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瞒不住

北境战火已燃月余,但是百姓却安然无恙。

凛岳的大军在国界线上筑起一道坚实的屏障,在墨北寒的调度之下攻防兼备,狄戎军队久攻而不得势,屡次三番的被逼退回战营。

大军士气高涨,每次都摩拳擦掌准备乘胜追击,却迟迟没有收到出兵的消息,不明白主帅到底有什么考量,便只能按捺住心里的热血,严防在边境,等着下一步的指令。

“殿下,如今正是一鼓作气攻破狄戎边防的好时候,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的将士就能杀出一条血路,攻入狄戎国门,看他们还敢放肆!”

严守北境边疆多年的戍边将军王岩青,不顾手底下副将的阻拦,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大半夜的硬闯了墨北寒的帅营,那气势如虹,一派大义凛然。

副将们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样子被隔在了帐帘外面,墨北寒冷漠的抬眼,敲从帐帘落下的缝隙里把他们的神情收入眼中。

“殿下,您倒是说句话呀!”

王岩青急得直跺脚,就像是一头见到鹿的狼,恨不能直接上去扯他的脖子,如果不是他打不过墨北寒,恐怕现在早就扑上去了。

“不急。”

冷淡的丢下两个字,墨北寒便重新低头看地势图,以前在藏书阁拿了许多军事图,各国地势分布,如今一看果然是有年头了,这许多地方看着都陌生得很。

“殿下!您究竟在等什么!狄戎已经张狂到如此地步,霍江麟率了兵马就来挑衅,搅的边境人仰马翻,如今您都亲自来了边境,眼下形势一片大好,您却又畏缩不前,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去年疯传您差点死在霍江麟手上,便如此惧怕他不成!”

惧怕?

墨北寒沉了眼,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这大帐里的温度骤降了下来,令人不寒而栗。

他怕的何曾是霍江麟?若说他这辈子唯一怕过的,也只有家里那个女人而已。

“本王来之前,你是与他交过手的,说说看,霍江麟此人用兵如何?”

王岩青刚刚嚎叫完也是被自己的口无遮拦吓了一跳,那样的话说出来一个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加上他沉默了半响,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可是待他开口,却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心里免不得松了一口气,却也是尽量忍住了自己的气急败坏。

“回殿下,此人御下有方,用兵看不出章法,没有大范围的出兵,却能屡屡攻克我方哨卡,行事无迹可寻,就像是一把看不见的暗器,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逐个击破我们的驻地。”

“兵者诡道,你既然知道,又为何不想想他怎么突然变得弱势?难道仅仅是因为本王来了边关?”

“殿下,您的意思是……”

“苍狼营,确实是狄戎一把可以直插敌人心脏的暗器,裂势而为,逐个击破,确实是霍江麟的作风。早在年前的冬日,他对付那些不肯归附的小部落,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可是,他们占了我们的哨卡,看似是方寸之地,又没有人烟,但每一片土地连起来也不容小觑啊。本来的大军压境之势,因为您到了边关才扭转了局面,兄弟们才看到曙光,一腔热血要讨回失地,您却按兵不动,这实在是让大家憋的好生难受!”

“狄戎为此次出兵筹备良久,又有苍狼营这把利刃,何至于突然示弱?你就没想过,贸然出兵的结果,是被人瓮中捉鳖?”

“瓮中捉鳖?您的意思,是怕里边有诈,但凡追出去可能全军覆没?”

王岩青被一点拨,似乎立刻清醒了过来。

近日两军摩擦都以大捷告终,原本受制于人的局面彻底翻了过来,多日的愁苦和压抑瞬间得到释放,所以包括他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认定了乘胜追击能打一个漂亮的仗。

但是,却忽略了太多细节了。

狄戎军队勇猛,苍狼营行事狠绝,加上霍江麟曾经差点杀了墨北寒,这样足以鼓舞人心的条件都有了,他们却突然变弱了?

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

墨北寒的口气始终没有变过,依旧一副冷肃的样子,随手把军事图摊在桌子上,看似漫不经心的点了两个地方。

“本王记得,坠星谷身后有一道天堑峡谷,为何此图上没有。”

“那里?您也说是天堑了,那道峡谷地势险要,绝不可能有人能通过的,兴许那天上的雄鹰努努力,才能飞得过吧?”

“两年前,本王就从那里安排了人绕后阻击霍江麟,最后才把他打的溃不成军,如今你却告诉本王无人能通过!”

“殿下!”

墨北寒陡然提高的音量吓得人双腿发软,王岩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里因为他说的话颤抖不已。

他方才大不敬说他差点死在霍江麟手里,也不见他情绪有多大的波动,如今却因为这一点大动肝火,可见他是做了什么样的蠢事。

“坠星谷三面环山,又易守难攻,若他们有人翻越天堑占领先机,得花多少心血去攻克?你跪本王有什么用9不去找熟知地形的人商量重新给本王画一张图!这样的地方还有多少,那些不起眼的每一道沟、每一条河都给本王标注出来,事无巨细!”

“是!卑职这就去!”

