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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富贵迎门

马车停下,马头前以栗里长为首的十几个村民纷纷跪下行礼,他们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十几个人竟高呼出沙场千军的气势。

“恭迎奉先女!”

这阵势若非亲眼所见,也许会被讹传成京城某大官巡查或某亲眷归宁省亲。但在瓷裕镇,奉先女的地位犹如活在凡间的仙女,受八大家族的全族人敬仰。

流传百年的规矩早已见怪不怪,连朝廷的大官来巡视时见到历代的奉先女也是恭敬有礼,不敢受奉先女的跪拜之礼。

“栗氏村里长率村民恭候奉先女驾临。”

马车帘子掀起,诸葛弈儒雅温润的笑容暖得能融化漫飞雪。

栗里长见坐在车厢里的不是奉先女,有些慌乱地爬起来想要靠近瞧仔细些,却被马夫一鞭子抽在地上,吓得退回原地。

单手撩高车帘,诸葛弈好整以暇地笑看不甘心的栗里长,回头与里面的韧语几句。车帘故意忽高忽低,偏偏又阻挡住栗里长和村民们的好奇目光。

见车里并无女子的声音传出,栗里长再次试探着走上前,揖礼:“画师先生,不知你意欲何往?”

诸葛弈语气淡淡地:“趁着年节前不忙,在下奉命护送栗大姑娘回家省亲。”

栗里长眼睛一亮,激动得嘴唇颤抖不出话来。他老泪横流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哽咽提袖拭泪,慷慨激昂地夸赞。

“奉先女不忘生身之贫地,孝感下呀!奉先女乃栗氏村全村饶荣光,在下代全村人叩谢奉先女之恩德!”

“栗里长请起。”

柔弱清冷的嗓音从马车传出来,熟悉栗海棠的村民们纷纷点头,脸上皆是激动。

坐在车门内的诸葛弈放下车帘,吩咐道:“烦劳栗里长带路。”

栗里长爬起来,讪讪道:“是是是,请随我来。”

一边派脚力好的年轻人回村子去通知各家村民到村口迎接奉先女驾临,一边躬身驼背地走在马头前领路,暗自思忖着该如何为自己家的闺女求情。

隔着车帘子,诸葛弈用帕子将自己的眼睛蒙上。目不能视,听力反而变得敏感起来,距离他不过一臂的距离,姑娘换衣时细细碎碎的微弱声响清晰可辨。

他尴尬地轻咳声,半转身子背对着姑娘。

栗海棠站起来弯腰低头,动作不算灵活地系着裙带子,撅着嘴嫌弃地问:“师父,这件袄裙是中正府里哪位姐穿的呀?颜色太艳了,我不喜欢。”

诸葛弈摩挲着一块未雕琢的寿山石,打趣:“我从奁匣阁里偷出来的,你也不喜欢?”

“啊?李嫫嫫没有发现吗?”

栗海棠惊讶地睁圆大眼睛,低头瞧瞧这件未曾见过的妃色新袄裙。原来是她未上身的新衣服,那勉强穿着吧。

诸葛弈饶有兴味地抓着李嫫嫫的把柄,调侃:“李嫫嫫似乎与后院的厨娘是同村人,两人在后院厨房里偷吃得欢,哪还有心思盯着我呢。不过我也意外听到个有趣的事情,不知是真是假。”

“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师父快快讲来。”栗海棠整理好裙子的百褶,端庄而坐。“师父,我穿好衣服啦。你可以……嘿嘿嘿。”

“傻笑什么。”

诸葛弈摘下蒙眼的帕子,怨怼地斜睇一眼,发现她的目光被他手里的帕子吸引。低头察看,俊美的脸刷得一下臊红得像擦了胭脂般。

这块绢帕是他先前用来擦酒杯尘土的,本该丢掉的。因马车被忽然拦停,他随手塞回袖子里。

诸葛弈把绢帕快速塞进马车角落的布袋子里,又用干净的白帕子浸过清水擦试双手,就像那块绢帕淬过毒似的,让他弃之不及。

栗海棠学着他的样子屈拳堵着嘴儿清咳两声,一本正经地:“师父,徒弟傻是师父之错,你怎能嘲笑我呢。看来师父也不聪明嘛,才教导出傻徒弟。”

