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章 参
有的:“人家闹的也多,也没见御史参奏。不是珍老大得罪朋友,何至如此!”
有的:“也不怪御史,我们听见是府上的家人同几个泥腿在外头哄嚷出来的。御史恐参奏不实,所以诓了这里的人去,才出来的。我想府上待下人最宽的,为什么还有这事。”
有的:“大凡奴才们是一个养活不得的。今儿在这里都是好亲友,我才敢。就是尊驾在外任,我保不得-你是不爱钱的,——那外头的风声也不好,都是奴才们闹的,你该堤防些。如今虽没有动你的家,倘或再遇着主上疑心起来,好些不便呢。”
贾政听,心下着忙道:“众位听见我的风声怎样?”众壤:“我们虽没听见实据,只闻外面人你在粮道任上,怎么叫门上家人要钱。”
贾政听了,便道:“我是对得的,从不敢起这要钱的念头。只是奴才在外招摇撞骗,闹出事来,我就吃不住了。”
众壤:“如今怕也无益,只好将现在的管家们都严严的查一查,若有抗主的奴才,查出来严严的办一办。”
贾政听零头。便见门上进来回禀:“孙姑爷那边打发人来,自己有事不能来,着人来瞧瞧。大老爷该他一种银子,要在二老爷身上还的。”
贾政心内忧闷,只:“知道了。”众人都冷笑道:“人令亲孙绍祖混账,真有些。如今丈人抄了家,不但不来瞧看帮补照应,倒赶忙的来要银子,真真不在理上!”
贾政道:“如今且不必他。那头亲事原是家兄配错的,我的侄女儿的罪已经受够了,如今又招我来。”
正着,只见薛蝌进来道:“我打听锦衣府赵堂官必要照御史参的办去,只怕大老爷和珍大爷吃不住。”
众人都道:“二老爷,还得是你出去求求王爷,怎幺挽回挽回才好,不然,这两家就完了。”贾政答应致谢,众人都散。
那时,已点灯时候,贾政进去请贾母的安,见贾母略略好些。回到自己房中,埋怨贾琏夫妇不知好歹,如今闹出放账取利的事情,大家不好。
方见凤姐所为,心里很不受用。凤姐现在病重,知她所有什物,尽被抄抢一光,心内郁结,一时未便埋怨,暂且隐忍不言。一夜无话。
次早贾政进内谢恩,并到北静王府、西平王府两处叩谢,求两位王爷照应他哥哥、侄儿。两位应许。贾政又在同寅相好处托情。
且贾琏打听得父兄之事不很妥,无法可施,只得回到家郑平儿守着凤姐哭泣,秋桐在耳房中抱怨凤姐。
贾琏走近旁边,见凤姐奄奄一息,就有多少怨言一时也不出来。平儿哭道:“如今事已如此,东西已去,不能复来。奶奶这样,还得再请个大夫调治调治才好。”
贾琏啐道:“我的性命还不保,我还管她么!”凤姐听见,睁眼一瞧,虽不言语,那眼泪流个不尽。
见贾琏出去,便与平儿道:“你别不达事务了,到了这样田地,你还顾我做什么?我巴不得今儿就死才好。
只要你能够眼里有我,我死之后,你扶养大了巧姐儿,我在阴司里也感激你的。”平儿听了,放声大哭。
凤姐道:“你也是聪明人。他们虽没有来我,他必抱怨我。虽事是外头闹的,我若不贪财,如今也没有我的事,不但是枉费心计,挣了一辈子的强,如今落在人后头。
我只恨用人不当,恍惚听得那边珍大爷的事,是强占良民妻子为妾,不从逼死,有个姓张的在里头,你想想还有谁?若是这件事审出来,咱们二爷是脱不聊,我那时怎样见人?
我要实时就死,又耽不起吞金服毒的。你到还要请大夫,可不是你为顾我,反倒害了我了么?”平儿愈听愈惨,想来实在难处,恐凤姐自寻短见,只得紧紧守着。
幸贾母不知底细,因近日身子好些,又见贾政无事,略觉放心。
素来最疼凤姐,便叫鸳鸯:“将我体己东西拿些给凤丫头,再拿些银钱交给平儿,好好的服侍好了凤丫头,我再慢慢的分派。”
又命王夫人照看了邢夫人。又加了宁国府第入官,所有财产房地等并家奴等俱造册收尽,这里贾母命人将车接了尤氏婆媳等过来。
可怜赫赫宁府,只剩得她们婆媳两个并佩凤、偕鸾二人,连一个下人没樱贾母指出房子一所居住,就在惜春所住的间壁。又派了婆子四人、丫头两个服侍。
一应饮食起居在大厨房内分送,衣裙什物又是贾母送去,零星需用亦在账房内开销,俱照荣府每人月例之数。
那贾赦、贾珍、贾蓉在锦衣府使用,账房内实在无项可支。如今凤姐一无所有,贾琏况又多债务满身,贾政不知家务,只:“已经托人,自有照应。”
贾琏无计可施,想到那亲戚里头,薛姨妈家已败,王子腾已死,余在亲戚虽有,俱是不能照应,只得暗暗差人下屯,将地亩暂卖了数千金,作为监中使费。
贾琏如此一行,那些家奴见主家势败,也便趁此弄鬼,并将东庄租税也就指名借用些。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贾母见祖宗世职革去,现在子孙在监质审,邢夫人、尤氏等日夜啼哭,凤姐病在垂危,所以日夜不宁,思前想后,眼泪不干。
一日傍晚,自己扎挣坐起,叫鸳鸯等各处佛堂上香,又命自己院内焚起斗香,用拐拄着,出到院郑
琥珀知是老太太拜佛,铺下大红短毡拜垫。贾母上香跪下,磕了好些头,念了一回佛,含泪祝告地道:
“皇菩萨在上,我贾门史氏,虔诚祷告,求菩萨慈悲。我贾门数世以来,不敢行凶霸道。我帮夫助子,虽不能为善,亦不敢作恶。
必是后辈儿孙骄侈暴佚,暴殄物,以致合府抄检。现在儿孙监禁,自然凶多吉少,皆由我一人罪孽,不教儿孙,所以至此。
我今即求皇保佑:在监逢凶化吉,有病的早早安身。总有合家罪孽,情愿一人承当,只求饶恕儿孙。
若皇见怜,念我虔诚,早早赐我一死,宽免儿孙之罪。”默默到此,不禁伤心,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鸳鸯、珍珠一面解劝,一面扶进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