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王岩青从地上捡起那张图,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帅帐,被墨北寒这样一敲打,思想上顿时豁然开朗,简直有如神助。

不愧是他们凛岳的燕王殿下,从来不会被任何事情左右思绪,镇定自若、宠辱不惊,着实令人心生敬佩。

墨北寒冷着一张脸站在大帐里,心里揣摩着霍江麟下一步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们生前就以刺杀为生,如今苍狼营落进了他手里,有他的悉心指导和经验传授,简直如同蛟龙入海、虎啸山林,纵是他有把握应对,也免不得一番苦战了。

楚汐颜那个女人,若是知道边境现在的情况,该是提着剑就要来找他讨说法了吧?

她最近过得好不好?没他在身边,也依然像往常那样能吃饭吗?

呵,这才离京一个多月,怎么就已经想她想的快发疯了呢?她现在又在做什么……

凛岳京城的春景怡人,百姓依然安居乐业,谁又知道远在万里之外,那里悄悄燃起来的烽火狼烟?

一骑红尘入京城,穿过人流密集的街道,来人策马如飞,虽躲开了一路上的行人,却免不得让人后怕,也不知道着的什么急。

“燕王殿下在府里吗?”

这人在燕王府门前勒马,翻下身就大步要往府里闯,却被门口的侍卫挡住了去路。

“阁下何人?”

“何人?我!我也不认识了?”

脆生生的声音带着些许急促,伸手把戴在头上的斗笠摘下来,一双带了恼怒的美目正恶狠狠的瞪他们。

“凝公主!”

“让开,我要找皇兄。”

“咱们殿下外出办事了,如今不在府里。”

不在府里……不在京城……

小七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本来也只是猜测,所以想回来确认一下情况,结果,墨北寒果然不在家里呀……

“那我就去找皇嫂。”

不容分说的扔下一句话,小七就冲进了王府,脚下生风的三两步就不见了身影。

“王妃,您又不吃饭了啊?”

后院里,张嬷嬷苦着一张脸看正在研究秘籍的楚汐颜,每天都这顿吃一口,下顿不吃饭的,着实是让人担心。

“我真不饿,一点胃口都没有。”

楚汐颜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每次见到饭就饱了,尤其是鸡汤鱼汤什么的,老远闻着就烦闷得很。

也或许,是张嬷嬷老喂她这些,吃腻了?

“零姐姐!”

小七?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楚汐颜忙放下秘籍看向院门,敲就看见匆匆冲进来的墨羽凝,她穿了一件素色衣服,头发凌乱了些,整个人看上去风风火火的。

她这才刚一进门就整个人扑了上来,大概是太久没见的原因,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挂在她身上。

“零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呀?怎么,我该有事吗?”

“那就好,我还怕你出事呢……”

“傻丫头,天天想什么呢?”楚汐颜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扭头看向张嬷嬷,“嬷嬷,去再给她备点吃的吧,看她这幅鬼样子。”

张嬷嬷笑了笑,欣然退了下去。

小七见她走了,才从楚汐颜怀里蹭出来。

“好久没联系了,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的,早就忘了我呢。”

“哪有?我可是在北境认真学习药物的,你还记得那个黑风林吗?我在边境猎户大哥的帮助下抓了一些,药效特别好呢。”

“好,我知道了,比起在我身边,你更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毒药。”

“嘻嘻……”

小七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见她确实没什么事的样子,才终于放了心,而且身体比之前见她好多了,看来墨北寒真的是对她很好呢……

“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

“跟我还想撒谎是吧?快说,怎么突然觉得我有危险,还特意跑回来看看。”

“真没事,我就是想你了。”

楚汐颜挑眉,这话说的她是信的,但是因为想她,就这样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也真的是不至于,她离开这么久,什么时候这么惦念她了?

因为想她,就不管不顾的冲进燕王府,见面就问她有没有事,还一副这么不自然的样子,说没瞒着她什么?

怎么可能。

“宋逸尘呢?”

“嗯?”

“他不是去北境找你了吗?现在怎么样?在一起了,还是分道扬镳了?我看着,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在北境还有事,有些走不开……”

“他去北境是去找你的,如今你回了京城,他却留在北境?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零姐姐……我就过来看看你,见到你没事就放心了,我先回药庐看看,晚点儿再来找你……”

小七拔腿就走,步伐尽量走出很轻快的样子,但是背影却是僵直的,似乎是在紧张。

楚汐颜冷了眼,她的担心不是假的,她是真的怕她出什么事,所以咋咋呼呼的就来了,可是她又在瞒她什么呢?

什么情况下,宋逸尘才会不管她,容她一个人从边境赶回来?如果说以前,那也没什么,可是上次见他,那一副似乎天塌下来也一定要找到她的样子,却因为有别的事,让她自己回来?

心下突然一沉,种种令人生疑的地方,令她不得不担心起来。

“墨北寒出事了吗?”

小七正庆幸快要走出后院,背后却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脚步顿时僵住了,站在那里一脸的懊悔。

“说话呀,墨北寒怎么了!”

“姐……”

小七转过身去,瘪了瘪嘴。

“说。”

“边、边境……打起来了,跟狄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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