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对酌
紫衣早就听到他上楼的声音，仿佛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却半晌没有推门声。
“怎么不进来？”她头也不回道。
云御被这道妩媚而又清冷的声音唤回神来，匆匆收回眼睛，推门进来，干笑两声道：“紫衣姑娘找我？”
紫衣未答，依旧望着窗外：“山外半残日，云边一余霞。高城满夕阳，何事欲沾裳。”她轻声吟着，而后问道，“见此奇观，云少侠可有什么感想？”
“啊，感想。”云御犹豫着，有些措手不及，生硬道，“感想当然有了。这么美的落日，像极了......”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比喻体，他东张西望，看见房内正中间摆了一个炭炉。里面的木炭燃得正旺，橘红的颜色，看起来暖洋洋的，和此刻的落日很像。
如遇救星，他急忙将话继续道：“像极了那盆炭火，又旺又暖和，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不过只是一个落日，紫衣姑娘为何是奇观？”
紫衣抿嘴轻笑，似是好笑却又不动声色，徐徐道：“不留名少侠见多识广，对自然景观倒是忽视了。这可不是普通的落日，而是十分罕见的火烧云。”
“这你可冤枉我了！”云御笑道：“火烧云我熟悉得很，夏季雨后常常可以看到，算不得奇观。”
紫衣点拨道：“你也了，在夏季可以看到。那你的印象里可有在冬看到如此红透的火烧云？”
云御挠头想了想，而后摇摇头：“还真未有过。”
紫衣浅浅笑道：“那便是了，火烧云常出现在夏季，尤其是在雷雨之后的日落前后，在空的西部。火烧云的颜色鲜红欲滴，它的出现，预示着气转暖，万物生长茂盛，生命蓬勃的时期即将到来。”
云御不解道：“可现今才刚入冬，万物凋零，一冷似一，连虫子的影子都没一个，岂不是与它的预示相悖。”
紫衣道：“我曾在典籍上看到过关于此种异常奇观的记载。讲的也是冬的晚霞，似火山喷发，橘红一片，令人炫目，被称为历寒火烧云。”
“历寒火烧云？”云御问道，“那可有它的预示是什么？”
紫衣微微蹙眉，而后摇头道：“未曾。”
云御失了兴致道：“什么破古籍，话只一半？”
紫衣道：“一些孤篇残卷，现也不知扔到了何处。”
云御摆摆手道：“算了。预示的也不定是真的。管他是异常还是正常，我都能遇妖杀妖，见佛杀佛。”
经云御这么一，紫衣原本沉重的心情突然轻松了不少。她淡然一笑，走到房内矮桌旁，开始烫酒。
火炉内的炭火有些熄了，紫衣取用一旁的银质火钳将炭火拨了拨。下方还未燃尽的木炭接触到空气立即变得通红透亮，耀眼的光芒带来视觉上的温暖。
待温度上来，紫衣将一壶酿好的米酒置于上方，又撤回手来摆置桌上的酒盏。优雅自然的动作行止间，蕴含着她的闲适与从容。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有缕缕清香从火炉上的酒壶中溢出，愈来愈浓，直至整个房间都充满了这种清冽酒香。
云御闻到酒味就现出了本性，痴迷般走到矮桌旁坐下，享受着香味的萦绕，感叹道：“好酒！”
紫衣伸手从壶外试了试酒温，又拿钳子拨了拨火炉下方的木炭，才缓缓开口道：“云少侠喜饮酒，可听过醉吟先生？”
云御不解道：“谁？哪位先生？”
紫衣顾自笑笑，不做言语。
云御抓耳挠腮，堪堪笑道：“跟着师父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认识的先生也就只有赵府的赵玉树了。”
紫衣忍不住扑哧一笑，微微摆摆手：“此先生可非彼先生。来醉花阁的，文人不少，喜欢吟诗作对的就更不少。耳濡目染多了，不会作诗也会吟上那么一两句。醉吟先生可不是什么教书的，而是一位诗人。”
云御听到这话有些气恼，他心知紫衣是醉花阁的主人，却从未将她与其他的舞姬相等同。更不信她的耳濡目染才会的吟诗作对。
想及此，他竟然无端惆怅起来。
紫衣从未看过云御有这么感性的时候，一时也无法猜透他心中所想，只好以酒做陪道：“绿蚁新醅酒，红泥火炉。晚来欲雪，能饮一杯无？”
“此时此景，倒是应极了这首诗。”紫衣淡淡一笑，将火炉上方的酒壶执于手中，微微倾斜，淡绿色的米酒伴着几缕白烟落入白玉酒盏中，有悠悠的声响不绝于耳。
云御就算再惆怅，也从不会辜负美酒。酒声入耳，酒香沁鼻，再无动于衷绝不是他的作风。
一抬头，盛满酒的白玉酒盏就在自己眼前，酒盏上还有三根纤纤玉指，青葱般的指甲上是鲜艳欲滴的红色颜料。他愣愣地不解道：“指甲上是？”
紫衣轻轻一笑，放下酒盏，收回手置于双腿上，从容道：“女儿家的蔻丹，是不是太招摇了？”
云御没答，又道：“先前没见你涂过。”
紫衣笑笑：“新来的舶来品，如烟硬拉着我涂了。就知道还是太招摇了，这种颜色，果然还是不适合我。”
云御抿着嘴，一时不知道点什么。眼睛落到桌上的酒盏上，他干脆拿起来一口饮了。清酒入喉，绵甜纯净，带着桂花的香气，令人唇齿生香。
他突然回道：“很好看。”刚完，似是羞怯，他突然垂下头，有些难为情起来。
紫衣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微颤着双肩，落落大方的仪态。揶揄道：“第一次见云少侠这个样子，还真有点不适应。”
云御抬起头，随即恢复了自然，依旧是那副随性的模样，道：“我的是实话。能得到我云御的赞美，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噢？”紫衣为两人添了酒，不露声色道，“云少侠不是最擅长哄女孩子开心？如烟前两日还与我你夸她新做的裙子好看呢。”
“是嘛。”云御有些心虚，尴尬地笑笑，“我都不记得了。”
为掩饰难堪，他一转话题，急中生智道：“对了，还没你找我有什么事？”
紫衣笑问道：“没事就不能邀你前来一坐么？”
“当然可以。你不邀我，我也会自动来的。”云御厚着脸皮，笑笑，“平时我来讨酒喝就不给钱，怎么还敢请我上门来，你也不怕我把醉花阁喝垮了？”
紫衣做蹙眉状：“如此来，我倒是有些担心了。云少侠以后还是少来些比较好。”
云御摇头：“不能够了。起初你就没拒绝，现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免费喝酒的地儿了。”
着他便开始毫不客气地自斟自饮起来。
紫衣无奈笑笑，低声自叹道：“这笔买卖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