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神鬼怪谈
关系到挖人祖坟这种有损阴德的事,皇帝二话不说就找了高雍去办。
盛京城里的王公侯爵不少,今上虽然子嗣凋零,好歹还有个太子在。何况他又不像明宗时期那样群狼环伺,身边值得托付的臣子也有。
然而一道圣旨下来,背负骂名的却是高雍。皇帝算盘打得啪啪响,背黑锅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少了高雍一半。
高雍有些无奈,他知道皇帝生怕自己光芒过盛,现在况且镇不住,等到殡天以后,怕是再没人拿捏得了。
为君,他不可能把江山拱手相让,为父,他必须要为太子铺好道路。
摆在自己和皇兄面前的,是个谁也打不开的死结。除非某一方死了,才可罢休。
若是以往,入仕也好,闲居也罢,高雍本就不在乎的。
宜皇贵妃在世的时候,希望他做个无忧无虑的王爷,就和他的封号一样,清清白白,无愧于心。
高雍欣然允之,从未生出半点非分之想,连带着野心一并放下。
然而到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
被江家轻描淡写地推了婚约,太后从中作梗坏他姻缘,相貌生得好看又能如何?在豪门贵女眼中,他面目可憎与恶鬼无异。
头一次,高雍觉得自己卑贱如草芥,顶着先帝宠爱他的名号,实则什么都握不住。
可现实告诉他,自己应该认命的。
世间万物都有其规律,既然做出了选择,必须要承担后果。而远离皇位的代价,就是把身家性命交付在别人手上。
事情发展到这里,本该是个平淡无奇的收场。等到加冠礼一过,皇帝善心大发,赐上一桩满了众人心意的婚礼,才叫做皆大欢喜。
刚好,赫连瑛就是那个让太后极其满意的人选。
远离母族的外嫁女,在盛京并无倚仗。天真活泼,简单好操控,除了养在府中生孩子,几乎一无是处。
这样的女人,注定不能给丈夫带来助力,甚至因为她的身份,有朝一日恐会招来祸事。
高雍毫无选择的余地,像无数次被推着走的经历一样,弯下身子,朗声道上一句“臣弟遵旨。”
命运从来不会因为主动妥协而去可怜谁,京城里有的是人在等着看他笑话,高雍无意跟人家计较,只想争来往后声名。
大齐的史官由姜家人世代承袭,那是太祖皇帝早在元景初年,亲自挑选出来的人物。
几代以来,个个刚直不阿、敏捷多思,纵然是厉宗那样的糊涂人物,也被一笔一划刻进了青史里。
他们手里握着北齐太祖的口谕,言之:国史不立于强权之下,当为后来人引诫。
所以,有姜家在的一天,皇帝就不敢闹得太过分。他立下的功绩,更不会担心被冒名顶替。
左右不过是去晖县挖座坟而已,高雍心里坦荡,自然不怕天打雷劈,冤魂索命。
高雍打算找原禾下墓的事,并没有瞒着赫连瑛,所以在一开始听说了这事时,直接给她吓了一跳。
她想不出,像皇帝这种谨慎小心的人,会有胆子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不是把自己的脊梁骨伸出去给别人戳么?
“王爷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皇帝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别不是被鬼上身了吧?”
高雍被她神经兮兮的表情取悦,敛眉驻目故意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随后在她的注视中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好寻开心的,皇兄一直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不然我为什么要放弃同他竞争。”
“那是因为我夫君聪慧狡黠识时务,傻不愣登的家伙怎配和你相提并论?”
赫连瑛一番夸奖说得很是走心,就盼着能从高雍嘴里得到点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然而,高雍是个心性坚韧的,想从他这里打听到什么,难于上青天。
赫连瑛叹了口气,决定改变策略从原禾入手,他俩都是一样的喜欢凑热闹,有共鸣自然好说话呀!
因为是奉旨办事,高雍不能擅作主张,要先去羽林军找中郎将曹光商议具体事宜。
在他走后,赫连瑛连忙去找了原禾,幸好他老人家最近清闲的很,竟然老实待在前院没出去过。
“原道长近来心情可好?能在前院看到你,还真是有缘分呢!”
“有话直说就行,清王妃打太极的功夫,早能把话说清楚了。”
突然被怼了一通,赫连瑛也不恼,嬉皮笑脸地坐在原禾身边,墨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求知欲。
“我想问你下墓的事。”
原禾非常自觉地挪了挪屁股,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开,突然一个不慎,差点摔在地上。
“那你应该问土夫子,反正是问不来我这,贫道可是修仙的,王妃娘娘莫不是忘了?”
“我没忘啊,可是王爷要来找你的!”
“他找我?”
回想起那人清冷严肃的面容,原禾不自然地眨了两下眼皮,打从心底里不想和他打交道。
“是为了那个下墓的事?”
赫连瑛诚恳的点着头,原禾也知道她不会拿正事跟自己开玩笑,随即单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然后,突然被她一巴掌打断了姿势。
“你为什么不问我啊?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原禾好笑地点了下她额头,桃花眼里笑意清浅,穿堂而来的阳光流连其中,晶亮如星子。
“你都站在我面前了,我又何必多嘴去问。”
“该不会,你能窥探人的记忆吧?竟然这么厉害!”
原禾笑容一滞,状若不在意地捧起了茶杯,目光却直勾勾的盯着里面的茶叶。
“微末之技罢了,难登大雅之堂,王妃不怪罪在下,就已经很好了。”
“我为什么要怪罪你?事情只要做出来了,迟早有被人知晓的那天。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即便有,也是缘未到。”
“就好比是文锡侯的事,我估计老爷子肯定没想到,在他死后十数年,竟然还有被挖坟鞭尸的一天!”
“挖坟鞭尸?当今皇帝也是狠毒呀。”
“所以,是不是听我讲故事比较有意思?”
握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眼睛上,赫连瑛嘴角上扬,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狡猾小猫,得意忘形的很。
“原道长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保准比你在我眼睛里看到的要有意思!”
原禾礼貌地抽回手,轻点着下巴示意她继续。
且不说他心里还惦记着雾灵山上的师姐,单就高雍那个醋性劲,他可不愿上杆子凑上去挨打。飞花自在入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