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九篇 忘却时间

休息一日之后,转眼已是第二个翌日。

春秋枉过,白纸却黄。

这日,陇玉阁的阁主吴霞召倾水然进圆殿,进圆殿之前,吩咐所有人都务必将衣帽穿戴整齐。

吴霜与流星亲手送来了陇玉阁弟子必备的服饰,搁放在一身浅青衣上面的乃是一根桃花木簪和堇色发带。吴霜抵达至帘帐外,倾水然闻声道:“小姐,将衣服放在外面的桌子上就好。”

“……那好。”吴霜迟迟才将送来的衣服给放了下来,柳眸蕴含潜藏之春光,脚步也是依恋不舍,风一拂过轻纱帘帐的时候,她的莲步稍稍才朝外迈了一步。

等倾水然忽然“哗啦”一声掀开了帘帐,她蓦然转过身去,一下子走得疾快。

倾水然立马拉了最里面一层黑纱,用以遮挡自己的隐私,不急不慢地换起了衣服来。

很快,一切妥当之后,拿好陇玉阁弟子们每日必读的剑义经之后,他一脸神清气爽地迈出了门槛,准备前往圆殿,那是众弟子们聚集一堂并且进行早课教学的地方。

流星跟吴霜今日也换了服饰,似乎倾水然的到来,给陇玉阁这里增添了一点儿欣欣向荣的景象。

流星作为一年前陇玉阁新招的弟子,只能站到后面去,前面一排排的都是陇玉阁的老弟子们,很多弟子都在陇玉阁这里呆了五六年了,有些甚至从十二三岁就开始在这里习武了。

圆殿大门敞开,倾水然悄悄的跟在小奶包后面,他实在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更别提他老是被小奶包说自己是倾水然的事儿,真还别说,这句话他打心眼儿里一点儿都不相信,依照他的能耐来说,自己就是一介无名小卒。

“水然哥哥,你怎么站在我身后啊?”小奶包蓦地回过脑袋去,压着嗓子说话,怕是扰乱了这里秩序井然的寂静无声。

见倾水然佯装什么都不知的样子,她只好闭言了。

其实他心知肚明——自己怎么也不会是夙城刹罗啊,最低级的舞枪弄棍的他都做不到,这能是使剑的料子吗?

圆殿内站满了浅青色衣服的人,殿内气压一下子降低,蓦地从高座之上传来一声洪亮的呼唤——

“刹罗……”高坐在殿上的人正是陇玉阁掌门本尊——吴霞。

倾水然没有反应,下面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人都在替他着急,又有些人心想,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有些人则想,该不会是醒了过来脑子却被寒冰冻坏了吧,毕竟从寒冰洞里面取出来的寒冰都已经千年不化了呀!

小奶包忍不住伸出已经退去了肥肉的纤纤玉手扯扯身旁水然哥哥的衣角,这么大的声音,水然哥哥是听不到吗?

“倾水然,水然在吗?”吴霞问道。

“哥哥,在叫您呢!”小

奶包又扯扯倾水然的衣服,提醒他道。

“我……我不是倾水然,你们说什么我都不明白,我、我只知道我当时是从寒冰棺里面醒过来的,其他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倾水然沉默了半晌,独自站了出来,那副不改的俊秀模样的确就是倾二公子本人啊,怎么会不是呢?不禁令在场的人都遐想连篇……

之前由于担心他们叫自己出来所以一直低着脑袋将身子埋在这人堆之中,现在他站了出来,身姿挺拔,完全是一派风流韵致,穿上那件干净而贴身的衣服,就更加明显了。

“刹罗,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现在是了,而且……你现在既然从梦中苏醒了过来,就担负着身上的重任,没有任何资格推脱。”吴霞目光如炬,火辣辣地打在倾水然的身上、面孔上,使他突然陷入了担忧之中。

“我说……我不是,就不是!”倾水然突然绕过众位师哥师姐,师妹师弟们的身影,跑了出去,围着神树旋了一圈儿,好让自己脑袋清醒清醒,可是说什么,自己也不是另外一个人啊,他回忆不起任何关于倾水然的事迹……

他捂着脑袋,好像脑袋里面炸开了锅似的,令他极为痛苦。

那……那他又是谁呢?

