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梦中红莲(三)
听闻此言,室内一度沉寂,似乎心中的恐惧,将艳阳白日都渲染的分外苍凉。
魏奉庭一个三尺男儿,目光涌出深深的恐惧,身体不自主的绷紧。良久之后,他才放松身体到:“那处血潭,着实妖异,有大恐怖!
初时,我并未察觉到异样,只道那是一个噩梦,不久之后便忘记了。谁知一个月后,那梦魇又悄无声息的来到我的梦中。
一样阴冷的场景,黑暗混沌,迷雾重重。
偌大的黑暗空间中自有我一人身影,诡异的水面平静幽深,渐渐水色越发红艳,慢慢弥漫出阵阵馨香,令人心神恍惚,忍不住多闻几口。
然而我心中惧怕,根本不敢多做打量。只能小心翼翼的屏佐吸,不断向黑暗处狂奔而去。可无论我走了多少步,跑了多远,那血潭始终追在我身后,如影随形。根本,就逃不开。“魏奉庭脸上表情痛苦,似乎回到了梦魇之中。空洞的黑暗只有一人在独自奔跑,可身后却似有无形的怪物想将你一口吞没。
“我在梦中跑了许久,直到再次累到在血潭前。浓烈的馨香再次引诱着我,恍惚间,我又站起身来,不停迈着脚步,毫不犹豫的走入血水之中。
一步一步,越陷越深,直到血水淹到我的口鼻,呛入我的肺腑,我才猛然惊醒过来。”
魏奉庭不由自主捏紧木椅把手,口中干渴,有些颤抖道:“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口中,鼻孔中,脸侧满是血迹。我根本分辨不清楚,那血迹是来自我的身体,还是我的梦里!”
那血色的水开满锦被,若一中诡异的征兆在蔓延开来。
“而且这次梦境的时间比以往沉睡的的更长,进入血潭的停留的时间也更久。冥冥中,我一直有种感觉,若是梦中的我死在血潭之中,那么现实中的我也会死去。不过这种想法,或许在你们看来可能有些荒唐,可我却深信不疑,并且一直惧怕着。安陵公子,你信吗?”
“梦中死去及现实中死去,是有些荒唐。不过也有不少人因身体疾病,在梦中猝死也并在少数。既然这样,不知可否让在下为魏大人把上一脉。”安陵神色重中,站起身道。
“可。”魏奉庭神色不明,挽起衣袖将右手伸出放置在桌上。
安陵走到主座右侧椅子上坐下,手挽青服,闭目凝神,慎重把脉。
“自那之后,我也曾请了许多大夫,宫中御医,都曾诊治过。不过他们都说是劳脾心累,积劳所致。多服些安神宁神的药方,便会有所改善。”
“服了安神之药后,可有改善?”
“有,服了药物之后,真见好转,持续了半年无梦魇惊扰。但是半年之后,梦境汹涌而至,并且来的越发频繁,梦境的内容也变得更恐怖了。”
“更恐怖了?”安陵重复着魏奉庭的话语。
“是的,梦境再度来临时,我发现那血潭变得更加大了,我能站的光亮处变得更加狭小。三尺之地的亮光只余两尺。并且潭水中所发出的馨香越发浓烈,纵使我如何全身皆备,还是会被馨香吸引,走入血潭之中。每次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最近一次,潭水已经淹没我的发顶。我挣扎时,发现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那东西,很凉很硬,有很大的力气!”
“那你可有看见,抓住你的是什么?”安陵闻言,突然严肃的问道。
“是一个人的手骨,没有一丝皮肉,单纯的骨骼,在深红的潭水中散发着皎洁之光。”魏奉庭瞪大眼睛,有些恐惧的说道。
一股莫名的寒意冻得人就脊背发凉。
“安陵公子,以你的医术可能看出我的梦魇之源。”魏奉庭面色沉缓的询问道,眼底深处隐藏着一点希翼之光。
安陵收回指尖,心中暗暗思索。
这魏奉庭的脉象沉浮不定,时急时慢,略显急躁。身体也有些许亏损,积劳成疾,不过对生命却并无大碍。
“此病症,非药石可解。”安陵凝重说道。
魏奉庭眼中亮光熄灭,面色沉沉,显得有些死寂。
“虽药石无解,但安陵能通鬼神,可令亡者安息,生者解脱。”安陵勾唇一笑,显得胸有成竹。
“此言何意?”魏奉庭眉宇皱起,眼中有微弱光芒闪现。君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鬼神之通魏奉庭还是不太相信。
“魏大人所中的应是一种血咒,血咒中有一分支为魇咒。大人的梦魇之症极其像是中了这种血咒。
这种血咒施展起来极其狠毒恐怖,需要数年,甚至更久,让被害者受尽心里上的折磨痛苦,才会突然死去。
当然施术者更要付出极其惨烈恐怖的代价,便是施术者的全身血液。
在施术时,需要让血液一滴一滴的流出,期间要不断划破结痂的伤口,历时数天数夜,血尽而亡。不知魏大人,可有什么仇家?”
