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逝去
当那通电话落下。
所有人都再次紧张起来，思索着雷老大会如何处置波塞冬时，却不曾想，看着颤抖中的波塞冬，震耳的声线再次响起时，雷老大再次言说的话语，却又一次让人大跌眼镜。
“诶……等一下，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开口时刻，奔雷般的声线，又一次炸入每一个人耳中时，明明是对着波塞冬说话的雷老大，却忽然像是有些在自言自语般道：“见鬼……邵东这臭小子给我弄乱了都。”
说话间，仿佛真的一时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说些什么的雷老大，苦恼间也抬起手来，挠得脑后没有被头巾包住的发丝簌簌作响。
所有人心弦绷紧，却忽然见到雷老大如是举动，并吐槽邵东时，或眼角抽搐，或心中诧异，全都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刻，先知身旁的苏珊，同样见到这一幕时，虽然还是在意着自己此前的失礼，但这般所见，却也让她心中那种将宙斯当作雷老大的思绪，好像更加落定了。
并且同一时刻，也是因为雷老大言辞和举动，诧异了一下的苏珊，也止不住在心中感慨着，邵东面对惊变时的那种洒脱，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然而这一次，雷老大让人有些跌下眼镜的自言自语后，有些抓耳挠腮的姿态中，却仍然没有再次组织好语言时，海滩上的场面，却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因为那一刻，原本所有人都在关注雷老大和波塞冬的情境中，某一霎，一部分人却像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而随着那一部分人的异常举动，其他人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时，也是下意识抬头，往上方看了过去。
抬头一刻，意识到场面又有了变化时，所有人似乎也像是忽然回过神来，因为方才雷老大的出现，尤其他身份的揭示，让现场氛围太过冲击，以至于他们一时之间，是不是都忘记了一件事情？
而所有人都忽然看向天际，也想起这件事情时，目光惊异颤动一刻，透过弥漫于苍空的白色薄雾，他们也再次看到了浑身缭绕寒气，若隐若现中，身形也好似佝偻颓败得愈加明显的哈里斯，正从天际落下的身影。
当哈里斯在所有人猛然回觉的目光中从天而降，摇摇欲坠的佝偻身形，也再次落在海滩上时，霎时间，静默着的海滩上，又一次散开了滋滋作响的寒气蒸发声，以及铭文灼烧声，还有哈里斯好似已愈加无法忍受灼烧痛苦的低鸣。
“哈里斯叔叔！”而那一刻，先知身旁，眼见如此一幕，看着哈里斯佝偻在寒雾中的痛苦身影，也瞬间从雷老大身上将注意力转移，呼唤着对方时，心中着急一刻，一时也没来得及多想的苏珊，也下意识挣脱了父亲的手掌，朝对方跑了过去。
这一次，先知没有再阻止苏珊，只是目光游弋了一下在场诸人后，他便让真气屏障如影随形，垫着苏珊踏足的每一步一路延伸而去，因为此前战斗造成的冲击过后，特殊处理过的沙滩，也实在有些松软了。
接着，让真气屏障如影随形跟着苏珊后，目光游弋中，像是又思索了一下的先知，终是也跟上了苏珊的脚步。
一时间，因为哈里斯的再度现身，一下想起回过神来，可能毁灭海族的禁咒仍然存在时，所有人也又一次将注意力移到了哈里斯的身上。
另一边，酒瘾早已经犯了的雷老大，忽然见到所有人都被哈里斯吸引来注意力时，眼睛也莫名亮了一下，而后，他忽然在波塞冬愣神的目光中，立即转身跑到了机车旁，并火急火燎地从储物袋中抽出了一瓶红酒。
“呃……”所有人的关注中，苏珊也奔到哈里斯身旁一刻，正好落地的哈里斯，也在痛苦低鸣中，一下跪在了沙滩上。
或许，和塞克斯倒战斗，早已用尽了他剩余气力，也许，他能够从峰顶飞下来本身，也已经很不可思议，所以这一刻，他好像连站都站不住了。
不。
应该说，哈里斯好像连跪都已经跪不住。
当膝盖落地瞬间，只是轻轻冲击之下，哈里斯终是又瘫软了一下，而后顺势朝沙滩上倒了下去。
“啊！”
倒地一刻，当沙粒沾染上哈里斯身上，那些铭文灼烧出的，深入肌骨的伤口，剧烈疼痛刺激下，引起一阵强烈抽搐的同时，他也再无法忍受一般，沙声嘶喊了出来。
