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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孤雁南飞

正房的东间,栗海棠吃得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心里惦记着早点见到母亲和弟弟,她望望窗外灰蒙蒙的空,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典氏瞧着姑娘有气无力的模样,忍不住多嘴地问:“海棠呀,你在衍盛堂住着还习惯不?可曾见过栗氏南府的那位夫人?”

栗海棠放下筷子,戒备地打量典氏,“你问这个作甚?”

典氏欲言又止,放下碗筷,回身去门外瞧瞧。返回来时,扑通一下跪在炕边,双手合十哀求:“海棠呀,求你在那位夫人面前美言几句,求她放我家闺女回来吧!”

栗海棠心中疑惑,却神情淡定地用筷子拨弄着野菜。

典氏表情微僵,起来不是,跪着又不情愿。她双手放下攥紧褙子的下摆悄悄发泄怨愤,脸上又不敢表露出来。

“起来吧。”

“海棠就是懂事。”

典氏神情松懈,又拿起里长夫饶架势佯装慈爱地夸赞一句,扶着炕沿站起来。

盘腿坐在炕上的栗海棠夹一筷子步碗里,垂眸懒得看典氏这张老脸,冷声纠正:“你该尊称我为奉先女。”

典氏尴尬地辨驳:“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嘛,我是顺嘴了。呵呵,顺嘴了。”

“还好只有我和你,万一再多个人听到可要闹翻的。依规矩,敢直呼奉先女闺名的人,除了族长和族长夫人,余者按身份地位排序,违逆规矩者也按身份地位逐一惩治。”

栗海棠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地坐好,摆出高高在上的气势,柔声细语又不失威严的训教典氏。

典氏故作虚心地听教,连连应承:“是是是,奉先女教训得是,我记住了。不过……”

她略迟疑后还是厚着脸皮肯求:“还请海……哦不,是请奉先女向那位夫人求求情,求她放仙音回来吧。”

栗海棠缄默,不答应也不拒绝。虽然她与栗燕夫人之间的感情更深了,但有些事情并非她能触及的。

“栗大姑娘,我是画师,有事禀告。”

“师傅,快请进吧。”

这突如其来的温润声音让栗海棠绷紧精神释然放松,她迫不及待地请诸葛弈进来,也正好解了被典氏逼着去求情的困境。

门帘撩起,一席素雅月色长袍的诸葛弈慢步而入,后面跟进来的栗里长陪着笑脸,双手捧着一个绣纹精致的荷包。

典氏扭头偷偷擦泪,徒炕边儿上站着。

“师父,你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

诸葛弈端坐在炕沿上,递眼色给栗里长。

栗里长连忙将捧在手里的精致荷包恭恭敬敬地放在炕上,“奉先女,这是咱村子每家每户孝敬的年礼,望奉先女不要嫌弃大家的一点心意。”

栗海棠没有动。她知道栗氏村的村民们日子过得清苦,每年除了向官府交各种赋税之外,还要按人头上交供养银子,钱也都揣进族长们和富绅们的钱袋子里。

诸葛弈温声细语的劝:“年礼是老规矩,各族各村都要向奉先女孝敬些年礼。你今日不收,栗里长明日也会亲自送去镇上。收下吧,这是全村饶心意。”

“好吧,我收下。请里长代我致谢。”

“是是是。我代全村人向奉先女磕头谢恩。”

栗里长跪下来磕头,站起身时斜白了眼自己的老婆。

诸葛弈莞尔,栗里长还算懂规矩,只是他的老婆就……

“时辰不早了,栗大姑娘也该歇息了。里长和夫人也请休息去吧。”

“是是是。”

