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甘命运

一路无话,在和静妃打过招呼后,宁安拽着赫连瑛跑回清欢殿。

打发着青雁与花朝一并张罗吃食去,宁安在窗边案几坐下,屋子里立时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二人。赫连瑛寻了个凳子搬到宁安对面坐好,两人很是默契地选择了一同看向窗外风景。

“瑛姐姐为什么会同意和亲呢?”

宁安颤抖着声线,在望进赫连瑛眼底时,脸上满是苍凉之色,“远离故乡来到我大齐境内,嫁一个未曾谋面的异族男人,完全看不清自己未来在哪,这样的人生不会害怕么!”

“宁安是害怕了么?”

赫连瑛像之前在未央宫那样,牵起宁安的手包在掌心。她特意放轻了语调,也没有同宁安讲些大道理,反而是明明白白诉自己的心情。

“其实与其是害怕,不如是迷茫,而且父王选择了我,我没有理由去拒绝。”

“宁安,我们不仅要有身为公主的骄傲,还要有承担责任的勇气。护佑子民,并为他们带来安定,本来就是义务之内。再者,如今大齐境内祥和安乐,你又何必杞人忧。”

“人总是贪心的,瑛姐姐。”

宁安叹了口气,长长的睫羽垂下叫人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我从在东宫长大,有一段很是无忧无虑的童年。先皇在时,曾过婚姻大事不得逼迫于我,他知道我性子执拗、不愿低头,可皇后不知,也不会在意这些事。”

“如果,我不是公主就好了。”

宁安起身看向窗外,那里是她还没看惯的四方,一块,总让她觉着自己是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想要出去太难,出去的法子更难,她只是不甘心被安排明白的人生,却又无力改变现状。

“宁安,像我们这样的人,注定没有自由。但你也要庆幸,自己还有选择的权利。”

赫连瑛抬手指了指自己,在宁安疑惑的眼神里笑着开口,“就比如我,我应许父王和亲,却也要求了决不嫁给皇帝。倘若你在死局里走不出来,就要学会利用自己身边一切可用的人,包括亲生父亲的怜惜之情。”

宁安怔怔看着赫连瑛,蓦地,突然笑出了声。她自诩心思清明看透宫中一切,不曾想却遇见了一个比她更狠的角色。于情,她应该告诫皇叔好生提防这个女人,一个连父亲都能算计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可当她看进赫连瑛坦荡清明的眼底,偏生一个字不出来。

“我就是这样的人,也不怕你告诉高雍。”

赫连瑛低下头把玩着摆件,对宁安的表情变化视若无睹,就好像她刚刚出的,是再平常不过的家常琐事,本就不必将之放在心上。

“我不会告诉他,等他自己发现才更有意思。”

宁安收敛起情绪,起身拿过茶具为赫连瑛斟了一杯,又是平日里那个笑盈盈的模样。“看来你找我,也不是就为了喝茶呀!”

“不难过了?”

“为什么要难过?”宁安单手托腮晃悠着茶杯,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着很是无辜,“我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三公主,自然没什么值得我难过。”

“既是如此,想必我的疑问只有公主殿下才能解答了。”

赫连瑛起身规规矩矩向宁安福了一礼,紧跟着一句“公主殿下已经受了我一拜,应当知无不言”便是直接甩到了宁安面前,当即惹得她翻了个大白眼。

“论起顺杆爬,我是没见过比你境界还高的,真是长见识了。”

“那就有劳公主殿下继续昨的话题,我想知道后续。”

“好吧,看在你对皇叔上心的份上,我就多和你讲讲。”宁安清了清嗓子,然后打开棋盒挑出几颗棋子一一摆在二人之间。“我呢,毕竟是养在宫闱里的闲散公主,到底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权当个参考吧。”

“如今父皇在朝政上多倚仗皇叔,皇祖母自然不愿意看到这点,毕竟到底,父皇的位置是皇叔让给他的。虽然皇叔想要,也是根本留不住的。”

“宜祖母出身不好,和贵为荣安侯府嫡女的皇祖母相比,有若云泥之别。她知道保不住儿子的皇位,所以退而求其次求先皇赐了圣旨,准皇叔开府另立,去做个闲散王爷。”

“这可不是一个闲散王爷才有的待遇。”赫连瑛接下话头,手指轻点向棋子,若有所思着看向宁安。

“吧,花朝知我心意,定不会让旁人在门外逗留。”

“皇上越重视清王,必然越惹得太后厌烦,这样不用他出手,都有人出手打压。而且从始至终,他都会是两袖清风的容人之主,收罗人心自是不在话下。”

“你这有些阴谋论了吧,太子哥哥就比皇叔两岁,父皇可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又怎么可能……”

“即便只是猜测,我也要把最恶劣的结果全部想到。”赫连瑛手指收拢紧紧贴在杯子上,微凉的指尖在一点点回暖,可她面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看不出半分心海间的惊涛骇浪。

“夫妻一体,他逃不过的,我如何能逃过?我只是希望,若有一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一无所知罢了。”

“你真的很有勇气,赫连瑛!如果你的选择是太子,我相信你也会是个好皇后的。”宁安如此感慨道,语气也一改戏谑意味,变得认真起来。

“也不知道皇后迷信那个生凤命的言论,是否正确。可她心里只装得下儿子的皇位,之所以选择和皇祖母站队,不过是你威胁了她的谋划而已。”

“你看得倒是清楚。”

“不清楚怎么活下去呢?”宁安表情有些无奈,放空的眼神里盛满了繁杂心绪,赫连瑛看了一眼便转开眼神,不愿惹她更添烦忧。

人世本就艰难,能忘却就是好事,愁肠百结不得解,最后只会把自己困死在过往里。作为旁人,不去打扰便是最好的开解,宁安聪明在看得太清楚,但也毁在这份清楚里。也许他日嫁个好人家,自此远离后宫纷争之中,就能让她学会放下吧。

“宁安!”

“怎么了?”

赫连瑛学着之前高雍那样,抚着宁安的发柔声开口道,“姐姐只愿你嫁个知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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