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篇 一封休书

又过了好几天,连续的学习陇玉阁的规章制度以及被师姐师哥们传授剑义之后,他准备在陇玉阁掌门吴霞的手下进行正式的“打通经脉”。

打通经脉,乃是学武的第一步,更何况他的经脉完全被阻断了,昔日拿起剑的记忆也就不复存在。

吴霜替正在圆殿之内通习《千剑要典》的倾水然送来饭菜,热气腾腾的米粥,加上两只大肉包子。

借给倾水然《千剑要典》的乃是陇玉阁的苏彬师兄,正坐在倾水然旁边的桌位前,拿起书假装在诵读,心里却一番嫉妒滋味儿,平常他可是尝也没有尝到这大肉包子一口馅儿。

芬香扑鼻的肉香味儿蹿腾进偌大而安静的圆殿之内,众人纷纷口产,然而——那两只大肉包子却是属于别人的。

一身青蓝荷衣,一支青玉簪子令人望定,今日吴霜的打扮又与之不一样了,让倾水然也为之瞩目一会儿。

“多谢。”倾水然浅浅微笑,开始吃起大肉包子,喝起米粥来,丝毫没有注意旁边人的“虎狼”目光。

众人心想道,也是……他倾水然毕竟还是刹罗嘛,虽然吧……武功是一点儿都不会,但是终究会步步成长起来的,只要掌门没有放弃这一丝希望,是人都可以继续,是人都可以朝着前方而努力。

吃完之后,倾水然就准备继续诵读《千剑要典》,当他拿起那本书的时候,旁边端坐着的苏彬师兄就提醒他:“一定要读出声儿来,这才有所成效。”

没过一会儿,吴霜去了圆殿之外,准备舞枪弄剑一番,深深庭院内神树参天庇荫,洒下一圈清凉的墨影,空地上搁置着兵兰,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精巧玩意儿乃至兵器。

拿起红缨枪在庭院空地上舞了好一会儿,这时候突然传来其他声音,是陌生人的声音……

今个儿,是公孙杨柳亲自派人来,顺便带着丫鬟广兰来慰问她昔日的夫君一番。

迎面就朝着圆殿方向走来了一两个人,一个魁梧的彪形大汉乃是公孙家族的公孙元青少爷,一个乃是倾府自家丫鬟——广兰。

来的时候,广兰也是战战兢兢,因为此番前来的意图太不一般——关系到她家公子的脸面问题。

但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因为公孙家族已经决心已定,而公孙杨柳也在百般不忍之下做出这个决定——打算“休夫”,按照夙城的习俗,是有这样又一个允许的,只要妻子娘家不同意,夫君对妻子冷漠以待,且夫妻双方超过一年无子,便可以在如此条件之下“悔婚”。

公孙元青玉广兰丫鬟绕过圆殿外面在陇玉阁弟子的迎接之下进了正厅,吴霞正专门在里面坐着等待他们的到来。

公孙元青与广兰丫鬟行了礼节之后,公孙元青就径直走进去坐在了一个位置上,而广兰丫鬟只得在旁“伺候”着,随时等倾水然来。

“说吧,此番前来,是什么事儿?”吴霞预感不妙,他们来之前,他就已经听到了风声。

“掌门,此番前来,自然是为了倾家与公孙家两家之间的事情,那……我就直接开门见山说吧,更准确的说,我们公孙家族将他——倾水然,给‘休’了,在这三年内,倾家二子每天都浑浑噩噩度日,甚至在结婚当晚,他不愿意见杨柳,而是情愿在屋外呆了一夜,喝了一晚上的醉酒。”

“哎……”公孙元青感慨又道,“这三年来,公孙家已经对他倾家情至意尽了,是他倾水然不争气,不光没有努力想要恢复原有的武功,还冷漠对待我家杨柳……所以,今日我前来的目的就是解除他们之间的婚姻。”

公孙元青说完之后,双手奉上公孙家主写的“休书信”。

“这个嘛……”吴霞深深地看向这一封休书,皱了皱眉头,心中五味而杂陈,他好歹也是过来人,自然是能领悟明白这一份感受。

还没考虑要不要将这一个事实告诉给倾水然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呆呆地站在了门口,虽说昔日的事情,他都一一不清楚了,但是别人的闲言碎语,他也听进耳朵,放在心上的。

不管是不是侮辱,不管是不是蔑视,不管是不是摒弃,这封“休书”已经成为了事实,它似乎就在嘲笑着,眼前站在这里的人已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无任何用途的废人一个!

