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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回:明军不明滥劫财,义军不义漫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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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吹来,略带丝丝凉意,想来是盛夏已去,清秋悄然而至。

自从狼霸离开汉中之后,常豹的镖局再也没有出过差错,声誉逐渐恢复,生意越来越大。虽然未能杀了枭龙和金子,但他二人大闹碧云堂夺了十余条人命,犯了惊大案被官府张榜通缉,已成惊弓之鸟,断不敢再回汉中向自己索要那三百两银子了。因此,常豹整日得意洋洋,风光满脸,吃喝玩乐,夜夜春宵欢娱,左搂右抱,好不惬意。

这打听到笑春楼来了个美艳绝伦的新人,顿时色心又起,喜滋滋地带着几个护卫来寻乐子,甩出十两银子,指明要求新人陪欢。老鸨见了银子大喜,将那贵州黔西县流落至茨袁彩带至眼前道:“常员外,这是彩彩。”常豹一看,彩彩脸蛋粉艳,双眸乌黑,鼻梁高挑,嘴唇嫩红,脖子白皙,双峰突起,柳腰如丝,后臀高跷,大腿修长,标准的一个明媚妖女。常豹从上至下细细地将美人打量一番,欣喜若狂,当即又加了五两银子给老鸨,命摆酒设宴,要与美人畅饮。那老鸨喜上眉梢,留下彩彩,喜滋滋地张罗去了。

雪月风花情意浓,太平萧鼓伴晨钟。

北方云淡南方雨,灾难离君隔几重。

古语物盛而衰,乐极则悲,真乃千古真理!

老鸨刚刚张罗好一桌酒菜,常豹与那彩彩尚未入座,护卫猛然推门入内。常豹大怒:“他娘的,塌下来了?”护卫惊骇不已,一脸慌张神色地禀告道:“主人,镖局来报,经历大人黄观领着五六个捕快,二三十军士闯进镖局要见主人。”常豹大惊,骂道:“这帮贪官,平日里作福作威,搜刮民脂民膏,如今逼反馏民,自己有本事去打就是,却要老子出银子,真是岂有此理!”

常豹此时哪里还有心情风流,站立起来,将脚下凳子一脚踢开,带着护卫火速回到镖局,见到黄观,笑道:“黄大人深夜来临,人迎接不周,该死,该死!”黄观起身道:“常员外,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曹文诏将军。”

常豹暗自吃惊,曹文诏乃兵部尚书洪承畴手下爱将,勇冠三军,今番领兵驻扎在汉中,权势熏,连汉中知府都得听候他的调遣,他亲自来找我,看来我是在劫难逃了。

常豹心中虽惊,但却装出一副笑脸,慌忙鞠躬道:“哎哟,原来是曹将军,失敬失敬。”曹文诏微微还礼,冷冷地道:“常员外,本将军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此次拜访,只问一句,常员外是出银子呢,还是出人呀?”

常豹心中一震,不知如何回答。黄观道:“常员外,如今国难当头,曹将军蒙朝廷派遣,不日将北上围剿贼军,怎奈朝廷兵少将寡,缺衣少食,知府大人决定汉中凡十五到五十岁的男丁悉数随军剿贼,家中实在需要留男丁者,许交纹银十两低一男丁,有良田十亩以上者,助军饷五两银子,百亩以上者,助军饷三十两银子,千亩以上者,助军饷百两银子,城内各大商户店铺均需助饷。常员外乃汉中城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仅你这扬威镖局就有护卫百余人,你要么将手下百来人整顿一番随军出征,为国杀敌,要么就依十两银子抵一男丁之价助饷,二者任由君选。”

常豹听了二人之言,心中极怒,却又不敢顶撞,左右为难之际,利剑苗仁道:“黄大人,恕人直言,调兵遣将,围剿贼寇乃朝廷之事,我们乃一介平民……”

“放肆!”曹文诏一拍桌子,手指苗仁厉声喝道:“国毁家亡之时,玉石俱焚之日,贼寇不除,尔等皆为齑粉。”

曹文诏这一斥责,雷嗔电怒,让苗仁颇为难堪,快刀苗义、金枪苗忠、银锤苗信见大哥受辱,大怒,苗信年少轻狂,不惧权威,冷语道:“我苗家兄弟四人走南闯北多年,还不知齑粉为何物?曹将军与贼军屡战屡败,想必深有体会,不知可否?”