安陵每说一句,魏奉庭脸色便白一分,此刻更是青紫转换,神色异常。
若安陵说的属实,那究竟是谁对他有如此血海深仇。思来想去一番,还是没有思绪。除了官场上小小得罪的一些官员,但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应该不会有人对他用这种恶毒手段。
“没有什么仇家。我魏家世代清白,在永嘉曾未与人结仇。三年前来到来长安之后,我也一直谨慎行事,没有招惹什么深仇大恨敌人。”魏奉庭眉宇深深隆起,肯定答道。
安陵摇摇头道:“非也,此咒必为女子所下,只有女子的恨怨,才能有如此大的毅力。男子是不会寻这种极端的方法。
“对了,魏大人梦中所嗅到的馨香,现实中可曾闻过。”
“馨香。”魏奉庭一番思量,那香味很熟悉,可他却根本分辨不出究竟是梦中,还是现实中。
倏然,魏奉庭似乎想到了什么,自怀中掏出一方折叠的手帕。
手帕是青灰色的麻布,上面用棕灰色和白色的绣线勾勒出层层雪梅。手法细腻,应是苏绣,梅花朵朵,霎是动人。这应是出自一名女子之手。
只是手帕有些脏污,雪白的梅花被凝固干硬的深红颜料沁然,便成了绮丽耀眼的红梅,显得分外妖异。
“这枚手帕上的馨香与梦中的馨香有些相似,只是略浅淡些,我才不曾注意到。”魏奉庭眼神痛苦,身体紧绷,似是不敢相信,这枚手帕的主人竟然要害他!
安陵接过手帕,仔细打量一番后,放在鼻间轻嗅,那股馨香若有若无,不甚明显。
安陵道:“这个手帕是什么时候到你手上的!”
“一年前。”魏奉庭仰头闭目,想遮住神色中的痛苦。一年前得到的手帕,一年前突如其来的噩梦,其中种种巧合,令魏奉庭不得不深思,到底是不是这枚手帕的主人要害他。
“这枚手帕只是引子,想来只有寻到这枚手帕的主人,才能解去魏大人的梦魇之症。”安陵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寻找下咒之人比较稳妥。
“她不会害我的!她为何要害我!明明是她负了我!”魏奉庭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震怒,一掌拍在桌子上,细瓷茶盏被衣袖带起,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夫君,这是怎么了,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太医说您身体不好,不宜动怒,还不当心着点!”门外走来一名身材玲珑的妇人。
上身穿着艳红的牡丹绣花小袄,大摆散花褥裙,肩上披着火红的狐毛坎肩,秀发盘起,金钗堆叠簇起,乱花迷眼。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姿色略显普通,被一身雍容的华服衬的更加平凡。周身气质柔弱,嗓音细腻,可眼角带着一丝深藏的冷光。
安陵本能的蹙起眉头,有些不喜。
魏奉庭看见那妇人,眸色渐柔,连忙起身去迎接,语气温和关切道:“太医不是叫你多加休养,这大雪天的,你还怀着身孕,怎么出来了?”
“这孩子才三个月,还没显怀呢,我知道夫君担心我,不过大夫说,多走动对胎儿好。”女子柔柔的笑着,满脸幸福甜蜜。
“咿,夫君,这位公子是?”
“这位是安陵公子,替酉娘娘送酒来的。”魏奉庭解释道,强撑起精神,似是不想女子忧心。
女子闻言,眉眼闪过不屑。不过面色依旧柔和,看起来楚楚可怜。
安陵见状,也不是不解风情之人。起身对魏奉庭道:“若大人有事,可到酒肆找我。安陵先行告辞。”
“公子慢走。”魏奉庭蹙眉颔首,眸色幽深。
安陵微笑,转身离去。身姿挺拔,皎皎若雪颠青松。
“一个送酒的,大人为何要对他这般客气。”女子咬唇,想到那个酉姬,十指捏紧,略有些嫉妒的说道。
大人那几日老是向酒肆跑去,也不知是不是被那狐媚子勾了魂。幸好现在怀了麟儿,有了他,还愁留不住夫君。想到这里,女子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夫人此言差异,这位安陵公子,有大才啊!”魏奉庭的目光看向门外,眸色深深,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