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剧情反转

“既然王爷都猜到了,又何必多此一举,直接上报给太极殿不是更好?”

高雍居高临下地看着褚北宸,隔着一层头发阻挡,他看不清褚北宸的脸,却能从语气里听出嘲讽意味。

“是因为郁夫人的死,才让你变成这样?可你也该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多纠结于仇恨,它都不会给你带来好结果。”

“所以,我就应该对这肮脏污臭的地方置之不理?”

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褚北宸拨开乱发直视着高雍,爬满红血丝的眼珠子因为愤怒而向外凸起,看着像是从炼狱里钻出的恶鬼。

“清王殿下,有时候我真是恨极了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刀没割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会感到疼。就算失去了双亲又如何,可你从未感受过一无所有的痛苦。”

“这样的你,没资格教训我!”

褚北宸一席话说得高雍默不作声,空荡的牢房里,因为他压抑着的嘶吼突然陷入了死寂。

半刻钟后,高雍突然抬眸冲他笑了笑,漆黑的眼睛像极了浓重阴霾的夜空,看不见一点光亮。

“所以,那些被你杀的人也是活该,活该为你愚蠢的报复而陪葬?褚北宸,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替皇帝要一句说法。我为的,从来都是安州百姓,那些在你眼中可以随意牺牲掉的贱民!”

伸手一把握住他的脖子将人摁在墙上,高雍眯眼盯着细碎的灰尘从天而降,在两人间隙中升腾起舞,隔出一道似有若无的线。

平复良久,他终究是松开了手掌,向后退开一步,任由褚北宸倚靠在墙上粗喘着气。

“一开始我觉得你很可恨,但在了解到一些事情后,我又觉得你可怜。”

“我是替郁夫人可怜你,你从来都没想过,她希望你成为什么样子,反而执着于把自己毁得面目全非。他年黄泉路上重逢,你如何对得住她为你起的名字?”

“可怜我?”

低声重复这几个字眼,褚北宸念了一遍又一遍,声音沙哑悲恸,到最后只剩下了气音。

他双手环抱着双腿,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膝盖里,压抑多年的痛苦在这一刻宣泄奔流,几乎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感到无助。

是啊,娘亲会心疼他的,可是那样好的人,连死都没办法做主。百两金买了她的一辈子,连带着她的命一起被禁锢在地底下,生生世世无法脱离。

“自从我娘被一碗毒酒灌下去,做了老头子的陪葬品,就不可能得到安息了。”

长出一口气,褚北宸仰头与高雍视线相对,含着泪水的眼里已然被疯狂占据了所有。

“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搅它个天翻地覆?因为我要皇帝挖坟鞭尸,把那人的一切恶行昭告天下,我要带我娘回江南去。”

高雍默然收回目光,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他对别人家的私事不感兴趣。

“你也好,褚盛珩也罢,你们褚家的人都是疯子!”

挥袖离开原地,高雍动作麻利地落了锁,抬脚向着来路而去。烛火摇曳,一阵风从不知名的地方路过了此处,却带不走人世间的喜乐悲愁。

头顶青天脚踩厚土,然而活在其中的人们总是有着不可言说的苦痛。

除了自救还能如何?

不是所有仇恨都能有着成功宣泄的出口,就好比当年母妃微笑喝下的每一碗安胎药。

那里面确实都是养身滋补的好东西,唯独其中的两味药材在混合之后,会产生细微的毒性。

怀胎十月,母子连心,造就了他从小畏寒的体质,也让宜皇贵妃早早地死于心脉衰竭。

后宫从来不是能让人好好活下去的地方,帝王也并非无所不能,甚至明宗皇帝死得更早。

但人总是要想办法活下去,为了不辜负那个拼命让自己活下来的人,无论多难,都要坚定不移地往前走。

是非声名,留待后人来说。

高雍过去找薛朝易的时候,他人正低头在一个小册子上写写画画,眉目间一派正色。

见了高雍出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随后伸手拍了两下肩膀,诚恳地说上句“辛苦了。”

高雍以笑容回应,伸手往他肩头锤了一拳,当先走到了牢房外的空地上,仰头看向夜空。

“我明天打算进宫一趟,就当是帮他了却执念吧,恨了半辈子的人,总不能带着怨气走。”

“鸣和,这世上的不公道多如头顶繁星,不是每次都能被你撞见。”

学着他的样子一并望向天空,薛朝易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表情很是无奈。

“我们能做的,是竭尽所能还冤案一个真相,你阻挡不了天会黑这个事实。”

“你说的我都懂,朝堂之上重在左右平衡,非一家不可独大。但这些前提在于我是一个人,而良知和怜悯无法纵容我变得冷血。”

“或许我就不该入仕!”

转身向着好友拜了拜手,高雍悠闲地迈着步子消失在夜色中,留下薛朝易愣愣对着他的背影发呆。

许久之后,一声叹息消散在风中。

事情突然从刚开始的安州贪腐案,变成了严查文锡侯一家,其中变化之快,甚至打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在褚北宸站出来举证之前,皇帝对于查到的事情还算胸有成竹,直到他这么一搅和,反而把事情推上了更复杂的走向。

与之相比,安州这场灾难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远没有埋在泥潭下面的故事,更要来的震撼人心。

前任文锡侯看着花心滥情,实则也是个歹毒心肠,若只是府内被打杀夺命的娇美女子,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高门富户冤债多,宅院里自然少不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就算被人瞧见了,顶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这文锡侯实在不一般,他竟然在死后私用人殉,更为诡异的是,当时侯夫人还同意了。

上一次有史可查的人殉还是始皇帝嬴政,可自汉朝以后,这种冷血残忍的殉葬方式,已经被历朝历代约定俗成的废除了。

如今,文锡侯一个小小的侯爷,竟然敢违逆祖制、有伤天和,岂是皇帝能容忍的。

皇帝一纸诏下去,这事又从挖文锡侯的底细变成了挖人家的祖坟。

虽然这活听着不讲究,可皇帝都说挖了,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哪怕真是天打五雷轰的孽债,羽林军也得咬着牙硬啃下来,谁让他们受命于九五之尊呢!飞花自在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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