圆殿内,弟子们探进探出的脑袋顿时收了回去,大家都开始陆续准备有关早课的事宜,摆上香薰,提神醒脑,搁上剑义经,齐声诵读,吴霜则坐在最前的一个桌位前领头。

吴霜无法忽视刚才倾水然突然跑出圆殿之外的情形,更加无法摒弃掉心里突然萌生的那些纷乱的杂念。

尽管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妄图,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尝试,昔日从朋友做起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跌入了痛苦的深渊了,只是离尽头还有一定的距离。

如今,她就在痛苦的边缘试探、徘徊。尽管心被现实割得很痛很痛,可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死心、不放手。

圆殿一散之后,众弟子们都要在院子内进行比试以及训练。

吴霜持剑寻人,好不容易才见到倾水然的影子,原来他正坐在大树下面发着呆,纤长的手指懒散地耷拉在双膝之下,从神树之上洒下明亮而斑驳的光点,将他的侧面照得好看极了,从树干上溜过的风,似乎又重新回到他的怀抱,眷恋着他的气息与味道,贪图着这一切的一切,丝毫都不打算放过。

“喂!”吴霜迈步过去,打算第一次敞开自己的心扉,对过去执拗而自私的自己做一个和解,“我可以与你一起坐下吗?”

倾水然出人意料地回复了她,“当然可以。”

心底却在想别的事情,更准确地说,在想自己的身世以及更多的往事,但是却一点儿也想不出来什么东西,彼时就犹如眼前遥望的天空中

的那朵洁白的云朵一样,云烟消散,什么都没有剩下。

吴霜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可以跟他聊聊,可以排解他此时心中的愁绪,想到唯一的一点,但是……恐怕目前他不想提什么失忆的事儿吧!

“喂,我说……”吴霜蓦然对向他的面容,时间顿时就定格在那一秒了,时间如梭,但是过往的感动与美好却一点儿都没有变过。

她见倾水然没有反应,埋下头来,静静的屏息,心底有泪水掠过,圈染起浅浅的涟漪。

“喂,你或许可以通过身边儿的琼玉宝剑和……那具木偶找到以前的自己……”吴霜压下头眉的那一刻,想起来了这件事情。

倾水然眨了眨眼眸,深邃的幽瞳里风飞如雪,刀剑削发。

“总之,所有人自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是崭新的开始,不管以前的我们是什么样子的,都要忘记过去,把握住当下,去迎接更好的未来。”

吴霜继续笑着说,其间夹含着幽伤与明悦,“因为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天,无论谁记或不记得……”

“我懂了,谢谢你。”倾水然蓦地起身,令吴霜来不及反应,真没想到一个人的治愈能力能有这么强,或许吧,忘却过去并不是一件难事。

“我一定会变得更加强大,无论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流星透过与她对剑的那个人的缝隙,看到了倾水然的面目,他撇去先前的一脸忧愁、幽暗、沮丧、哀怨,似乎从暗中通向了光明。

仅一眼过户,流星便回过神来,站稳了脚跟,继续与对手比剑,要想在陇玉阁长久地生活下去,并且掩人耳目,她就必须得掩埋掉自己的过往,将昔日技艺精湛、理论成熟的流星剑法抛到天涯海角去——这一切都是为了倾水然,她心中唯一的信念。

吴霜跟随其后,不禁令流星有些眼红,然而——她只能默默地远望着。

吴霜与倾水然一后一前、一左一右似乎去了阁主那边。

倾水然想清楚了之后,就打算向吴霞讨教问题,并且今后愿意呆在陇玉阁内,做陇玉阁的弟子。

深幽的巷道之中,四周无人,只有吴霜、吴霞,还有虚心求教的倾水然。

“小子,你想要提什么问题?”吴霞负手其后,朴素的灰袍袭身,双眼望定,不管眼前之人是否丧失了记忆,他都要承担起这一切来。

“我……自认武力丧失,经脉不通,所以想请教阁主怎么才能打通经脉,因为眼前我运剑无论如何也不能运息,更加就别提与人对决了。”倾水然一句话落定,吴霞阁主就知道他在此之前想了很多很多,但是终究一点,他都没有想清楚自己这么不中用,却为何会是刹罗。

“好,小子你切中要点了。”吴霞快人快语,丝

毫都没有怠慢之意,浅眉却聚愁,“要想在剑术上有所精进,第一步就是经脉不能乱,更加不能被阻断,所以……从今日起,小子你要做到的便是……”

“什么?”倾水然有些好奇,心中打鼓,伸出手指钳住了背后出汗的衣服。

“这样……你过来。”吴霞示意道,捧手掩住风声,旁边风中屹立着目不转睛、一脸认真且严肃的吴霜,幽暗的石壁后面还潜伏着另外一个趴着脑袋将手放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面的神秘人——从半途上就开始竖着两只耳朵偷听的流星,她双脚踩在悬空的石壁上都快要支撑不住了,风声“刷刷”地摩擦过窄窄的巷道,将大风、小风都一起灌进她的一只侧耳里面:“每日需泡上一个时辰的药浴,一定要坚持九九八十一天以上,方能达到疗效,不论早中晚,用此种途径疏通络,外人不得打扰——因为在此过程中需要加上剑术口诀,另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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