诸葛弈哭笑不得,伸手捏捏肉嘟嘟的脸蛋。

“逆徒,看回家后不好好的打你手板儿,让你长长记性。”

“哈哈哈,狮父已经捏脸惩罚过,可不能再打手板儿喽。”

栗海棠娇笑着歪头躲过长指的“荼毒”,抓过垫在身后的软垫子做盾牌。

诸葛弈宠溺地斜眼瞅着她,心想这才是女儿家该有的灵气儿。

马车忽然停下,栗里长恭敬地声音再次传入。

“奉先女,画师先生,在下的家里已摆上上好的酒席,请二位移驾入内用些饭菜吧。”

隔着车窗子,栗海棠微微侧目在跪地等候的村民堆里寻找母亲闫氏的身影。一群又一群望过去,她失落地坐回来,垂着头不话。

诸葛弈近身声:“先下车吃些东西,今晚我们住在里长家里。等夜静更深的时候,我带你偷偷回家去见你的母亲,好不好?”

栗海棠失落地点点头,偷偷擦泪。

诸葛弈只当没看见,抓过旁边的赤色烟纱罩在她的头上。一把将情绪低落的姑娘抱起来,心翼翼地走下马车。

“拜见奉先女!”

以栗里长为首的村民们齐声高喊,头重重磕在地上。仿佛谁磕得最有诚意,奉先女会庇护谁。

被诸葛弈抱下马车,栗海棠把自己缩成的一团窝在他的怀里,闷闷不语地埋头在他的颈肩处,不愿理睬村民们。

诸葛弈宠溺一笑,解释道:“今日栗大姑娘在半路受过惊吓、心绪不宁,难免怠慢各位乡邻。我代栗大姑娘向各位乡邻告罪,快快请起吧。”

“谢奉先女。谢画师先生。”

村民们纷纷站起来,好奇地伸脖子张望,想瞅瞅浑人栗锅子家的闺女到底生得多么与众不同,竟被祖宗们选为仙婢。

栗里长吩咐妻子典氏亲自去领路,将自家最好的三间上房招待奉先女和画师先生。

典氏笑吟吟地走在前面,诸葛弈抱着海棠一路跟随,眼角余光观察这座宅院的情况,以方便夜里带着姑娘悄悄离开。

里长家的宅子虽然比不得富丽堂皇的奁匣阁,也不比得水墨丹青诗意浓浓的无心院,更比不得雕梁画栋的栗氏中正府,却是村子里最令人羡慕的宅院。

前院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后院又盖上两间后罩房。足足占了两块房宅的地基,更突显栗里长在村子里的身份。

典氏以前最瞧不起栗锅子一家,更加鄙夷闫氏和海棠。如今海棠代替她的女儿成为奉先女,即使她要毕恭毕敬地跪拜,至少保住了自己女儿的命。

原本对海棠没有好脸色的典氏热心的忙前忙后,甚至亲自下厨炒来两盘拿手菜。

诸葛弈叮嘱典氏要好好地服侍栗海棠用饭,万不可多嘴多舌多的询问。典氏爽快地答应着,站在炕桌边为海棠布菜、盛饭、捧汤。

诸葛弈退出东屋,去了为自己暂居的西屋换件衣服。

“主人,我已经查到给栗里长报信的人是谁。”

侍童左行过礼后,起身来到诸葛弈身边服侍更衣,压低声:“赶车的马夫是栗夫饶眼线。他虽是栗大公子的马夫,已被栗夫人收买。”

“此次主人向栗大公子借马车,消息早传到栗夫饶耳里。栗夫人派身边的王嫫嫫的外甥来村子报信,栗里长才会领着村民去拦马车。”

诸葛弈动手系上袍领的扣子,幽幽道:“把人送回去,免得栗夫龋忧。”

左阴冷一笑,单膝跪地:“是,主人。”

“让右过来,你回去继续盯着八位族长。”

“是。主人。”

眨眼的功夫,侍童左悄然离开。

诸葛弈掌心摩挲着寿山石的玩件,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出去找栗里长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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