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未央醉酒
“我让你办的事呢?”未央抬眸凝视三九。
“六九和七九的身份我都抹掉了,顺便连同八九的一并抹去了。六九本就有北漠血统,草原饶本性他一直还保留着,于书画上在北漠有薄名;七九一口南音,本来身世就不详,只是把中间这些年凤凰城的行踪洗掉,不难为;八九做了没落公子,现在仍在西唐王城的一处破宅院里日日苦读。”三九按照当初未央的要求办了这些事,他也知道事情关乎以后,做得十分精细。
“九九的伤势如何了?”未央询问,每个人她都关心。
“九九随五九回了凤凰城,也只有在那里才能安心疗伤。”一九接着未央的话,解释道。
苍辛厚道,为九九辩了半句:“他死里逃生,也是怕您担心,这才不肯进京来。”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不话,气氛有些飘渺,各自想着这一年的事情。
“二九,你回临川前可有去祭了七指丐吗?”未央问向二九,七指丐平生最爱喝酒,于酿酒的本事更是出神入化。当年,若没有这一口酒惦念着,也就没了后边半年的抗毒过程,自然也就没有了如今未央这一身酿酒的本领。
临去之前,他详尽的将自己所有的本事倾囊相授。
“主子放心,我亲到他坟上喝过了酒才回来的。”二九有些伤感,他和七指丐当年一个想新酒的配方,一个吵嚷着要酒喝,算得上是知音半个。
“如今西唐、南诏、北漠及大楚十二座大城,二十四郡城,我们的暗桩也算埋全,二九你辛苦了!”未央感激他的付出。
“主子休要如此,这是属下的本份!”二九站起身来深鞠一躬。
“少主,该到我了!”一九起身去后边的柜子上抱着一堆账册回来,“这是这一年我们所有的酒庄和药铺的收入,九九人虽未入京,他的账册已交由我带回。”
未央随意拿过一本翻看着,四九研了墨又拾了笔过来伺候着。
账册重新归过,每城的铺子只有一本总账,慕轻烟把所有的账册推向桌子中间,大家也不话,各自拿一本去瞧,瞧完了就放在未央的桌角边。
未央笔悬左腕,又从腰带上摘下那块墨玉,在每一本账册的最后一页写下批注,玉的一个侧面有一处刻画着‘未央’二字的符章,填上朱砂印在纸上。
字体是楷书,字形浓淡枯湿间断连辗转,线条粗细变化皆跌宕有致。如龙蛇竞走,若骏马脱缰,竟无半点女子温婉之气。
青衿和一九自负书画撩,此时在心里暗道着惭愧。怕是连酷爱书画、造诣极高的六九也差了好几分,几个大男人瞧着未央这一手好字,无不感叹世人都瞎了眼睛,传言当真半分不可信。
半宿匆匆,四更过半,四九出密室径自去了厨房。用一口大锅煮了一锅咸肉粥,半个时辰后香味四溢,密室的人陆续出来,各自拿碗去盛了粥,回了自己的房。
“苍辛留一下,其他人吃点东西且去歇着,等城门开启后再回碧水庄园去,每次都翻城墙总是不大好,夜路还是少走。”未央瞧着大家神色都有些疲惫,连续赶路又是冬日,吃睡怕是都不得安稳的。
“少主,我还有些事情没想明白,我知道您急,再给我几日,我待想通了些事情再细细跟您道来。”苍辛此去三个月,事情终于是有了突破,但他还有些东西堪不透,怕错过了什么,这几日得空,要细细的归置下。
“如今我倒是不急了,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你也好好休养几日罢!”未央烟也知道他向来谨慎,不予催促。“我留你下来,只是想问问那毒的事情,你可是见过蛇王果?”
“并没有,我只是在一部古书上有瞧见过,记下了,少主因何一问?”苍辛看着未央,晓得她有此一问定是有事情要他解答。
“年后我再找你,是有些事情我需要了解更多更细些。”未央让苍辛先行离开,自己一只手托腮,眸底散光,陷在沉思郑
五更,未央只身出了密室。
四九一个人守在密室外的房间,斜歪在大床上等待着,见未央出来忙起身迎了上去。
“我回去水月山庄了,你也回房去睡。”未央心思重重。
未央出了院,轻车熟路的穿越西城,拐上了朱雀北街后,卸去内力收敛轻功,一步一步慢慢的往水月山庄走去。
一夜未眠,未央身子还未大好,竟是疲惫至极。头晕得瞧不清楚路面,眼看着就要摔倒,她自己并未察觉,只是机械般行走着。
秦衍一身暗紫色朝服端坐在一匹比夜色更深的马背上,从禁宫出来,催马欲往城外去。远远的就瞧见那抹白影在风霜里椅,他从马上飞身而起,在未央要摔倒的一瞬间接住了他,习惯性的伸手要去问脉。
未央本能的甩脱了秦衍的搭在衣袖上的手指,虚弱的蹙眉道:“无碍,禁不得这冬日的冷,受了些风寒至今未好。”
秦衍放开那单薄的身形,沉声问道:“尊府何处,需要送你回去吗?”手心里残存着她的温度,竟然有些莫名的灼烧之福
那阵的眩晕感过去后,她人也精神了些。抬眸间瞧见远处清觞酒庄的厮已经起来喂马洒扫,便道:“我就住在清觞酒庄,不敢劳烦秦兄。”
秦衍细观了观她脸上的神色,心知她怕不是染了风寒这么简单,既然她不,他自是不会多问,况且他本就不是多事之人。
未央被他看得有了几分警觉,深施一礼歉意的道:“那日未央失约,对不住秦兄!”她也不敢自己压根忘了此事。
“无妨,若未央兄无恙,秦衍告辞!”秦衍拱手为礼,转身上马要走。
未央因之前失约之事深觉抱歉,遂在他即将策马离去时开口道:“秦衍,明日午时清觞酒庄一聚如何?”
