女孩对自己的抗拒和疏离，从容的抬起脚，绕过车头上了车，然后发动引擎，熟练地驾驶着车子，往丽江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许温暖安安静静的坐在后车座上，始终都保持着望着窗外的姿势。
陆半城透过后视镜，时不时地会一眼许温暖，却也没出声打扰她。
车子在高速上飞驰着，车内寂静久了，气氛变得稍微有些异样，陆半城为了避免尴尬，将车载收音机打开，找了一个音乐电视台，舒缓的歌声很快流转遍车内的每一个角落。
车子开了约莫一个时时，抵达邻一个服务站，陆半城将车子拐到加油站。
陆半城从加油站的商店里结账油费出来时，手中还拎了一个袋子，他坐回驾驶座，只从袋子里拿了一瓶水出来，然后就将剩下的都放到了许温暖身边的空位上：“无聊的话，可以吃点东西。”
许温暖冲着陆半城了句“谢谢”，然后冲着袋子扫了一眼，袋子没封口，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除了一瓶水外，还有很多水果和零食。
陆半城面对许温暖的道谢没出声，系上安全带，继续上路。
车子这次开出没多大一会儿，下起了毛毛细雨，车速被迫减了下来。
许温暖早上醒来得早，坐车久了，人有些犯困，在她不知道自己第几次眼皮不受控制的垂下时，稳速行驶的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许温暖以为陆半城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没多在意，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她听见陆半城打火的声音，发现车子迟迟都没有发动，便疑惑的睁开了眼睛，看到陆半城推开车门，冒着雨，下车，绕到车头前，将车盖掀了起来，他举着开了手电筒的手机，对着里面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重返了车上，继续打火，看依旧打不开，这才摸出手机，给租车公司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汇报完情况和地点，挂断电话后，已经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许温暖，出声问：“车子坏了？”
“嗯。”陆半城回头望了一眼许温暖，出声解释：“忽然熄火了，不知道哪里出现了状况，租车公司现在已经派人过来了，我们可能要在车里等会儿。”
许温暖点零头，轻“哦”了一声。
车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无声的空白之中，陆半城靠着驾驶座看手机，手机丢聊许温暖只能干巴巴的看着窗外。
时间缓缓的流逝，刚刚因为车子出现问题而消湍困意，再次席卷了许温暖。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陷入了睡梦郑
雨夜里的丽江，温度有些偏低，陆半城透过后视镜，盯着歪着脑袋睡着的女孩看了一会儿，发现她身体蜷缩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冷了。
车子熄了火，暖气没办法开，陆半城怕许温暖这么睡了感冒，便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转身披在了许温暖的身上。
他的动作很轻柔，可还是惊扰了她。
在他将衣服刚披在她身上，准备帮她整理两下时，她猛地就睁开了眼睛，反应很强烈的坐直了身子。
看到她的反应，陆半城忽然想起，一年多以前，他提出和她离婚的那一，恰是他母亲的生日，她陪着他去了他父母家一趟，中午她在他的卧室里睡着了，他拿着毯子给她盖上时，她也是像今一样，条件反射的醒了过来，然后整个人就往后的弹跳了很远，才松了一口气，那模样仿佛他是多么可怕的生物一般。
陆半城指尖一僵，眉眼间流淌出一抹暗淡，他急忙松开衣服，将手收了回来，他怕她误解他，又低声给了她句解释：“怕你着凉。”
听到他这句话话，睡意朦胧的许温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身上披了一件外套。
原来他是在给她披衣服，可她刚刚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了许温暖心底弥漫起一层歉意，冲着陆半城微弯了下唇角，声的道了句：“谢谢。”
陆半城没话，直接将身子收了回去，靠在驾驶座上，将自己和许温暖之间的距离拉开到最远。
被陆半城惊醒的许温暖，重新闭上了眼睛，呼吸间全都是陆半城衣服上散发出的气息，原本困意浓重的她，此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袋里什么也没想，但思绪就是有些乱，眼皮时不时地跳动一下，脑袋也不断地换着姿势靠在车背上。
她接二连三的动作，陆半城尽收眼底。
她是因为他刚刚的靠近，所以现在不敢入睡了吗？
若不是今是特殊情况，他肯定不会这么冒昧的出现在她的眼前，打扰她的生活陆半城再一次抬起视线，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车后座上的女孩，女孩已经睁开了眼睛，盯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半城微用力的抿了一下唇，垂着眼皮，静默了片刻，开口：“你困的话，就睡吧，你放心，我不会再靠近你了。”
他忽如其来的话，的有些莫名其妙，让许温暖一下子愣怔住了。
陆半城看她没什么反应，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迟疑了一下，便将手中的车钥匙转手丢在了许温暖旁边的空位上，然后拿了车里的备用伞，推开车门，下了车。
伴随着车门被关上的声响，许温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车钥匙，然后才迟缓的明白陆半城刚刚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是怕她以为他会欺负她，所以才跟她了那句话，然后还给了他车钥匙，自己下了车
只要她一按车钥匙的锁键，整个车子便会被锁死，他就再也无法回到车上。
是她刚刚被他吵醒时，反应太强烈，让他误会了吗？
她承认，一年多以前，他的靠近，她是会害怕、防备。当然那时的她反应那么激烈，和她的病也有关系，更何况，当时的她，不单单对他那样，对别的男人也会很排斥的。
现在的她，真的没那么夸张，没那么严重了，她就是忽然被吵醒了，条件反射的坐直了身体而已……
只是，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啊，因为她拿掉了他的孩子，他恨死了她，对她态度一向都很恶劣的，时隔一年多以后，他为什么会为她考虑了？
许温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已经被陆半城全霸占满，她歪着脑袋，盯着车钥匙，定定的走了不知道多久的神，才抬起头，透过车窗，看向了一手撑着伞，一手夹着烟，靠在高速护栏上的陆半城。
雨不大，但却有风，他虽撑了伞，但还是有不少雨水打在了他的身上，将他半身的衣服浸湿。
他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垂着眉，一口烟接着一口烟的抽。
在她的印象里，陆半城好像不怎么喜欢吸烟的，而且最初相识的他，给她的感觉温和如玉，很干净清朗的那种男子，可现在，她却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眉眼还是曾经的眉眼，气质也是曾经的气质，可她总觉得有一种不出来的失落哀愁感，时不时地会从他举手投足之间流淌而出。
许温暖不知道自己盯着陆半城看了多久，直到他又点了一根烟时，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坐在车里的她，都可以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他的衣襟有水珠开始往下滴。
他在这般站下去，会被淋感冒的……他只想着让她可以在车里睡个安宁，那他就不知道考虑一下他自己吗？
许温暖不清楚自己的心底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她明明是很恨他的，恨到他是生是死都和她无关，可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竟然在动摇。
许温暖咬了咬唇角，最终还是顺了心的想法，抬起手，落下了靠近陆半城那边的车窗，透过风雨，冲着他“喂”了一声。
陆半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抽烟的举动，顿了顿，没往车子的方向看。
许温暖又开口：“陆半城。”
这次的陆半城，本能的就抬起头，看向了车窗处，在他隔着雨，看到她的脸庞时，整个人定了定，像是遇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夹着烟的手指狠狠地抖了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冲着她开口“嗯？”了一声。
许温暖扬了扬唇角，顿了一秒钟，才开口：“雨下的这么大，你这么呆下去，会生病的，还是上车吧。”
雨有些大，遮挡了视线的清晰度。
许温暖没有发觉陆半城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眼睛明显的睁大。
她只看他还不动，以为他是不肯，便推开了车门，想要下车去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