转眼之际,公孙元青手上的休书被倾水然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地接了过去,“我答应……这一封书信。”

公孙元青复杂的目光向倾水然投来,似乎这个小子的态度以及反应蛮是肆意,蛮是无礼,不过既然这个小子都答应了,答应要解除这门婚姻,他就不好横生什么事端了,只能将这些怨气一股脑儿地往肚子里面咽下去。

“希望以后公孙家与倾家两家之间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话虽是如此,但是倾家欠公孙家的远远比这多,他倾家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柳儿这么多年来,一直忍气吞声,忍耐着,就是希望这个小子能够回心转意对他好,可实际上却事与愿违。

广兰一直都守在旁边,默不吭声,他见着她家公子的脸色很不好瞧,自从他接过那封书信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少爷,少爷……”她细声叫他,他也并不理睬她,让她不知所以,听说她家公子前段时间醒过来了之后,似乎就丧失了过往的所有记忆,恐怕不光是自己他都不认识了,就连家主家母,他也一定都不认识了吧!

“这……这……哎……真是苦命啊!一波不平,又起一波。”她埋头在旁,细声一阵,犹若蚊蚁。

广兰丫鬟按住一直在拽衣角的手指,她似乎是要以此种手段来发泄一下心中对上天的埋怨以及不快,手指头都快要被掐红了,于心中心想道,这三年来的灾祸似乎是接连不断,接踵而至,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特别高兴的与期待的。

广兰踏出正厅后,眼眶就红了,前一段时间,她才亲自去找了乌无晴——由此,才得知叶风停被埋在了陇玉阁的山脚下面。

当她与公孙元青分道扬镳之后,广兰就在山脚这里停了下来。

她费力地找寻,却找不到任何墓碑的痕迹。

她跪了下来,索性就在自己跪地的面前,树了一个“牌位”,顺手捡来的一块大石头就作为其象征与代表,只要她想要看叶风停时,便可以再来这里……

她担心石头会移动,所以就堆了更多的小石头在周围,渐渐的,先前的大石头变成了“大大大石头”,这样她就不会找不到了。

接着,广兰筑好所谓的“墓碑”之后,就对着面前的这堆石头说了很多自言自语的傻话,索性没有任何人听见……只有她独身一人,守在这里,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周围风拂过来的气息,感受阳光温暖地洒在面颊上的感觉。

她闭着眼,等待再一次风儿吹来……

不由地,她却鼻头一酸,哭了,眼眶红透了,泪水汩汩从眼角、眼眶内一滴一滴冒了出来,再也禁受不住这种现实所带来的痛苦与煎熬。

倾水然躲在树后偷看,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人是倾府的丫鬟,然而自己却并不识。

广兰的声音很轻很细,他一直都看见她将脸埋在阴影里,双膝跪地,独身一人屈腰嘀咕着什么,接着双手捧面,似乎有所呜呜咽咽,使得他不禁心里面冒出一连串的疑问来,她究竟在干什么……

对着石头堆自言自语的人,先后被误以为祭拜神灵,施展巫术,让人半点儿摸不着头脑。

“砰”的一声,倾水然撞到了树干,琼玉之剑从手上掉到了地上,一片墨荫,他从墨荫走来,通向光明,灰暗的轮廓上渐渐有了明媚的色彩。

“二、二少爷。”广兰激动道,没想到他竟然跟过来了。

广兰急忙转身,擦干眼泪,她这般狼狈,这般窘迫。

“二少爷,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这是广兰第一次背对着她家公子,转而这般云淡风轻……此时她家公子正朝着自己走来,持剑,她有所注意,那柄长剑是……是叶风停的,尽管倾水然已经忘记了一切,可这柄宝剑作为叶风停留下来的遗物留在他身边,至少还是幸运的。

“二少爷,”她蓦地转过脑袋,还未干的泪眼一下子就对准了倾水然,话还没说完,“……”

就使得他不禁吓慌了神,持剑往后退后了一小步,白衣拂动,扰乱了某人的心神,“你、你是我以前的丫鬟?”

“对呀……”广兰丫鬟应了一声,接下来该怎样应对他的提问呢?他此番前来,一定是……寻找过去的答案的。

“我有事情要问你。”他目光一沉。

这一句话,不禁使得广兰再度敛声屏气了起来。

“现在,我觉得自己应该要适当地了解一下过往,有些重要的环节,你一定要仔仔细细、一丝不漏地告诉我,好吗?”倾水然郑重其辞,几分严肃。

说是能忘却过去,能够坦然面对脑海中一片空白的人生,但是发现到头来,他还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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