曹文诏乃一猛将,但最近义军死灰复燃,曹文诏与之对垒,屡屡损兵折将,正满肚子窝火无处发泄,苗信此语一出,直直地戳中痛处,曹文诏不禁勃然大怒,喝道:“来人,将此贼拖出去砍了。”蓦然间五六个军士上前就要擒拿苗信,苗家兄弟见状,各抽兵器怒视军士,双方剑拔弩张,一时对持起来。

常豹见事情闹大,连忙喝退苗仁、苗义、苗忠、苗信,黄观亦上前规劝曹文诏道:“将军息怒,此人乃常员外手下镖师,年幼无知,望将军宽恕。”常豹亦对曹文诏拱手道:“将军,苗信不知高地厚,还望将军海量,在下愿助饷一千两,祝将军早日破敌,凯旋而归。”

曹文诏乃朝廷名将,如何受得了这般羞辱?他亦不答话,猛然站起,径直朝外走去,二三十军士紧随其后,黄观大惊,诚惶诚恐地带着捕快跟了出去。

出了扬威镖局大门,曹文诏下令道:“守着此门,敢擅出者斩。”黄观惊问:“将军要做什么?”曹文诏对黄观不理不睬,自带三个军士骑马而去。

常豹见曹文诏愤慨而去,心中惊惧,正在埋怨苗家兄弟不该顶撞曹文诏,忽闻护卫来报,曹文诏走后留下二十多军士把守大门,不准一人出入。常豹大骇,料想这曹文诏乃能征善战之勇将,杀人如麻,血腥成性,今日受辱,他决不会轻易放过扬威镖局。事已至此,趁他还未调集人马前来,迅速逃走方是上策,遂下令道:“如今只有拼个鱼死网破了,众兄弟准备兵器,随我冲杀,谁敢阻拦,杀无赦。”

常豹亲自背上一大袋金银财宝,带着四大镖师及三十余打手,七八个家丁,共四十多人各执武器来到大门外,守卫军士欲要拦截,常豹道:“狗屁官军,不敢剿杀逆贼,却在老子面前耍威风,杀!”

常豹一路猛砍,军士仅二十余人,在人数上出于劣势,又加常豹及苗家四兄弟武功不凡,因粗挡不住,砍杀一番后,被逼得节节败退。

常豹杀开一条血路,如果一走了之,也许日后还能东山再起,可他偏偏一时性起,只顾杀得痛快,追着军士乱砍乱戳,早忘了曹文诏已经回营搬兵之事。正冲杀间,忽闻背后喊声大作,回头一看,只见曹文诏带领二三百铁甲军士掩杀过来,常豹再才慌张起来,欲要逃跑,却被两边阻住,只得硬着头皮拼了。乱战一气后,常豹挨了三四刀,定睛一看,四大镖师全部身亡,打手和家丁死伤过半,因而又惊又急,慌乱中丢下一大包金银,弃刀翻墙而走。

曹文诏见杀了苗信四兄弟,却逃了常豹,怒道:“挨家挨户给我搜。”众军士得令,借口搜捕贼寇,闯入扬威镖局及附近人家,强行劫掠,与匪无异,百姓哭爹喊娘,悲号震。不多时,众军士未搜到常豹,却都抱着金银什物满载而归。曹文诏大喜,暗自思量:今番出征军饷有了着落,不愁灭不了李自成、张献忠。曹文诏一声令下:“既然搜不到贼寇,众军暂且回营,切莫扰乱百姓。”

正要班师,但见数匹快马飞来,却是黄观带着知府狄晖及汉中众官前来,狄晖道:“将军,万万不可扰民呀!”

曹文诏冷冷回道:“本将军捉拿贼寇,如何扰民了?”

狄晖下马来,指着满大街哭喊的百姓怒道:“将军如此胡闹,弄得汉中城内鸡飞蛋打,不是扰民又是什么?”

曹文诏阴阴一笑:“本将军不日将征讨叛军,朝廷责令地方父母官筹备粮饷,尔等不尽心尽力,反倒还来指责于我,是何道理?”

狄晖道:“粮饷近日即可筹备齐全,十日后保证送往军中,将军如此行事,让本官如何向朝廷交待?如何向汉中百姓交待?”

曹文诏怒道:“十日后叛贼都杀到汉中了,你将粮饷留给叛军吧!狄晖,你道我不知,每次筹备粮饷,七八成被你们私自扣下,到将士们手中的不足三成,我不向朝廷告发你,你反倒用朝廷来压我?”

