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痛心的事
齐良修一声大喝，上前牢牢地抓住了苏焰的衣袖，随即加重了语气说道：“苏焰，你不可以走。”
苏焰有些厌恶他的失态，却依然维持着礼节，一面想要将他的手拂开，一面回道：“多谢贵国近日的款待，只是敝国国事繁忙，断不能在此流连太久，还请殿下包涵。”
她的面色是极有礼貌的，莫离却心急的很，不能容易他人对苏焰的不敬，便上前一步将他拉扯开，嘴角挂着笑，眼中却满是鄙夷：“殿下，男女有别，还请殿下自重。”
齐良修转头看她一眼，眸中蓦地杀气四溢，盯得莫离硬生生打了一个冷战，过了半响才将目光收回，笑意盈盈地看向苏焰：“陛下乃一国之君，又有谁敢对你指手画脚？晚回去几日也是无妨的。”
说完，他又看了莫离一眼，依旧笑道：“多番见识，陛下的宫女已经领教数回，怕是有些不服管教，也不知伺候的陛下怎样。不如将她驱逐了，让我另送陛下几个调教好了的，包你喜欢。”
苏焰闻言，脸上的不快之色一闪而过，也懒得和他说那些虚礼，将莫离拉在自己身旁，不动神色地远离了他几分：“朕倒不觉得她有什么错处。再者，虽然此处是金乌国境，莫离却是朕的人，只怕不需要你多说几句吧？”
齐良修眸光一暗，随即笑道：“陛下无需动怒，我是一心为了你好。”
脸上笑着，他的手却闪电般捏上了莫离的咽喉。
莫离面不改色，拂袖将他甩开，迅速拉过苏焰护在自己身后，怒道：“大胆齐良修，你是要向女帝的威严挑衅么！”
齐良修没有想到莫离的身手会如此了得，面色变了一变，旋即眼中带了笑，收回手微微躬身，行礼道：“冒犯了陛下，还请定要原谅。我也是因为得知陛下不肯多留，担心是本国招待不周，叫陛下心中不快了，这才一时情急。”
苏焰鼻中轻哼，握住莫离的手转身欲走：“多谢储君殿下一番美意，朕受不起。”
齐良修双眉紧皱，快步拦在她们的面前，唇边笑的狂妄：“陛下当真要走？”
苏焰扭头不想看他，薄怒道：“你以为，国师入了冬眠，你就留的住朕么？”
齐良修却将手收了回来，抱臂在胸前，笑道：“既然陛下非走不可，我也不做阻拦，只是还请陛下屈尊移驾，临走前随我去一处地方。”
莫离暗暗地拉了拉苏焰的手，不知为什么，她不希望苏焰跟过去，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苏焰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摇头笑道：“我知道，以你们三人的能力，区区金乌国跟本就留不下我，可是莫离，我总觉得，我应该去。”
齐良修眸色漆黑，做了个指引的动作，笑道：“不错，陛下你应该去，否则，只怕你会抱憾终身。”
见莫离一脸的戒备，她的眼神好像捕食的恶狼一样凶悍，齐良修指了指她，说道：“你也同去，做个见证。”
敖昌和月歌两个人，完全被无视在了一旁，由始至终，齐良修都没有看过两人一眼。
敖昌动了动，依旧是一副乖顺的侍女模样，走上前去对着苏焰屈膝请安，说道：“陛下，奴婢和大祭司与您一同前往吧，稍候便可直接启程归去。”
齐良修的嘴角勾勒起一个莫名的笑意，视线落在一旁：“陛下若是不放心我，多带几个人也是无妨。”
苏焰冷了脸色，沉声道：“本就是与我一同来此的人，自然要共同进退。”
齐良修转身，驻足向后微微望了望，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变回了先前那个恭敬有礼的人，声音也不再充满了杀气：“那就，劳烦陛下移驾了。”
四人在齐良修的指引下出了城，而蛇姬则在马车内休眠着，依旧不肯醒来的模样。
离金乌国的都城三十里外，有一处规模宏大的陵寝，四围种满了郁郁葱葱的苍柏，在满天飞雪中铸成一道墨绿的屏障，浑然天成的宫墙一般。
驻守陵寝的士兵见齐良修出示了令牌，按动了机关打开了石门。
“抱歉，陛下，你需要下车步行，马匹的脚步声会扰乱先人的安眠。”齐良修负手而立，在马车前长身玉立，他的身后是茫茫的大雪，紫色的衣衫显得格外耀眼。
“陛下小心。”莫言跳下车来，轻声唤着，伸手搀扶苏焰。
苏焰慢慢地走下车来，将手在袖中拢着，提步前行：“带路。”
那白色的，看不见尽头的陵寝里，究竟是什么在蛰伏？
月歌和敖昌皱着眉头，互相望了望，紧走了几步跟在苏焰的两旁，寸步不离。
齐良修仿佛没有看见一样，这一刻，他的身后仿佛只有苏焰一人，在这雪地里“沙沙”地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久的敖昌几乎按耐不住，忽然听见齐良修清冷的声音传来：“到了。”
到了。
到了苏焰这一生中最痛苦的时间，到了苏焰这一生中最不愿踏足的地点。
“苏焰，不要看！”月歌慌忙扑上前挡在苏焰的面前，却已是来不及。
一座孤坟在四周宏大的陵寝中显得格外寂寥，黑色的砖石冷冷清清地从白雪中探出头来，狰狞地对着苏焰。
黑色的石碑上一行血红的字——韶斯年之墓。
“斯年。”苏焰犹如当头挨了一棒，愣在原地，愣的失了神，连莫离的呼唤都再也听不见。
“这不是……这不是斯年，不可能，不可能！斯年怎么会躺在这里！他好好地在君子国中，他怎么会在这里！”苏焰声嘶力竭，眼泪夺眶而出，目光盯着的，却是敖昌。
敖昌缓缓地低下头去，心头的怒火在胸膛里强忍着，恨不能立刻扑出来把这一切都烧为灰烬，恨不能立刻烧死那个紫衣的少年。
他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在苏焰的心上捅一刀。
“你不是说，他回了君子国吗？！”苏焰疯了一样扑上去，狠狠地扇着敖昌的脸颊，扇的那张侍女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确实在君子国中。”敖昌艰难的开口，转头看向月歌，他的眼神却分明在说，要隐忍，要克制。
“他在国中？那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苏焰猛地推开他，跌坐在那墓旁，伸手轻轻地触摸着冰冷的石碑，放佛那就是韶斯年冰冷的身躯。
“陛下，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莫言哭的难以自已，伸手想要拉住苏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斯年殿下与我一同离开女儿国，途中因大量失水，不幸暴毙。我念在与他相识一场，交情匪浅，遂为他安置了一座衣冠冢。”齐良修站在一旁，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比这冰天雪地的陵寝更冷。
“斯年没有死，斯年不会死，这都是你的阴谋，是你的阴谋！”苏焰双眸泛红，恶狠狠地看向齐良修，唇边忽然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