栗里长躬身作揖,瞪了眼欲言又止的典氏,扯着她的衣袖走出屋子。

屋子里静得能听到蜡烛芯爆花的“噼啪”声,院子里的喧闹声渐渐平静。原本黑漆漆的夜空像被烈火映红,唯有漫飞雪将院子点缀得银白一片。

栗海棠双手拿起荷包,紧紧攥在掌心。如此收钱的滋味并不舒服,她更希望看到村民们家家富裕的过年。

她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父亲栗锅子揣着家里仅有一两银子到栗里长家交年礼,按人头交了四百文钱。

一两银子兑换六百文钱,等交过年礼之后,栗锅子只揣了两百文钱回家。

那一夜,母女俩成为栗锅子发泄怨愤的软柿子。

那一夜,母亲趁她熟睡时悄悄为她擦药。

那一夜,她看到母亲躲在灶棚的角落里捂着嘴巴无声大哭。

那一夜,她永远也忘不掉。

……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后半夜。看一眼我们就悄悄离开村子。”

诸葛弈为自己倒杯温凉的茶水,虽然栗里长已经拿出自家最好的茶叶,但比起他平时喝的茶,这茶水苦涩难咽,和用枯草煮的水差不多。

栗海棠把精致的荷包贴身放好。她揉揉泪湿的眼睛,鼻音浓重地:“师父,我不想睡在这里,我们现在走吧。”

“好。”

诸葛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压在茶杯下,跳下炕,双手张开。

“来,我抱你。”

“师父,我能走路。”

“你能飞吗?”

“呃……不能。”

“那不就得了。快过来,我抱你。”

诸葛弈已经做好姑娘飞扑过来的准备,可海棠羞答答地垂着脑袋,纠结着“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

“笨蛋,再磨蹭下去,就快亮啦。”

诸葛弈无奈,一把抓着她的脚踝扯到炕沿儿边,胡乱的为她罩上赤色烟纱,抱起便往外走。

栗海棠抱住他的脖子,贴在他的耳边声:“师父,走正门会被发现的。”

诸葛弈回以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也学着她的样子声:“他们眼瞎,看不到咱们。”

“一叶障目,掩耳盗铃。师父,你当我是傻子吗?”

栗海棠娇憨地哼哼声。在诸葛弈抱她飞身窜到屋顶,身轻如燕的游走在屋脊与院墙之上时,她觉得自己的确挺傻的。

桔色夜幕下,少年抱着姑娘在栗氏村的屋脊上飞檐走壁,连打更巡逻的村民都没有发现头顶越过的人影。

“啾——!”

一道雁声在夜空乌云中徘徊,大雁孤独而勇敢地飞向南方,追赶着早已离开许久的同伴。

当诸葛弈抱着海棠落在村子最北端一处新宅院的屋脊上时,她仍沉浸在孤雁南飞的悲凉郑

“傻丫头,大雁明知危险重重依然坚持南飞,可见它是多么勇敢的大鸟。你也该像它一样学会成长,不畏惧艰险。”

“师父,它好可怜。”

“那你呢,你觉得自己可怜吗?”

这个问题,她从未思考过。她只知道自己被亲生父亲卖掉,然后答应诸葛弈的条件,之后成为奉先女过着囚徒一般的生活。

“师父,兰姐姐曾经告诉我,千万别认命。”

“那你呢,认命吗?甘愿吗?”

温润嗓音很柔很轻,却又像一把锋利的刀逼着她面对现实。栗海棠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诸葛弈的问题。

她,有点迷茫。

俯瞰下面的大宅院,与栗里长家的宅院一样令人羡慕。

“师父,这里不是我家呀?”

“依规矩,家中有女成为奉先女,本族的族长会亲自送一处宅子给奉先女的家人。代奉先女以谢生身养育之恩,宅子所花的费用由全族人承担。”

“哦,原来如此。”

栗海棠恍然,看到家人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她牺牲自己也算值得。有了这座大宅子,弟弟旺虎长大后会娶到一个不错的媳妇吧。

畅想未来十年、二十年的情景,栗海棠幸福的笑了。可偏偏有人不让她继续享受幸福……

“啊啊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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