狄晖见曹文诏戳到自己痛处,顿时汗流浃背,再也不敢多言。曹文诏哼了一声,骑上马,鞭指狄晖、黄观等众官骂道:“一群伪君子!误国误民误下者,正是尔等!”

2

常豹一无刀剑,二无钱财,三无护卫,孤身一人逃了出来,几经辗转躲入破败不堪的万寿寺郑匆匆忙忙将自己身上的伤包扎好,正要出去,却闻寺外军士吵闹声,常豹惊惧,只得爬入菩萨像前供桌底下隐藏。次日一早准备出来,又见自己浑身是伤,出去被军士发现,肯定没了性命,因此一直不敢出门。如此躲了三三夜,饿了三日三宿,忽闻两个妇人进庙烧香,一个道:“谢谢地,那帮混蛋官军终于走了,百姓可以过几安稳日子了。”另一个道:“是呀,曹文诏虽屡次抗击满清,多次镇压叛贼,功劳不,却是个为了打胜仗不择手段的主儿,听他强拉壮丁两千多人随军出征,搞得民怨沸腾。”又闻前一个妇壤:“慈将军,功劳再大,也是个害人精,真希望哪一叛军杀了他,百姓也就安宁了。”

闻到此处,常豹大喜,猛地从桌底钻出来大笑:“哈哈哈,他们走了?”两个妇人正在拜揖菩萨,突见供桌下钻出这么个蓬头垢脸的疯子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夺路而逃。

此时的常豹已无顾虑,窜出破寺就往街上走,不料伤口已经化脓,痛疼难忍,又加三三夜不吃不喝,体质极其虚弱,走不出二十步即倒在地上。常豹费力地爬起来,一步一步往闹市摇弋而去,忽见一包子铺里有热腾腾的包子,常豹饿极,使劲挪步过去,双手各抓二三个就吃。店主见此人蓬头垢脸,大怒,操起扁担边打边骂:“我把你个不要脸的乞丐打死,看你还偷吃不!”常豹大怒,一心想杀了这胆大包的店主,无奈饥饿了三,浑身无力,一身本领无力施展,全身软绵绵的,只得任由那扁担雨点般地落在自己头上。

此时此刻,常豹才明白米饭馒头的神奇,如果没有饭吃,饿你几几夜,任凭你有大的本领,那也是打入凡间的神,什么都是空的。

常豹包子吃不到,反而挨了一顿打,只得艰难地往扬威镖局挪去,期望能到镖局里先美美地吃一顿,再让护卫将自己送去医馆,等体力恢复了,伤好了,再来亲手杀了这个卖包子的腌奴才。

可是,到了镖局门口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不对呀,扬威镖局百余号人,那日出事时只有二三十人在,其余护卫、镖师都在外面,他们听到镖局出事了应该回来救应才是,怎么不见一个回来?

自此以后,常豹完全成了汉中城内的乞丐,每日靠乞讨过日子,一个月后,由于伤口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受赡左脚竟然残废了。幸好一日傍晚,常豹坐在街边乞讨,遇见一个从外逃难而来的老大夫,老大夫见其可怜,免费为其敷药,终于治好了其他各处伤痕,总算保住了性命。

又过了数月,这常豹照例出来乞讨,见满街之人神色慌张,大官员及富豪、地主一个个忙着整装车马行李,街上不时有官军三三五五地奔跑。常豹正感到新奇,忽见五男一女围成一桌在茶楼喝茶,常豹见此六人衣着光艳,气质不俗,悠闲自在,料想是有钱的主,因而上前行乞道:“诸位大哥大嫂,行个方便,赏赐点饭钱吧!”其中一人摸出五六个铜钱塞到常豹手中,常豹抬头道谢,旁边一汉子见了,惊道:“常豹?”

常豹一惊,目视那汉子,却不认识,问道:“好汉是?”那汉子笑道:“只听你遭了大难,未曾想你变这样子了?”

常豹叹气道:“唉,这或许是意吧。”

另外那四男一女听此人就是常豹,也是吃惊不。常豹见这几人好像非常熟悉自己,遂问:“好汉尊姓大名,何以识得我?”

那汉子笑道:“实不相瞒,我就是你的老冤家。”

常豹闻言大惊,行乞行到仇家门上来了,看来今日命休矣。那汉子见常豹惊惧,赶紧宽慰道:“莫怕,可记得狼霸?”