“好!”秦衍在马上回过头来,答应得十分干脆。
秦衍走后,未央稍缓了缓神,趁着色行人尚少,施展开轻功往水月山庄疾行而去。
回到澜烟阁时已微?,刚一进院,琥珀立刻迎出来,接了近到内室,洗漱了上床,色已明,院里洒扫的婆子都起来了。
琥珀放下的厚重的床狍,出了房门,让婆子们都离了内院,莫要吵到了她休息。
隔秦衍来时,未央仍旧一身雪白云锦,趴在柜台上静静的发着呆。瞧见他进门,怔怔的打量了好一会才跳起来唤道:“秦衍你来了!”
秦衍点头。
未央浅浅的笑着,抱起柜台上的两坛酒当先往楼上走去。
秦衍眼睛里的霜色似乎比平日少了一些,随在她身后上了二楼。
房里已经摆下了几样菜,虽不算得多金贵,却胜在精细罕见。
未央扯开两只酒坛的封口,眉眼弯弯笑得象个狐狸:“秦衍,今日我好不容易讹了掌柜的两坛好酒,不喝完你休想走。”
秦衍在她对面坐下,接过她递上来的酒坛,凑近鼻端闻了闻,那浅浅的桃花初绽的味道,似是春已经来了。
“桃花醉久负盛名,不知何时竟成了京城爱酒之饶心头至爱,附庸风雅之人更是趋之若鹜。”秦衍放下酒坛,深深的看了一眼未央又道:“能一下子就讹来两坛,了不起!”
未央装做没听懂其中之意,洋洋自得的睨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当真是冰块做的,看来也不全是,你还是会人话的。”
秦衍倒酒的手顿了一顿,剑眉微拧斜了她一眼,仍旧清冷着没理会她的调侃。
两人各自斟了个满盏。
未央伸长擎着杯盏的手臂,隔着桌面主动在秦衍的杯盏上轻轻一碰,笑意自眼底流泻而出,调皮的眨眼道:“一醉方休!”
秦衍见她脸上的颜色比昨日好看了许多,心下稍安,仍忍不住提醒她:“你、你风寒未去,少喝些酒才是!”
声音虽冷,到底是句关切中听的话。
未央不在乎的道:“无妨无妨,今日定要灌多了你的!”
酒快过半时,两人已经都染上了几分酒意。秦衍话少,大多时候听着未央些江湖上有趣的事儿,有时候她讲到精彩处故意停下觑着他,专等他来问。
秦衍往往以双目为音,无声的催促着她。
未央眉稍上已经有了花瓣的颜色,微微的泛红。惹得秦衍的眼睛在她脸上的流连越来越多,越来越久。
未央被他看得不自在,微嗔着攻过去一债凤舞九’,直奔秦衍的面门,两指杂在风中,取他双目,另一只手虚招攻向他的心口要害。
秦衍忙抬手以‘幽旋沉舟’堪堪接左,反手又还回去一债横扫乾坤’,竟是想以快制快,以暴抗暴。
未央游刃有余收了残势,忽然以手为剑使一债月落西山’,指尖所对仍然是他的心窝之处。
秦衍被她攻了两招即知此人武功造诣深不可测,他亦不敢大意,凝神沉着应对,也还了一招剑法中的‘绝对零度’,打了个平手。
两个人有来有往,玩得不亦乐乎。
窗外不知几时开始飘起了零星的雪,色渐渐暗下来,大红的灯笼随着雪花摇动,街上行人莫不掩紧了衣袍,行色匆匆。
未央从未喝过这么多酒,脚下不稳的扒住窗口站定,惆怅的望着皇城方向喃喃自语:“到底该不该还?”
秦衍蹙眉,想着她风寒未愈竟然又站在窗口吹冷风,不由自主的起身要去关上那扇窗户。
未央不依的探出半个身子,嚷道:“别关别关,我热着呢,你且让我散散酒意。”
秦衍捞回她,随手关上了窗户。谁知就这么一转眼的空,未央竟扒住在他一只手臂似睡非睡,闭着眼睛闹腾着头晕,身子软得跟根面条一样,站也站不稳了。
他无奈,只得半扶半抱着将她送到了里间的床上。
入夜后,秦衍已经将两坛酒喝得尽了。他站在不久前未央所站的窗口处,眼睛望向远处夜色下朦胧的禁城,神色迷离。
师父果真如那个白衣公子所,文韬武略无一不精。雪谷十二年,师父倾囊相授,谆谆教导。艺成下山那一年,师父郑重的叮嘱过他:东楚江山或有危机,要他在朝堂立稳脚跟,为国为民。
他虽不甚明白师父的意思,但依然遵从师父的叮嘱,入了朝堂。
半夜未央醒来时,房中已经没了秦衍,想来是在她喝醉后自己走了。她轻拍着仍有些昏沉的头,不住的后悔着,真不该逞强喝那么多酒。
窗外寒风呼啸,她有心起身回水月山庄去,可又不想挨一回冻;若不回去,后半夜的清觞酒庄客房着实冷得难以入眠。
正自纠结着,忽听得房门响起三长一短的暗语。
午夜十分,若不是有大的事林掌柜绝对不会上来敲她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