然而，如此痛苦的折磨下，颤抖抽搐着的哈里斯，嘶声过后，身上青筋都好似要爆裂的浑身紧绷中，却在挣扎一刻，明确连站起来都已经做不到。
“啊……呃……”
“啊！”
他只是不停挣扎着，由无法抑止，到愈渐无力。
他也不停嘶声低喊着，却同样已是渐渐低沉。
眼见如此一幕，一颗心为之揪紧刺痛的苏珊，眼见哈里斯佝偻得已经形同迟暮老者的即视感，还有对方真实苍老的容颜时，像是又一次无法止住一般，娇躯因为悲伤而轻颤的时刻，将她红色美目渲染得格外凄楚，瞬间的泪水，也又一次溢出并流下。
同一时刻，不远处，同样眼见哈里斯再次现身时，竟已是如此光景，原本像是连哭泣都已经没有力气的温妮，一时间也不知该将思绪着落于神王宙斯，还是着落于那仍然没有解除的禁咒，只是眼见如此模样的哈里斯，看着对方遭受的痛苦折磨，瘫跪在沙滩上的她，也再次无声地流下了泪水，几缕被寒雾浸湿的红色发丝，沾染在脸上时，如此模样哭泣着的她，看起来也显得愈加凄婉。
“哈里斯叔叔……”因为哈里斯此刻状态而落泪的时刻，当泪水瞬着精致下巴，点点低落在沙滩上，已经来到对方身旁的苏珊，也立即矮下身形，那探出手去当模样，俨然像是在条件反射中，想要将对方扶起。
可将手探出去，靠近寒雾缭绕中，佝偻在地上抽搐的哈里斯，感受到寒雾和蒸汽同时缭绕的闷热时，苏珊又一时之间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此前想要扶起雅各布时，她手上留下的烫伤仍然在作痛，此前她触及雅各布身上灼烧铭文，给雅各布带来的痛苦，更是如此历历在目。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如此悲伤，却又如此无助，她什么都做不了。
而越是这样，看着一位自己叔父辈的长辈，痛苦和佝偻至此的模样，又连将对方扶起来都做不到时，苏珊也愈加悲戚难抑。
悲伤中，再次哭泣起来的苏珊，看着眼前抽搐着的哈里斯，像是忽然又转首抬起眼眸，看向自己身后已经走过来的父亲时，因为又一次崩溃当悲伤，她被泪水晶莹了眼眸的模样，也当真惹人心痛到了极点。
走过来后，看着女儿悲伤至此的模样，也是莫名的心神波动中，先知也蹲下身来，宽厚手掌轻抚着女儿发丝时，也蹙眉看向了佝偻在地上，痛苦低鸣中，也回应着自己目光的哈里斯。
这一刻，谁都能看得出来，哈里斯快死了。
同样在这一刻，也谁都看得出来，禁咒仍然没有解除。
依然是这一刻，海族自古以来，最是恐惧的地表神只宙斯，也已经出现在了庆典现场。
似乎此时此刻，所有海族都真的该绝望了，无论是海里的，还是现场的。
因为哈里斯仍然没有解除诅咒。
而宙斯高悬着的决断，也迟迟没有落下。
所以那一刻，庆典现场，宛如明镜的高大冰墙前，除了苏珊的哭泣声，还有哈里斯身上滋滋作响的铭文和蒸汽，以及痛苦低鸣外，好像又一次陷入了静默，所有人都在为海族仿佛已经彻底绝望的命运而静默着。
然而就在这般静默中，听着身旁苏珊的哭泣，抽搐中痛苦低鸣了片刻后，佝偻着的哈里斯，却在神情扭曲中忽然跳动了目光，他看了苏珊一眼，而后，他再次和颔首中的先知对视了一眼。
终于，如此没有斗篷遮蔽的真正对视中，某一霎那，哈里斯和先知的目光中，尽都跳过了一丝闪烁。
那种闪烁，就好像他们此刻都很遗憾和感慨，这么多年没见后，终再见面，会是如此场面。
终再见面，故人却已行将就木。
对视过后，哈里斯扭曲又老迈的目光，又一次从先知脸上移开，看向阳光眩目，寒雾弥漫的天际时，亦不知他想了什么。
只是如此凝望天空片刻后，轻颤了一下的哈里斯，又忽然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机车旁，正仰头灌着红酒的雷老大，而后痛苦却又像是无力的开口：“你……就是……宙斯么？”
这一刻，即便是这痛苦又无力的开口，却仿佛也在这静默到了极点的海滩上，仍是传进了所有人耳中。
很显然，刚才的事情发生后，虽然没有第一时间从峰顶下来，但哈里斯应也通过手机，看到了下面都发生过什么。
“咳……咳咳……”毫无预兆中，忽然被哈里斯唤到，正在机车旁仰头，“吨吨吨”灌着红酒的雷老大，也像是忽然岔了一下气。
“咳咳！”
一时间，随着雷老大震耳的咳嗽，所有人也都看到了红酒从他嘴角溢出时，流到了他花白胡子上的狼狈模样。
“我x！”
然而就是如此状态下，被呛到后自顾骂了一句的雷老大，却全然不顾自己狼狈模样被在场所有人，甚至所有直播观众看在眼里，骂过后，他竟就这么用手指蘸了蘸胡子上的酒滴，又心疼至极般舔了舔手指。