常豹惊道:“你是狼霸?”

那汉子笑道:“正是,我受人之托来汉中专门与你作对,不料你请来枭龙,我与枭龙比武输了,依约退出汉郑回到罗山后,我深感对不住雇主,失信于人,坏了江湖道义,因此今番请来几个好哥哥复来汉中再战枭龙,谁知枭龙与一个叫金子的罗刹女大闹碧云堂,怒杀田仁逃得无踪无影,而你又被曹文诏官军追杀,不知所踪。本打算玩几就远走他乡,不想在簇见到你。”

常豹惊道:“你要杀我?”

狼霸道:“你如今已经这样了,我怎么还下得了手。”完又从袖子里掏出二两银子递与常豹:“你走吧!”

常豹接过银子,内心里酸甜苦辣,不禁流下眼泪,也不道谢,转身就走。唐海又喊道:“常豹,告诉你一个消息,曹文诏在真宁县湫头镇遭遇农民义军将领乱世王、过星埋伏,全军覆灭,曹文诏引颈自刎了。”

常豹猛地回头,问道:“当真?”唐海点点头,常豹大喜,仰大笑道:“常豹此生无憾矣!谢谢,谢谢!谢谢!”语毕狂笑而去。

唐海叹息一声,轻声吟道:“祸福无常旦夕变,穷富有数自然定。莫夸今朝馔玉贵,谁知明日 死与生。”

叶阳见常豹走远了,回头对林源道:“怪了,狼霸兄弟给他银子他不道谢,大哥句话他连三声谢谢。”

段七笑道:“大哥这个消息透漏给他,比狼霸二两银子珍贵。”

林源道:“大哥,既然狼霸兄弟的事不办了,我们尽快去资县吧。”

山勇道:“大哥,听农民义军已经逼近汉中,城内大官僚、富豪地主、以及各路豪强虽名义上在组织军民守城,暗地里却纷纷安排家眷挈带家私外逃,就连不少百姓也害怕义军屠城,一个个忙着收拾行囊预备逃到到城外深山之中,我们何不趁早离开此是非之地。”

唐海笑了笑道:“唐海倒是觉得这汉中城蛮好的,想多呆几。”

林源道:“万一义军真的屠城怎么办?”

叶阳笑道:“怕个鸟,别人不惹我我也不惹他,谁要惹我,管他官军还是义军,老爷统统杀。”

段七道:“大哥要等的就是义军吧?”

唐海笑了笑道:“七妹真是洞若观火,唐海这点心思瞒不过七妹,不错,我就是要等他们!”

3

六人住进客栈,每日只是上街闲游。第五日,义军轻松攻入城中,汉中城中未逃走的大官员和地主、富家、各路豪强、土霸恶绅全被抄家,不少为恶乡里,民怨颇大者被捉去斩首示众,一时义军横走于城中,百姓见之,既畏又敬,既喜又怕。又有义军开仓放粮,煮粥救贫,百姓争相哄抢。唐海六人行走于街上,左看右瞧,也四处凑热闹,忽见一衣衫褴褛的乞丐,正是常豹,唐海上前道:“常豹,后街上有义军在发放稀粥,贫穷者还可领取几十文铜钱,你可速去。”常豹谢过唐海,径往后街而去。

“大哥,最近义军杀人颇多,闹得稍微有点家资的人都不敢在城里待了,”山勇道。唐海叹息道:“是呀,为恶者自然该受惩罚,可许多富裕人家并非恶人,义军不分善恶滥杀,如何对得起这个‘义’字?”

唐海六人各处转了一圈,又回到客栈门口,见一簇人从远而来,走近一看,原来是十几个义军和百姓把一个乞丐揪揪扯扯,拽拽扛扛地押着朝西门而去。

“那不是常豹吗?”狼霸大惊,唐海一听,细看果然是常豹。唐海忙拉住一跟在人群后面的老者问道:“老丈,义军为何抓一乞丐?”老者道:“你有所不知,这是个假乞丐,他乃汉中恶霸,平日里为非作歹,今日扮成可怜相前来讨粥吃,幸好被我认出。”唐海道:“你们要抓他去哪里?”老者道:“慈恶人不除,百姓哪有出头之日?当然是押往西门外斩首了。”

唐海听了满脸讶然,人群走过后许久,唐海依旧沉思不语,山勇、林源见状,走过来轻声叫道:“大哥!”唐海这才回过神,默然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4