做完这一番再次让人大跌眼镜的举动后，雷老大才小心塞好剩下小半瓶红酒的瓶塞，而后看向哈里斯道：“是啊！你就是哈里斯吧？那啥……哦！对！给我个面子？”
是啊，刚才雷老大还未现身时，就曾让哈里斯给他个面子，给他雷老大一个面子，给他宙斯一个面子，这事算了，所以这一刻，当哈里斯主动唤起了他，他自然也再次附和这件事情。
刚才，因为震慑于雷老大身份，所有人都仿佛忽略了这件事情，可现在，当雷老大各种举动，忽然让人觉得少了很多距离感，多了很多真实感时，这样的话语再次被说出，很多人也说不清为什么，竟觉得自己好像又莫名感觉到了什么。
甚至乎那一刻，包括波塞冬在内的海族成员，也都在让人绝望的恐惧的氛围中，说不出自己是否也感觉到了什么。
“很好，很好……”听见雷老大的回应，在对方奔雷般的声线对比中，显得愈加颓败无力的哈里斯，也又一次回应了对方。
回应过后，哈里斯跳动无力目光，看了看颤抖中的波塞冬，又看了看说完让他给个面子，却又一次自顾自中，小心把喝剩的红酒放好的雷老大后，他终不再看向任何人，而只是看向了苍茫天际，又或许只是看着眼前空气。
而后，目光颓败到了极点的哈里斯，也像是用尽了最后力气，将一只干枯的手抬起，让手指收拢的同时，也再次于声沙中颤声开口。
“我宣布，禁咒……解除了……”
滋滋！
……
随着哈里斯低沉话语发出，紧接着，他身上所有的闪耀铭文，忽然剧烈灼烧了起来，那灼烧之势，仿佛连浓重缭绕于其身上的寒雾，都无法再掩住分毫。
而后，随着巨量的蒸汽瞬间迸出，像是终于耗尽了最后能量，哈里斯的神情忽然不再因为痛苦而扭曲，可他苍老的眼眸中，也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瞳孔瞬间空洞涣散……
最后一个瞬间，哈里斯已经无力发出任何声音，那折磨，仍然让他在那一刻抽搐着向一侧绻身。
嘭！
紧接着，寒雾失去牵引的瞬间，哈里斯身上所有炽烈燃烧过的铭文，也在顷刻暗淡熄灭，而后，他原本抬起的干枯右手，也在一声轻响中，随着他绻身的抽搐，搭落在了沙滩上。
他死了。
哈里斯死了。
人类意识到魔法真正可怕之处的今天，也失去了最强大的一位魔法师。
从此，涅盘城中在没有什么活着的梅林。
这生命消逝的过程中，跪坐在哈里斯身旁的苏珊，除了哭泣之外，却什么也做不了，见证着长辈由生向死时，泪水也不停从她白皙娇美的俏脸滑落。
而后，随着寒雾彻底失去牵引，从哈里斯佝偻的尸体上散去，所有人也都看到了令人惊骇到极点的一幕。
那一刻，苍白海滩上，无助哭泣着的苏珊身前，从前修长又优雅的哈里斯，此刻却佝偻地躺在沙滩，身形苍老又弱小，更可怕的是，他身上几乎已经全部被烧焦，许多地方，甚至在焦灼中看到了清晰的碳黑骸骨……
无法想象，从雅各布身上将禁咒转移，一直到真正死亡，哈里斯到底都经受了何等非人痛苦。
“哈里斯叔叔！呜呜……”眼见如此一幕，所有人都为之惊慑时，苏珊亦不知自己到底是怕是悲，她只是痛哭中就想要再次探出手去，或许这一刻，她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吧，那大概只是她悲戚已极的时刻，一个条件反射般的举动。
只是苏珊的纤手，还未探向哈里斯的尸体，这一次，先知却终是阻止了她。
探出黝黑宽厚的手掌，我住苏珊往前探去的纤手后，凝神起来的先知，阻止苏珊的举动的同时，也默默运动真气。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一块残破的黑色布匹，如同被无形能量驾驭了一般，从不远处飞了过来。
看清楚那布匹时，回过神来的所有人，也分明意识到那是一件残破的西服，而从规格上来看，那无疑也正是先知此前在冲击中，撕裂飞散出去的西服。
而后，将真气送来的残破西服接过的先知，也将西服盖在了哈里斯的尸体上。
或许是先知的身形太过高大。
又或许是哈里斯佝偻着的尸体太过孱弱……
那已然残破的西服，竟将佝偻着的尸体完全掩盖……
他真的死了。
那个为了给妻子复仇，之差一步就能覆灭整个海族的男人真的死了。
死在了儿子充满阴谋意味的订婚庆典上。
死在了半个世界人类和原住民的见证中。
死在了最终选择的救赎道路尽头。
“哈里斯叔叔！呜……”
一时间，苏珊悲戚的哭声，好似刺痛了每一个人的心神，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只能在哭泣中抱着身旁的父亲，宣泄着长辈逝去的无尽悲伤。
“呜呜呜……”
光年彼端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