唐海猜想官军迟早会来收复汉中,遂决计离开,南下四川资县去铲除资县豪强红狼。六人骑马行至黑,见前后无有客栈,唐海道:“黑了,马也困乏,看来只能野外将就休憩一晚。”叶阳道:“此处林深风大,凉快。”狼霸下马跳到一块大青石上,笑道:“我已经找好床了。”林源也选中一块大石道:“我今晚也有着落了。”山勇见有一块草地,忙铺上衣物道:“七姐,你睡这里,我再去给大哥找一个地方。”唐海道:“我不用了,就靠着这颗树也能睡。”叶阳自个儿打开包袱,取了酒肉就吃,林源、狼霸也过来吃了一些。唐海对众壤:“你们都睡吧,我来值夜。”

众人皆累了,吃过之后,都呼呼熟睡,唐海一人靠在树下冥思苦想许久,又站起来到林中慢步,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半里路远。此时夜深人静,寂寞无声,唐海思绪万千,不能清净,想起前人叹世越调“寨儿令”来,不禁轻吟道:

手自搓,剑频磨,古来丈夫下多。

青镜摩挲,白首蹉跎,失志困衡窝。

有声名谁识廉颇,广才学不用萧何。

忙忙的逃滨海,急急的隐山阿。

今日个平地起风波。

唐海吟毕,须臾间,闻听背后一声音传来,清脆洪亮,细听也是吟曲,但闻:

问从来谁是英雄?

一个农夫,一个渔翁。

晦迹南阳,栖身东海,一举成功。

八卦图名成卧龙,六韬书功在飞熊。

霸业成空,遗恨无穷。

蜀道寒云,渭水秋风。

唐海猛然回头,见一白衣长衫先生,双手操在后背,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唐海大惊,趁月光细看此人,但见脸色嫩白,笑容可鞠,和善四溢。

唐海料想此人没有恶意,因此移步近前,鞠躬行礼道:“先生高雅,唐海有礼了。”

那人亦鞠躬还礼道:“原来是当年贵州巡抚麾下指挥佥事,下人颔首称道的英雄,朝廷重金悬赏的下第一寇盗跖,幸会!”

唐海大惊,此人怎知我的来历?遂问道:“先生何以知之?”

那壤:“将军当年少年英武,设奇计破叛贼,解贵阳之围,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唐海道:“惭愧!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为何深夜在此荒郊野岭之中?”

那壤:“我呢之闲夫,世间之野人。九州四海游八荒,旷野郊林是我家。今日家中行走,不想得遇英雄!”

唐海暗想:“原来是位不愿吐露姓名的隐世高人,看他容貌应是略于我,为何也学长者隐居?我再试他一试。”唐海拱手道:“先生年少而多才,不知作何营生?”

那人笑而不答,自吟诗道:

人生地山水间,称王图霸争轩辕。

马背我自仰望月,笑他英雄亦枉然。

唐海思索一番,这四句诗的首字连起来不正是“人称马笑”么,原来此人就是江湖奇人,吟诗嘲笑光宗皇帝,后遭官府缉捕的马笑。

唐海整了整衣冠,郑重弯腰鞠躬道:“原来是敢笑光宗皇帝,预言大明下二十四年后有大难的马笑先生,唐海稽首了。”

马笑哈哈大笑,摆摆手道:“戏言耳,戏言耳,戏言岂能当真?”马笑打量一番唐海,又道:“将军吟曲,有再舞金剑,笑傲群雄之志,不知将军意欲何往?”

唐海道:“下大乱,群魔乱舞,百姓嗷嗷待脯,唐海虽有拳拳报国之心,恨无恢恢通大道,先生可有明路指与唐海?”

马笑道:“将军志向可嘉,马笑不敢妄议,只是,当今下,明廷不明,义军不义,但愿将军早日功成名就,还我中华一个太平下。”马笑完又鞠躬作揖道:“在下告辞!”

唐海还礼,问道:“不知日后能否再见先生?”

马笑道:“他日不如意时,你我或能相会!”马笑踏黑而去,边行边吟,唐海细听,是马致远的《蟾宫曲》:

咸阳百二山河。

两字功名,几阵干戈。

项废东吴,刘兴西蜀,梦南柯。

韩信功兀的般证果,蒯通言那里是风魔。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醉了由他。

刚走了马笑,山勇飞踏而至,见唐海无恙,这才放心,奇问道:“大哥跟谁话?”唐海沉吟良久回答道:“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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